玲心見李靜宜跟瓏意都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才道,“瓏意妹妹歷來膽子小,這次受了罪不說,吃了驚嚇是最重要的,這些日子奴婢跟她睡在一個屋,夜夜聽到她不能安枕,所以奴婢貿然才替她跟縣主開口的,若是這樣下去,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熬出病來。”
瓏意沒想到玲心不但替自己開口,還給她尋了這麼個理由,不由眼眶一紅,俯在地上哭了起來,“奴婢對不起縣主,”
“快起來,你們兩個受的罪還少麼?是我對不起你們,哪有你們對不起我的?回去我就請太醫幫你診治一二,若是離現在的生活遠一些能叫你忘了過去的事,那我就放你出府,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
想要人忠心,首先得叫人甘心才成,瓏意既心生了去意,李靜宜自然也不會再強留她,而且她也承諾過要給兩個丫鬟一個好的未來。
李靜宜沒有怪瓏意的意思,玲心就放心了,繼續道,“但是奴婢卻是鐵了心要跟着縣主的,若是縣主覺得奴婢還堪用,等以後有了機會,便幫奴婢討個女官兒的名額來,奴婢就跟着縣主到老了,至於縣主擔心的事,奴婢不敢說不要父母,但是奴婢不會忘了,奴婢一家子幾輩兒都是安國侯府的人,便是侯爺放了奴婢父母奴藉,奴婢也會以主子爲先的。”
“好啦,我之前不就說了,你們的去留,由你們自己作主,不過瓏意得先跟我回長公主府,幫着玲心將我的重華院給收拾妥當了,我再放你回家如何?”
肯再叫自己領差使,這說明縣主是一點兒都沒有往心裡去吧,瓏意徹底放心了,堅定的點點頭,“縣主放心吧,奴婢什麼時候將咱們重華院拾掇好了,什麼時候再回家去!”
晚間李靜宜洗漱過後,玲心叫結香跟含笑都去歇了,自己親自過來給李靜宜值夜,她抱了行李在李靜宜牀邊的腳踏上鋪好,起身給李靜宜放帳子,卻發現她根本沒有闔眼,“縣主早些睡吧,明天還要起早趕路呢!”
李靜宜嘆了口氣,“我真是不想回京城啊!”
雖然和離的十分堅決,又有隆武帝的聖旨撐腰,但只要想想回京後的流言蜚語,李靜宜還是有些頭疼,“我不是怕她們,是想想就煩的很。”
原來是因爲這個,玲心抿嘴一笑,“縣主平日就不是個愛交際的,嫌煩不去應酬她們便是了,誰還敢跟您計較不成?奴婢倒是不太好猜長公主殿下的態度,您這一路走了月餘,只怕榮家那邊已經給殿下去過信了。”
這也是李靜宜不願回京城的主要原因,想想這些年錦陽長公主對榮家上下的偏愛,李靜宜不由撫額,“好在那邊榮峙已經娶了胡雪盈了,胡氏也被關起來了,榮家再說什麼,曾經害過我的事也翻不了的,唉,”
想想這些年她跟錦陽長公主像個傻子一樣被榮家騙的團團轉,李靜宜滿心的不舒服。
“依奴婢說,縣主現在發愁這些也是於事無補的,真要是說不清的話,咱們搬回安國侯府好了,有侯爺在,看誰還敢找縣主的不痛快?咱們只管關起門兒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玲心將李靜宜的帳角掖好,在腳踏上躺下來,“奴婢說句逾越的話,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縣主您日後的福氣大着呢!”
“福氣?哈,那託你吉言了,咱們一起等着享‘後福’吧,”大難不死的可不止是她,還有玲心呢。
…………
京城南門外雲馳看着巍峨的城門,深深吸了口氣,他拍馬上前,衝打頭兒的一輛黑溱平頭車一揖,“雲某已經到了,這一路多虧榮小姐襄助,大恩容後再報。”
馬車上垂掛的暗紅織錦簾被一隻纖手輕輕挑起,“侯爺客氣了,嵐兒知道侯爺有要事在身,就不耽誤侯爺了,您請自便。”
“小姐,您就這麼叫他走了?”蓮霜呆呆的看着縱馬而去的身影,有些不也相信,她跟着榮嵐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一路行來,榮嵐對雲馳的情誼蓮霜可是看在眼裡了,原以爲她們將雲馳護送回京,雲馳怎麼也會請她們往恩義侯府去一趟,好鄭重致謝,怎麼人到了京城,竟然就一刻不留的走了?
榮嵐淡淡的掃了蓮霜一眼,“你懂什麼?咱們如今到了京城了,這裡可不比珠洲,不是你想說什麼便說什麼的地方,以後給我學聰明着些兒!”
自己也是在京城長大的好不好?蓮霜心裡不以爲然,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來,低頭稱是,就聽一旁的荷風道,“小姐,不知道親家太太府裡有沒有得到消息,奴婢瞅了半天,竟沒有見到接咱們的人。”
自胡佳楠帶着女兒和女婿離開珠洲之後,榮嵐便覺得自己不能再在珠海久留了,她想了半天,纔想起來二舅舅胡佳桂娶的妻子趙氏是京城人士,而且說起來還是宗室女呢,便跟榮海說了,叫他派人送自己進京,先寄居在二舅母的孃家,然後託着奉國將軍府的名頭,自己在京城走動一二,看看能不能跟錦陽長公主府說上話,以解其中誤會。
且榮家得罪了李靜宜,錦陽長公主府跟秦家這條線是斷定了,榮家必須將剩下的人脈抓勞了,若是能再結交一些,除了打聽消息,更重要的是一旦有什麼事,六部跟科道有人出來幫榮海說話。
這些都是榮海人在江南卻不斷在京城下力氣的,只是他起點太低,大周朝堂又被世家清貴各佔半壁,想擠進去,太過困難。
對於榮嵐隻身闖京城,榮海覺得太過大膽了些,畢竟未出閣的女兒家便是有長輩帶着,也甚少在外頭走動的,何況現在胡氏“病養”,胡雪盈這個嫂子更是上不得檯面,榮嵐一個姑娘家獨自跑到京城,叫人知道了反而會惹人非議。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榮家確實如女兒所說,沒有可用之人了,無奈之下,便按照榮嵐所說,叫人給揚州的胡佳桂送信兒,又去尋了榮氏族中近支侄兒榮岸過來一路護送,名義用得則是探望在京城的舅舅一家。
胡家得了消息也挺配合,直接便叫二爺胡佳桂帶着趙氏並兩個女兒先行一步,進京去了。
現在榮嵐人到了京城,愣是沒有看到趙氏跟二舅舅派來的人,心中未免有些鬱悶,“咱們先進城再說,二舅跟舅母住的地方堂兄不是知道麼?咱們自己尋過去就是了。”
榮嵐的車馬剛進京城,榮岸就看到胡家二老爺急匆的的坐着馬車過來,他忙催馬迎了過去,“榮岸見過親家老爺,”
胡佳桂一早便惦記着過來接外甥女呢,沒想到臨出門兒卻被人絆住了腿腳,緊趕慢趕的總算是沒有錯過,“不必多禮,嵐兒可在車上?”
“見過二舅舅,舅舅咱們先回府再敘話吧,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
三個舅舅當中,榮嵐最看不上的便是這位只知享樂,不知生計的二舅舅了,不過誰叫人家命好呢,有能幹的爹還罷了,還有能幹的兄弟,這胡家又不分家,胡佳桂只管躺着吃喝享樂生孩子,日子過的不要太愜意。
胡佳桂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女看不上他,不過他也不生氣,誰叫他自家沒本事呢、這沒本事的人自有沒本事的活法兒,只要他老實聽話,該給他的,胡佳鬆跟胡佳楠都不會不給他。
至於這次姐姐跟侄女兒在珠洲鬧出的事,胡佳桂覺得跟他完全沒有關係,胡家能走到今天,跟榮海仕途順遂是脫不開關係的,所以別說是將侄女兒嫁給外甥,便是送過去做妾,胡佳桂也覺得沒有什麼,他的大女兒不就是送到餘閣老府裡做了第七房姨娘麼?也沒見兄弟們誰出來反對,說丟了胡家的臉面。
胡佳桂的宅子就買在城南四條巷,這裡跟城東達官顯貴所住的甜水衚衕,官帽大街沒法兒比,但比城西跟城北還是要強一些的,一般住的都是入京謀缺的外官跟六部衙門的四五品官員,要不是胡家不缺銀子,憑着他們商戶的身份,還真是擠不到這個地界兒來。
“嵐兒莫要嫌棄這個地方小,其實你往裡走走,景緻還是不錯的,你們榮家在京城的宅子我到京城時就去看了,收拾的倒還乾淨,不過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好一個人住在那裡,左右這次進京,你二舅母就帶了你三妹妹跟四妹妹過來,你們略擠一擠,也滿能住得,”從榮嵐下轎,胡佳桂的嘴就沒閒住過,一路不停的跟她叨叨。
榮嵐已經沒有心情擺她大都督千金的派頭兒了,她以後要用得着趙氏的地方兒還多着呢,畢竟細論起來,趙氏跟錦陽長公主可都是一個祖宗,“舅舅這麼說就太見外了,我以前跟雪柔和雪晴也是極好的,您這麼一說,我都想快些見到她們了。”
“那就好,那就好,”
胡佳桂旁的本事沒有,嗅覺最是靈敏不過,他已經從榮海信中透露出來的零星言語和胡家老大胡佳鬆老三胡佳楠的談話中,大概猜出來榮嵐進京所謀之事,這也是他跟趙氏二話不說火速進京的原因所在,這有好事他們夫妻萬沒有錯過的道理,自己的兩個未出閣的嫡女,生的也是一副花容月貌,胡家若是花銀子幫着打點,也得先給自己的兩個女兒籌劃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