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上京城正是春末夏初的好時光,也正是上京城人家辦喜事的好日子。
衛國公府的大少爺齊臨就在五月十六這一日做了新郎官,騎着高頭大馬將奉平伯薛禮的長女薛槿迎娶進門。
而齊妙既還是沒出閣的姑娘家,前面如何熱鬧她都不能親身經歷,她也就只好在後宅幫着忙碌起來。
傍晚時分等得薛槿進了新房,由新郎倌兒挑開蓋頭再喝了合巹酒,齊臨重新回到前院酒席上去之後,齊妙又權充起了陪着大嫂的職責。
齊家本也是大族,如今都圍在新房裡吱吱喳喳說話兒的,便是另外幾個旁支的老太太太太們,還有齊妙的幾位族嫂並族姐妹們。
齊妙便挨個兒介紹給她大嫂說,那位是三叔祖母,那位是五叔祖母,三叔祖母身邊的婦人,該稱呼一聲七嬸孃。
薛槿大大方方的叫着人,臉色雖然緋紅,卻不畏縮。
三叔祖母便笑着招呼一個看來也是新進門的小媳婦,直道豐哥兒媳婦你快瞧瞧,臨哥兒媳婦可比你像樣兒多了。
那豐哥兒媳婦頓時便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快活。
她這太婆婆也真是的,竟然拿她和人家伯爺府的長女比,她怎麼比得過啊!
若要真比,她這太婆婆不比衛國公府太夫人差遠了?偏如今人老了就拿她做筏子!
齊妙又怎會叫她三叔祖母給她大嫂樹敵?幾個大房頭雖不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逢年過節祭祖卻總是要見面的。
她便笑着接了她三叔祖母的話,撒嬌般埋怨她三叔祖母不該這麼比。筆%癡#中¥文 bi@
“且不論我豐五嫂比誰也不差,只說幾位族姐過些日子也都要挨個兒出門子呢,三叔祖母可別嚇唬她們!”
“若叫她們害怕到了婆家也要被比來比去的,個個兒都不敢上花轎了可如何是好呢。”
三老太太一個指頭便點到了她額頭上:“就你古靈精怪!”
“怪不得你四嬸孃前些天來了一趟回去說,妙妙眨眼就成了大姑娘,要多精明就有多精明!”
……等得齊妙終於在她二嬸孃蔣氏的幫助下,又將一羣女眷都送了出去重新吃酒坐席去,新房中便只剩下齊妙與她大嫂薛槿在了。
薛槿便笑着謝她,謝她不停的給自己打圓場解尷尬。
“你如今可不是我的槿娘姐姐了,你是我大嫂,都是一家人,我不幫你幫誰呢?”
齊妙笑着拖了把椅子坐在牀對面,又連聲叮囑丫鬟們給薛槿端點吃的來。
薛槿卻是突然正了神色,輕聲問起齊妙來:“我若是記憶沒出錯,你那次春宴邀請我之前,我倆可是好些年沒見面了。”
“聽我娘說我以前還是你六七歲時見過你,也不過是一起玩了兩刻鐘而已。”
“那妙妙你究竟是爲何對我出奇的好?甚至就連我能嫁給你大哥,我聽他說也都是你在中間幫着說合的?”
旁人家可從沒有沒出閣的姑娘家插手自己親哥哥婚事的……
齊妙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她在薛槿的事兒上的確是太主動了,主動得幾乎無法解釋。
過去她以爲薛槿不論是出於懂事、還是出於什麼緣故,怎麼都不會問出口,誰知道今兒卻到底問她了!
可她能怎麼說?難道她說她想改變薛槿的命運,同時也就能改變自己了?
或者她能說,我就是奔着大嫂你娘那傍身法寶去的?
“大嫂這麼問我難道不是明知故問?”齊妙心中雖然打鼓,面色卻再促狹不過。
“我大哥雖然比我大上好幾歲,按理說很多心裡話是不會和我這個做妹妹的講,可我們家偏偏與衆不同啊,我們兄妹間可是無話不說的。”
臉上也掛滿了“快來討好我啊,討好了我這個小姑子,將來大嫂受用無窮”的狡黠。
薛槿的臉色頓時比身上的嫁衣還紅了。
原來齊臨早就跟妙妙講過,他喜歡她?而妙妙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兒,便樂得給齊臨和她薛槿充當了月老兒?
“要不大嫂以爲是什麼緣故?”齊妙佯嗔道。
“若不是我大哥早有交代,我又不知道你們房頭本就和你們薛家宗房不對付,恐怕我早將你當做和薛家宗房一頭兒的,根本就不耐煩搭理你了。”
薛槿頓時掩口羞笑起來,笑罷又連忙給小姑賠不是,直說是我想左了。
其實她們薛家庶三房有什麼可圖的?偏她曾經以爲妙妙就是聽說她娘懂蠱毒,便想利用她呢……
而她如今既然已經如願嫁給了齊臨,就算問出了齊妙真是因爲好奇或是別的什麼緣故,便想跟她娘學蠱毒才接近她,她也不在意。
只是她既然這麼問了,她也有她的考量。
誰叫蠱毒這東西雖然烈性到出手必殺,卻不是什麼好用的玩意兒呢?
那東西不用還則罷了,用了便是蠱亂,萬一走漏了風聲傳出去,牽連了一家子的前程性命都是可能的,她可不能叫妙妙走了歪路……
就連市井坊間不也都知道,一旦有兩方人對上了,手上本就有刀與沒有刀是兩種結果呢。
譬如那賣肉的屠夫,性子便暴烈異常,只因他們手裡常年握着殺豬刀,就不怕動武。
而那些賣菜的農夫,便一個比一個小心,只因他們手無寸鐵、惹不起事,便得先學會怕事。
齊妙此時也懂了薛槿的用意,便連連低聲叫她大嫂放心。
“別看薛伯母早就給了我那五色蟲,我也只是養着當好玩呢。”
“像咱們這種人家哪敢輕易使用偏門左道?巫蠱之道可是殺頭的大罪。”
她並不在意她將蠱毒說成是偏門左道,再使得薛槿不高興。
薛夫人經常當着她倆的面前都這麼說,也因此一點都不曾教給薛槿。
“我知道你懂事,多說一句也是我太小心了。”薛槿笑着拍了拍齊妙的手。
她的確太小心了,小心到她去年每次瞧見琳姐兒那張臉,都以爲是妙妙悄悄給琳姐兒下了什麼蠱。
好在細細算來時間根本對不上,琳姐兒初次發病時,妙妙還什麼都沒學會。
更何況宗房那一家子對他們三房很好是怎麼的?
要不是妙妙努力幫忙,將她和齊臨栓成一對兒,她和她娘還指不定怎麼受宗房欺負呢M算真給宗房下蠱也是活該!
現如今好了,一切都過去了!她娘給她生了個弟弟,她薛槿也嫁了她最喜歡的那個人,一切都會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