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在永定侯府用了午膳,又略歇了片刻,說了會兒話,等離開永定侯府各回各家,已是午後的丑時中。
衛國公府離着永定侯府並不遠,馬車緩緩駛來也就是兩刻鐘的路程;只是這路上便要經過磨盤衚衕,也就是四海茶樓的所在。
因此上等馬車快到四海茶樓時,齊妙便輕輕掀開側窗的紗幕,往茶樓門前看了去。
誰知這一瞧之下,就叫她看見了這麼一幕。
那茶樓門口才下了馬的不是敬王鄭顥麼!而那站在門口相迎的,不是趙昱表哥和劉璧表哥,還有她二哥齊堅?!
此時陳四也早瞧見了那幾位,立刻便將馬車緩了下來。
卻不待他詢問自家小姐是要打聲招呼、還是改道而行,那廂幾個眼尖的,已經瞧見了這一輛帶着衛國公府徽記的馬車,並差了小廝過來招呼了。
齊妙無奈,只得告訴陳四將馬車趕過去,心裡卻油然升起了一股擔憂。
四海茶樓可是高諍幾個在內城聚會碰頭的地方,怎麼就被鄭顥發現了呢?那今後這處所在還能不能保留?
這般一想之後,等她下了車,面色還有些憂慮,倒是她二哥眼睛尖,見狀便拋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衆人便一起上了樓。
論起來這種相似的場合齊妙也經歷過不少了,身邊又有她二哥在,什麼體面啊名聲啊便沒那麼多說法。
上京城的貴女們每逢春日和王孫公子們相約踏青的還少麼。
更別提這些人幾乎是與她一起長大的,從小便一起玩耍……不是親哥哥便是表哥,真是再熟悉不過。筆`¥`癡`¥`中`¥`文 ~
可今日卻不一樣,那敬王鄭顥就像衝進羊羣裡的駱駝,哪裡由得齊妙毫無顧慮?
不過等進了茶室落了座,齊妙也就平靜下來,甚至還有些想明白了,鄭顥這分明是去了趟安國公府,離開後便刻意趕到四海茶樓的。
那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就看待會兒他怎麼說吧,她倒要瞧瞧他被封了敬王后有多少長進。
正這麼想着,齊妙擡頭便瞧見敬王鄭顥對她善意一笑,她頓時便愣住了。
鄭顥卻彷彿猶嫌不夠,還趁着另外幾人張羅泡茶的泡茶,開窗的開窗,邁步從她身邊緩緩走過,悄聲拋給了她一句話。
“那次宮中辦簪花宴,可是多謝妹妹伸手援助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若是換了別人或許聽不出什麼含義來,齊妙卻是心頭大駭。
這、這是怎麼回事?
當初的確是她輾轉着叫人提醒了太子鄭碩,說是貴妃薛梅極有可能要在簪花宴上指鹿爲馬,而薛梅也正是在簪花宴上馬失前蹄……
可鄭顥怎麼就知道她纔是那個始作俑者?
難不成是當初高諍負責的傳話環節出了什麼紕漏?!再不然便是太子與鄭顥、三皇子之間暫時聯手時說漏了什麼?
只是她心裡憂懼歸憂懼,面色卻一點都沒有顯露,反而懵懂的看向鄭顥,彷彿根本沒聽懂他說了些什麼。
鄭顥見狀便微微一笑。
她聽懂了也好,聽不懂也罷,聽懂了卻裝懵懂更沒所謂,他又不是爲了這個來的!
他鄭顥可是天之驕子,不是枉做小人的傻子,受人恩惠便念人恩德他很懂。
更何況他今日是來求人的,求人便得有求人的誠意不是麼?
只是想罷這些後,鄭顥再一轉頭,就瞧見趙昱已經將這間茶室的臨街窗戶四敞大開了。
街對面是一家酒樓,酒樓與這邊相對的二樓卻彷彿一個客人都沒有,所有的窗扇都緊緊關閉着。
鄭顥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今日既然敢來,又只帶了四個隨從,他便沒打算如何不是麼?
倒是他這個將來的連襟趙昱,將他這般死死的提防着,這是叫他連示好都示不成了?
可他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甚至、甚至對方跟他提些小小的要求他也能答應!譬如……冷宮永巷中的薛采女那條命。
“敬王爺怎麼這般客氣,還不快快請坐。”劉璧已經泡好了茶,擡頭見鄭顥就在茶室中間站着,慌忙笑着招呼。
隨即又笑着抱歉:“我泡的茶自然比不上茶博士們,可又懶得招呼他們來伺候,委屈敬王爺了。”
鄭顥頓時朗聲笑起來:“劉家表兄真是太謙虛了,我倒是瞧着表兄的泡茶手法如同行雲流水,比高諍也不差。”
齊妙輕輕皺眉。
鄭顥這是什麼意思?敢情他是來挑撥離間的?
高諍是很擅長茶道,可他什麼時候見過鄭顥,又什麼時候給鄭顥泡過茶?
今日高諍又不在,鄭顥在這個場合當衆提起這種話,這豈不是叫人誤會高諍左右逢源,甚至背叛了太子?
好在這時齊堅也坐在了她身邊,悄聲告訴她說,敬王可不是冒冒失失來的,而是昨日見過高諍,事先約好的今日在四海茶樓再見面、有要事詳談。
只是如今的高諍並不是閒人了,今日無法脫身前來,便將今日的會面交給了他們三人。
齊妙這才放了心,誰知鄭顥轉頭就跟她開起了玩笑。
“本來是我先瞧見了妙妙表妹的馬車,便想着表妹到底是個女孩子,應當比我們幾個男人家擅長茶藝。”
“怎麼表妹還是那個性子,一點都不賢淑,不但不張羅泡茶給我們喝,還端坐在那裡做起了監工?”
齊妙撲哧就笑了。
“敬王表兄真是瞪着眼說胡話,話說這麼些年來你見過我泡茶麼?女學裡學的茶道,我早就交還給先生了。”
她既然自小便經常跟着母親去潛邸慶王府或是宮中做客,又是和太子鄭碩青梅竹馬的情份,和鄭顥也不是不熟悉,尋常也總是表哥表妹相稱。
那麼眼下鄭顥願意主動表達善意,她就不能不接着,壞了眼下的碰面事小,壞了將來的大事便不美了。
誰知道鄭顥今日的來意呢?
若他真心表達了想做個閒散王爺的意願,也願意多多轄制他母妃,以免他母妃總是頻頻給太子找麻煩、卻叫他背黑鍋吃苦果,她們這一方何樂不爲!
這時便見鄭顥接過劉璧遞來的茶盞,雙手執起對衆人示意,一派以茶代酒先乾爲敬的樣子。
等衆人也都端起各自的茶盞,都沾脣喝了一口,鄭顥便笑了:“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今日前來不是爲了別的。”
“薛家宗房那場大火的實際操縱人、那個薛家的大管家被我的人捉住了,人還沒來得及審問,你們派幾個人去我那裡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