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春三月風光正好,最是適合嫁娶的好時節,整個內城裡每天都沒斷了送嫁妝的長隊,與那迎娶的嗩吶聲、那紅紅火火的大花轎。
忠親王府的嫡長女襄華郡主便在三月二十五這天,下嫁給衛國公次子齊堅,從此告別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
襄華臨上轎前就狠狠哭了一場,直到被送進新房,又被新郎倌兒用金鑲玉的秤桿挑開蓋頭,眼簾還有些許脂粉掩蓋不住的紅腫。
好在等到齊家各房的女眷們都退了出去,重新到宴席上吃起酒來,這新房中只剩下薛槿和齊妙陪她,襄華終於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些輕鬆的笑模樣兒。
薛槿便欲張羅下人們先給襄華整治些吃食來,卻被齊妙笑着攔下:“大嫂如今有了身子,只管坐着陪二嫂說話就是。”
“吃食的事兒我去張羅,稍傾就回來。”
說是張羅下人整治吃食,其實各式點心都是廚房已經做得了、就用蒸籠小火溫着,齊妙只需出了新房門口,叫人去廚房將各色花樣的點心湯羹都取來些。
誰知等她再回到新房裡,就瞧見襄華又是眼眶通紅珠淚盈盈,薛槿就站在她身邊,柔聲的勸慰着她,臉色既有些無奈,又有些焦灼。
齊妙難免在心裡嘆了口氣。
襄華這還是嫁的自己二哥,兩人從型熟悉呢,衛國公府更是襄華自幼走動的,不論誰都是襄華熟識的,這還忍不住犯了嬌?
那這要是遠嫁到上京城以外去,或是個不那麼熟悉的人家,襄華還不得哭死啊?
結果等齊妙上前先將薛槿勸走,叫她依舊回去坐着,還不等她接茬兒勸襄華,就聽襄華道,妙妙我求你個事兒。筆%癡#中¥文 bi@
“我、我……你明兒能不能悄悄打發個下人去忠王府一趟,將我那隻獅子貓給我帶來?”
齊妙撲哧就笑了,就連薛槿也忍不住垂了頭,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敢情你這淚珠子掉的就是爲了一隻貓?”齊妙笑罷便調笑襄華道。
“你倒是早說啊,早說的話前幾天不就叫你那幾個陪房媽媽或者丫鬟帶了來,如今都在你們這個小院兒養熟了。”
貴女出嫁慣例,陪房都要在正日子之前先行一步到婆家去,早三日的也有,早五日的也有。
這樣新房所在的小院也就能由新媳婦的貼心人幫着打理一二,以免哪裡不合新媳婦的意。
另外這些媽媽丫鬟也能先熟悉下新環境,省得兩眼一抹黑的,連廚房的門朝哪裡開都不認得。
“我只顧得揪着心,全將這事兒給忘了。”襄華不好意思的笑道。
稍後也就有襄華的陪嫁丫鬟跟着本就在這院兒伺候的婆子,陸陸續續將食盒拎了進來,擺放好正要下去,齊妙又將其中一個丫鬟喚住了。
“你去服侍你們郡主將身上的衣裳換了,頭上的鳳冠也寬了去,這沉甸甸的十幾斤重戴了一日,脖子都快累斷了,哪裡還吃得動點心。”
齊妙自身也是快出嫁的人,如何不知道新嫁娘心中的惶恐,她便對襄華更加貼心,好叫襄華早早融入到這個新家來。
襄華與那丫鬟果然都對着齊妙感激一笑,主僕二人便往淨房去了,等到再歸置好回來,襄華便已經換上了一身大紅的居家衣裳。
“大嫂今兒也勞累了一日了,不如就叫我那兩個媽媽和丫鬟送大嫂回去歇着吧,這裡有妙妙陪我就是。”
襄華既是徹底輕鬆起來,腦袋也就靈光了,便覺得與其叫薛槿一個孕婦在這兒陪着,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薛槿已經懷上四個月了,這一天說是不受累不受累,實則也累得夠嗆,聞言也不推拒,便笑着站起身來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等這話說罷,她也不忘叮囑襄華,缺什麼少什麼隨時張口,便緩步離開了。
……因着第二日一早既要敬茶認親,又要去宮裡謝恩,回來後又要廟見、將襄華這個新媳婦的名字錄入族譜,齊妙雖不是當事人,卻也便忘了差人去忠王府,給襄華去接那隻獅子貓。
等她再想起這樁事兒來,天色早就擦了黑。
富媽媽聽她在那裡直呼糟了,便笑着安慰她:“今兒這溜溜的忙了一天,襄華郡主恐怕早就累得不成了,想必也沒空想那隻貓。”
“等明日她再想起來,正好又是她和二爺回門,接一隻貓回來不是順手的事兒麼。”
齊妙情知襄華的性子,應當也不會挑她這個理,更何況眼下天色都這麼黑了,再怎麼補救也來不及,也只好無奈道,媽媽說的有道理。
誰知她這廂話音才一落,外頭就報進來說,大奶奶身邊的賈媽媽和碧雯來了。
她頓時就將眉頭輕蹙起來。
且不說天色已經到了快安置的時候兒了,這會兒大嫂卻差了人來、定是有要事。
只說那賈媽媽和碧雯都是大嫂身邊得力的呢,怎麼兩人一起來了?
“快將人帶進來!”
齊妙本是在炕上側着身子歇着,只等待會兒回內室沐浴罷就睡下了,眼下一邊說着話一邊就趕緊坐起身來。
待到富媽媽將賈媽媽和碧雯都領了進來,見兩人進門便垂頭跪下了,齊妙的心頓時就提到了嗓子眼兒。
難不成是大嫂的身孕哪裡有不妥,比如是這幾日累到了?
可想到她只是薛槿的小姑,這等事兒應該不會被下人直接報到她面前來,否則也就沒了規矩,她便搖了搖頭只怪自己想太多。
即便如此,她也不急着喚面前兩人起來。
人既然來了,又是進門就跪下來,想必也是惹了大禍的,她若喚起的太急,這兩人以後越發不好好服侍大嫂了怎麼是好?
那賈媽媽和碧雯跪在地上遲遲等不到叫起,兩人的心裡更加沒了底兒。
賈媽媽因爲年歲長些倒還好,心裡多少有些成算,碧雯卻是立時便哭着磕起頭來,一邊哭一邊喊着縣主饒命。
齊妙頓時便冷笑起來:“你這丫頭這話我可聽不懂了。”
“你不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頭麼,如今怎麼卻到我跟前兒喊求饒來了?”
“不論你哪裡做錯了什麼,你自去找你們大奶奶領罰去不就是了?我什麼時候說過想要你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