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女子將話語聲揚得格外高亢,彷彿生怕誰聽不見一般,齊妙立刻便朝那輛馬車的方向看過去。
這一看之下她也笑了:“我也正尋思着這是誰呢,怎麼說話這般無禮粗俗,敢情卻是敬王妃!”
原來那珠圍翠繞的腦袋、正是上個月正式與敬王鄭顥完婚的焦雅晴。
同樣是八月底進了敬王府的門,焦雅晴卻整整比側妃齊嫣晚了一年,而齊嫣那廂,如今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眼前這位卻還是沒滿月的新媳婦。
焦雅晴本就是滿心的恨意,便想趁此機會給齊妙一個難堪,誰知道齊妙卻如此回她,說她言語無禮粗俗?
她頓時被氣得鼻孔兒噴氣,正待下得馬車來好好給齊妙點顏色看,也好叫這位清苑縣主知道她如今不同了,卻被身邊同坐在馬車裡的嬤嬤一把拉住了胳膊。
“王嬤嬤拽我做什麼?我知道您是父皇派來教我規矩的,我凡事都得聽您的話,可您聽聽那位縣主怎麼說話呢,她說我堂堂敬王妃言語粗俗!”
焦雅晴氣得只想跺腳,無奈這車廂裡卻是不容她做那些事兒。
那王嬤嬤卻不管她這一套,只管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清苑縣主說得沒錯兒。”
“王妃方纔叫停了馬車後,不論是探頭出去的舉動,還是喊出的那句話,確實粗俗了些。”
“老奴早就跟王妃講過,遇事不要大驚小怪一驚一乍的,可您回憶回憶,您方纔像個什麼樣子?”
誰家的貴女貴婦張口便是拐了八個彎兒的一聲“喲”!若是手上再揮個小手帕,再將身段兒扭一扭……
王嬤嬤幾乎都不敢再想下去了,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接這個破差事。筆~@癡~!中@!文~首發
她本來就想着自己的年紀不小了,很想求着早些放出宮去,趁着還能撐幾年,去勳貴之家教養幾個女孩兒賺些束脩,便回老家買房置地養老去了。
誰知就在今年正月,皇上就親自指了她,叫她去給面前這位敬王妃、當初的焦二小姐做教引嬤嬤去,還答應她等她將敬王妃教出來,就放她出宮。
如今可倒好,前前後後已經八九個月過去了,敬王妃卻是個不受教的!她哪天才能圓滿交差?
敬王妃其實很不喜歡她這個嬤嬤整天跟着糾正各種錯誤,若找個時機幫她糊弄着交了差事也不是不行,這樣也算互相幫助了。
可敬王妃時時這般言行無狀,將來說起來卻是她王嬤嬤做過教引的,哪個勳貴之家還敢請她教導女孩兒!
因此上王嬤嬤此刻徹底下了狠心,打算好好將自己的職責扛起來,不將這位敬王妃教出個人樣兒來,她莫說對不起皇上,她連自己都對不起。
焦雅晴卻被王嬤嬤這話徹底激怒了。
“連你也說我粗俗?我倒是哪裡粗俗了?我可是皇上親指的敬王正妃!”
王嬤嬤淡淡一笑:“您是皇上親指的正妃不假,可老奴我也自幼便進了宮,至今已經三十多年了,老奴也不曾瞧見過哪家貴女貴婦像您那般說話。”
“說句大不敬的,那拉着長長的音調一聲喲,還有笑話清苑縣主十幾日都等不了了,這可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都不會說的話!”
“還請敬王妃速速回府,再將女誡抄上三十遍,這三十遍沒抄完之前,敬王不會再見您的!”
虧她還說自己在宮裡待了三十多年,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位敬王妃很不得人心!
也就是她頭些日子將這位王妃當個真正的主子敬重着,犯了錯也不敢罰!
……齊妙自打回了焦雅晴那一句話,卻良久都沒等到焦雅晴的繼續反擊,正疑惑間,就瞧見那輛馬車又行駛起來,眨眼功夫就只剩個小黑點兒了。
她便有些疑惑的看向高諍,彷彿他知道箇中緣故一樣。
高諍忍笑拉住她的手:“你的馬車也從後院出來了呢,咱們先上車再說。”
等扶着她上去後,他也在後面跟了上去,兩人面對面坐了,高諍便笑她。
“敬王妃是個女子,你也是個女子,連你都不知道她爲何突然偃旗息鼓跑了,我又怎麼會知道?”
“你方纔那樣看着我,難道我臉上有答案?”
這話就連繡紅也忍不住被逗笑了,齊妙更是笑個不停。
笑罷後她也便想起來,那次正月在宮裡的春宴上,她可給了焦雅晴一個大教訓呢,怎麼這人卻依舊沒記性。
焦雅晴若是一直記着那個教訓,今兒便不會路過時瞧見她、也忍不住對她發難吧?難道不怕她再度出手?
待想起來焦雅晴又哪裡知道那次發高燒是她齊妙搞的鬼,她又一次笑起來。
“正月裡太妃們辦春宴時我去了,或許是因爲那次觀紅葉的事兒,這位敬王妃一直記恨着我呢,就聯合了莊慧公主打算在春宴上爲難我,卻被後來趕去的我外祖母和太子妃捉個正着。”
她笑着給高諍說起了那個小宮女差點潑她一頭一臉的洗手水。
高諍雖不懂女孩兒家之間的爭鬥,淋溼了衣服後會造成什麼特別嚴重的後果他也不敢想,卻也知道就算再簡單,正月也是數九寒天。
後宮裡的大殿裡再溫暖,被兜頭潑上一盆洗手水,這也不成!
他便分外關切的又將她上下打量了幾遍,彷彿生怕她有根頭髮絲受損,待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吭聲,他這纔想起她方纔說的是“險些”。
這時他也記起來,彷彿就是在正月裡,太子曾經幸災樂禍道,皇上親手給敬王妃指了個非常厲害的教引嬤嬤。
“淑妃娘娘幾人不是想方設法叫幾個教引嬤嬤爲難我的正妃麼,如今倒輪到她們了,這一回我倒要瞧瞧淑妃的媳婦怎麼應對!”太子當時這般說道。
他便將這話將給齊妙知道了,“也許就是正月裡那一齣兒,叫宮裡都知道了敬王妃的無狀,連嬤嬤都是萬歲爺親自點的名兒呢。”
又柔聲叮嚀她,將來若再跟敬王妃遭遇,不妨求助敬王妃身邊那個嬤嬤。
齊妙如何感受不到他的關切呢?便連連對他乖巧點頭,又笑着說怪不得敬王妃沒再接着發難。
“想必是那位教引嬤嬤時刻不離她左右,這才說了我一句就被那位嬤嬤攔住了,又叫馬車飛快的跑了。”
其實她和焦雅晴可沒什麼仇,方纔學給高諍知道了,也不是想叫他替她出頭——這種事若是還要他幫她出手,她還有什麼臉面?
她只是怕將來等她嫁給他了,他若知道她是敬王妃和莊慧的眼中刺,還不得認爲她太過魯莽才四處結仇啊?
因此上還不如現在就給他講清楚,省得將來平添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