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常歆既被那個身影吸引得走了神,等得她納過悶來、再指給表姐齊妙看過去,那個身影早已經消失在了夾道小門後。
既是什麼都沒瞧見,齊妙也便輕笑說表妹你是不是看花了眼;話是這麼說,她心中卻明白,常歆絕不會沒看清楚就隨便亂講的。
這裡畢竟是外人家,常歆又不是沒教養的孩子,沒看準的怎麼會胡說八道?
不過她之所以要輕笑着用“看花眼”提醒常歆,便是她也有更深一層考量。
今日是承安伯府第一次正式宴請王侯勳貴之家的女眷,難免會有某些細節做得不夠妥當。
可那不妥當之處可以從別人口中指出,卻不能出自她與表妹之口不是?
再說眼下又不是隻有她與常歆兩個客人,高家姐妹身邊還有好幾個女孩兒呢。
若叫表妹突兀的喊起來,那些女孩兒豈不得臉上掛不住,就算不當衆責問這是怎麼回事,從此也得將承安伯府當成龍潭虎穴了!
“我猜不是你看花了眼,便是之前有哪個小廝過來幫忙做活計,眼下知道我們要來了就趕緊避開,細論還算有規矩。”
齊妙聲音雖低,話語中的警告意味已經非常濃郁。
誰知常歆聽聞她表姐並不曾瞧見那個身影,不免失望異常,甚至都不曾用心聽她表姐說什麼。
好在此時那座暖閣的門已在近前,走在前面領路的高家幾姐妹已經笑着招呼衆人進門了,常歆也便重新打起精神,挺胸擡頭跟在齊妙身後進了屋。
齊妙就趁着與高菲擦肩而過的機會仔細打量了一番對方的神色,卻沒看出什麼,只好快步進了屋,以免擋了後面女孩兒的路。
擡眼間,卻見高菲身邊的一個大丫鬟竟是從暖閣深處迎了出來。
這大丫鬟她上次來時就見過,雖只是一面之緣卻也記得清楚極了,而方纔她們一行離開花廳時,這丫鬟還隨侍在高菲左右呢,如今怎麼竟像長了翅膀,比她們早到了!
看來一定是她與常歆表妹低頭竊竊私語時,這個大丫鬟提前離開了衆人的隊伍,搶先來了暖閣。
而常歆瞧見的那個男子身影,應當就是得了這個丫鬟的報信才匆匆離開……
這承安伯府還真是奇怪得很!上次她來時,那樹叢後就有些異常響動叫人心生疑惑,今日卻是比那一日還過分!
齊妙暗笑着搖頭。
……之後等衆人紛紛落座又捧了茶,高菲交代了兩個妹妹陪着幾個年歲小的,自己就來到了齊妙和常歆身邊坐下了。
見得齊妙又意味深長的朝她看來,她也便還了齊妙一個胸有成竹的微笑。
那一日在棲霞寺,她二哥已經在齊大小姐面前亮了相,和太子也算聊得來,很多事都可以徐徐而圖之,用得着今日再做當衆出醜毀名聲的事兒麼?
她祖母不着調,想着法子糊弄她二哥到這個暖閣來,被她不經意間知道了,她就不能任憑她二哥上當!
畢竟很多事徐徐圖之尚有退路,譬如她二哥的姻緣也不是非齊大小姐不可的。
可若是出了醜,她的二嫂便只能是來自濱州鄉下的大妞兒了!上京城哪個好人家還願意將女兒嫁給他?
齊妙卻將高菲的笑容當作了叫她不用擔憂,心裡徹底就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還真想對了,高菲之前打發大丫鬟提早過來將這暖閣清了場,還真是足夠周到與穩妥。
而這高家當真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終究還是有那麼幾個人打了不該打的主意……
可惜她如今與高菲的關係還沒到那份兒上,並不能明着打探高家的隱私、
好在今後的日子還長着呢,齊妙也就不再多想,非常得體的便與一衆女孩兒家熱火朝天的聊起天來。
一樣在此時,高諍已經黑着臉回到了外院他的小書房,才一進得書房門,他一腳便將之前給他送信的小廝踹躺在地。
“二少爺饒命啊。”那小廝也顧不得呼痛,順勢就趴在地上低聲哀求起來。
“你連辯解都不辯解就叫我饒命,這便是說你早知道老夫人叫你傳話是引我入甕了?”高諍惱怒非常道。
他平常在家裡再溫和不過,哪怕祖母屢屢出些餿主意,他也儘量滿足她老人家。
滿足不了的也儘量做到不反駁,之後再盡力哄着老人家一笑,日子久了後,就連家中下人都以爲他真是溫和得很了。
可這也不是說,他就能任由身邊的下人將他祖母當做真正主子,卻置他於不顧!
“小的不瞞二少爺說,小的的確知道。”那小廝哀聲道。
“實在是因爲小的也覺得老夫人的主意甚好,並不是故意害少爺您啊。”
要知道他們家二少爺尚在世子夫人腹中時,就與濱州當地另一個大族何家指腹爲親,誰知那女孩兒才滿十歲便暴病身亡。
待到何家又選了個女孩兒欲與二少爺再續姻緣,那女孩兒又得了個怪病……最終又在兩年前不治而去。
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也就多虧何家還算良善,外加上濱州離着上京城比較遠。
否則等上京城的人家都知道二少爺還有這麼一個過往,二少爺豈不要孤獨終老了!
那還不如索性聽了老夫人的,無論如何都將二少爺的親事敲定。
如此哪怕二少爺克妻的名聲傳出來,上京城的勳貴人家都講體面,還能退婚不成?!
“敢情你是認爲你幫着老夫人撒謊還是爲了我好了?”高諍怒極反笑。
“那你知道不知道今日是咱們承安伯府第一次宴請勳貴夫人?”
“你知不知道老夫人叫你引誘我去的那個暖閣會出現多少位小姐?”
“看在你自幼服侍我的份兒上,即便你犯了這麼大的錯,我也不要你的命,你去昌叔那裡領三十大板,養好了傷後叫他給你另外安排差事吧,我這書房裡用不得你了。”
“無論你是否爲我好,你們家少爺我就沒聽說過、我的命運與姻緣還要靠你一個小廝安排的。”
他高諍的命只由得他,哪怕這小廝是領了祖母的令也不成!
還有他的姻緣,誰也別想妄自插手,否則可別怪他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