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講課也是件非常勞心勞力的事兒,等得薛夫人耐心將五色蠱蟲的用處與飼養方法都給齊妙講完了,又事無鉅細的交代了許多的忌諱與注意事項,額頭已是微見薄汗,時間也是飛快的就過去了近一個時辰。
而薛夫人既要給齊妙講蠱毒,正房裡的丫頭婆子早被她打發了出去,齊妙便親自站起身來,投了個溫熱的毛巾給薛夫人擦臉,又給她續了一盞熱茶。
薛夫人高興得不得了。
樂亭縣主與妙妙個頂個兒都是貴女出身,爲人卻這般的親和隨意,全然沒有一點叫人無法親近的架子,他們家槿娘還真是好命兒!
“我倒覺得這都是薛將軍與伯母您爲人極好換來的。”齊妙笑道。
薛夫人淡淡的笑:“伯母慣常不是個愛說掃興話的,可妙妙你還年幼,伯母便得告訴你……”
“很多事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樣好。”
“只說這世道,那就不是你爲人寬厚善良、便處處有好回報的世道。”
“你是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壞人,你投之以桃李,他卻回你一把爛泥呢……”
“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至少也是個與你一樣的良善之人,你可懂?”
齊妙頓時一凜,之後便連聲恭謹的說道我記住了,就輕笑着請薛夫人歇着。
“您教了我半晌也累了,我去尋我母親回來,我們孃兒倆便先告辭了吧。”
薛夫人早年間並沒有午間小眠的習慣,無奈前幾年開始身子弱了,聽了齊妙這話也就笑着應了。
稍後沒片刻,齊妙便將樂亭縣主與薛槿尋了回來。
薛槿已經差人替薛夫人備好了另外一些禮物,分別是送給衛國公夫人等人的,又叫下人幫着衛國公府跟來的僕婦出去裝了車。
樂亭縣主便與薛夫人告辭:“您只管歇着不用與我客氣,叫槿娘送我們孃兒倆便是,左右今後我們還要常來。”
“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薛夫人輕笑着,卻難掩臉上的倦意。
回大齊家衚衕的路上,樂亭便輕聲埋怨齊妙,下一次可不能再這麼纏磨人了:“……你薛伯母說是身子已經養好了,我看倒未必。”
齊妙卻是輕笑了兩聲,便附耳與她母親輕聲嘀咕起來,樂亭才聽了一半已是高挑起了眉梢。
“你這孩子……你是打哪兒知道的這些?還是槿娘之前悄悄告訴過你這個喜訊?”
齊妙委屈的扁了扁嘴:“母親和祖母說話慣常都不瞞着我避着我,前幾日說起英國公府大表嫂害喜的症狀我都聽見了。”
樂亭恍然大悟的笑起來,笑過後嘴角仍是忍不住翹了好久:“如果你看得真沒錯兒,薛夫人果然是有了身孕,倒是給母親省了一個孫兒呢。”
齊臨與薛槿這門親事就算千好萬好,在樂亭心裡仍是有那麼一點不如意,那就是將來要將一個孫兒送還給薛將軍房頭延宗。
不過想到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兒,樂亭也就認了。
可現如今……妙妙竟是細心的發現薛夫人不是身子弱,而是總有幾不可見的小小乾嘔,午膳時愛用的菜餚也是很清淡的那幾種,看來似乎是有了身孕,怎麼不叫她樂開了懷!
齊妙見狀卻輕笑着提醒起她母親來:“既是薛夫人孃兒倆誰都沒提這事兒,想必不是我瞧走了眼,就是日子還短不便對人講。”
“母親也就先當不知道這回事兒吧,否則傳到薛家耳朵裡,人家還得以爲咱們家多虛僞,不情不願的事兒也答應,倒是何苦來。”
“再說萬一是我瞧錯了,更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呢……”
樂亭慌忙將自己嘴角的笑容藏了起來,直說你說得對,饒是如此,她也不忘佯嗔着捏了捏女兒的臉。
“你可真是長大了,都敢話裡有話的嘲笑你母親虛僞了。”
齊妙亦是佯裝着小聲尖叫求饒,直說下回再也不敢了,母女倆便這麼笑着鬧着一路回了家;卻不知還不等在車轎廳裡下車,富媽媽已是快步迎了上來。
樂亭與齊妙母女倆也就得知,奉平伯世子夫人今日頭午進宮去了,不但得了貴妃娘娘給的兩塊腰牌,與她同時出宮的還有關雎宮一個管事太監,那太監出來後便去了大長公主府。
齊妙便有些擔憂的問她母親,她們孃兒倆是不是立刻便得徑直去外祖母府上,也好將那管事太監的來意弄清楚。
“頭些天富華表姐也遇上過類似的事兒,那小內侍擺出了一副見不到禮親王妃就不走的架勢,將富華表姐氣得險險炸了肺……”
“如今貴妃又這般故技重施,我真怕他們阻擋不住、再驚擾了外祖母呢。”
樂亭搖頭冷笑:“我猜薛梅這是假借探病之名,實則卻是去跟你外祖母借太醫去了,你放心,你外祖母府上絕不會叫她如了意。”
“再說那些老太醫又都個個是人精兒,你外祖母若是不見好,他們誰敢走?”
大長公主既在病中,哪裡是一個貴妃娘娘身邊的太監就能當面見得到的?
就算是建康帝親自去探病,也得要問一聲“姑母眼下可好,能不能見朕”呢。
“只是這麼一來,豈不是叫那位娘娘恨上了我外祖母?”齊妙頗有些擔憂。
樂亭繼續冷笑:“薛梅只是你皇上表舅的一個小妾,就算她敢恨你外祖母也只能藏在心裡悄悄的恨,還真能將你外祖母如何不成?”
太醫只是治病的,可救不了命。
奉平伯夫人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救治機會,哪怕是天下第一號神醫來了,一個癱子還能蹦起來跑得飛快了?
就算今日將太醫從公主府放出來,叫他們都趕去奉平伯府就診去,有什麼用!
至於過些天等那簽好了名字的摺子遞了上去,對薛梅與奉平伯府還是又一個打擊呢;哪怕薛梅眼下不恨大長公主,將來卻得恨得牙根兒癢癢……一早一晚又有什麼區別。
“既是縣主提起了那個摺子之事,老婆子我也多句嘴,咱們府上今日收了幾份拜帖,應當都是爲了那摺子來的,國公夫人也正等您回來一起拿主意呢。”
富媽媽笑着對樂亭道。
富媽媽是千錦園的人,的確是不該如此多嘴。可富媽媽原本就是大長公主的人,多說一句倒也無礙。
樂亭聞言就笑着下了車:“那我們趕緊回內院吧,可別叫國公夫人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