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嬴和和睦睦的送了蘇魚飛出門,回身直奔書房——這時候鄧宗麒也已經告辭了。
她迫不及待想進去詢問丈夫,不料卻被書房門口的侍衛攔阻下來,輕聲道:“閥主剛剛派人請了上官先生等人來議事,叮囑過不好打擾。還請王后留步!”
“怎麼祥之來說的竟然是公事嗎?”衛長嬴感到有點奇怪,近來可沒聽到什麼局勢有大的變化的風聲。
但既然沈藏鋒有正事,她也不糾纏了,悻悻的回到後面去。
這時候已經快傍晚了,沈舒燮等人過來請安,衛長嬴一看沒有長子,知道多半是被留在了書房裡。她惦記着鄧宗麒的來意,以及要把蘇魚飛那兒的事情告訴沈藏鋒,無心跟晚輩們多說,照常噓寒問暖了一陣,就把他們打發下去。
但沈藏鋒與沈舒光卻遲遲不回,一直到晚上,衛長嬴撐不住睡了,也沒等到丈夫回來。
次日一早,她醒來時卻發現帳中還是隻她一個,不免詫異,叫進憐菊等人伺候梳洗,問:“夫君在書房裡待了一夜?”
“昨兒很晚的時候,閥主就回來了的。”憐菊輕聲細語道,“但沒睡多久,今兒一早就又走了。”
衛長嬴微一蹙眉:“他去哪了?”
“好像是去太師府了。”
憐菊說的這個太師府當然是現在的太師府,也就是霍照玉的府邸。
衛長嬴心想:“難道鄧周兩家的事情這就鬧大了,祥之來找夫君,是爲了想讓事情平息、或者助他壓倒周家?”
她就讓憐菊,“去外面問問,鄧家和周家那鬧騰的事情,現在怎麼樣了?”
憐菊答應一聲,把服侍她的差使暫時交給了憐梅,出去問人了。
半晌後,衛長嬴快用完早飯時,她帶了一個婆子進來回話:“古嬤嬤是廚房的採買,今兒個出去時還聽見鄧家周家的事情來着。”
衛長嬴就叫那古氏詳細說一說。
那古氏講道:“老奴在街上時,聽人道,周家跟鄧家昨晚又打了幾場,互有勝負。後來霍太師命人把兩家府邸都給圍了,許進不許出,這才消停下來。”
“沒有別的動靜了?這兩家就隨霍家耀這麼圍着?”
古氏低眉順眼道:“好像就沒有了。鄧家剛剛安葬了鄧夫人,七七還沒出;周家這邊,如今兩場喪事也好不拖……畢竟現下天還熱着,周家現下人手也不多,一直不葬下去到底不成個事兒。所以被霍太師攔阻後,暫時都停了手,先把自己府裡事情辦起來……往後怎麼樣可就不好說了。”
衛長嬴吐了口氣,心想這又沒鬧大,鄧宗麒怎麼就跑過來,跟着沈藏鋒又去找了霍照玉呢?
現在帝都這邊,主持政局的仍舊是霍照玉,當然這是場面上的,實際上霍照玉大部分事情都要私下問過沈藏鋒的意思。
所以霍照玉來找沈藏鋒不稀奇,沈藏鋒主動去找霍照玉才古怪。
她這疑惑倒也沒有拖多久,到了這日的晌午後,沈藏鋒從太師府回來,沒去書房,直接到後面內室找到她,神情凝重的問:“你還記得從前大嫂的一個孃家堂妹麼?叫劉若耶的。”
衛長嬴驚訝道:“你怎麼忽然問起她來了?這個人不是早就沒了嗎?”
“早年我也彷彿聽說她們母女一起暴斃。”沈藏鋒皺着眉頭,道,“但祥之懷疑,他妹妹的死,與這劉若耶有關。他懷疑劉若耶未死!”
“可就算沒死,怎麼會跟彎彎扯上了關係?”衛長嬴如墜五重雲中!
沈藏鋒道:“這個等會跟你講,你先描述下這女子的長相。祥之也是從他妹妹的陪嫁使女那兒問到點端倪,並沒有親眼目睹過。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衛長嬴皺眉道:“說哪裡說得清楚?我畫給你看看吧!”挽起袖子後又有點心虛,“好幾年沒動筆了,我也不知道畫得像畫不像。”
她照着記憶裡將劉若耶的模樣畫下,沈藏鋒目光在畫像上頓了頓,頷首道:“跟祥之昨天描述的輪廓差不多,就是細節有所不同。不過隔了這麼些年,你這畫的還是她正值少女時候……有所改變是應該的。回頭把這畫送到祥之那邊,讓他確認下!”
衛長嬴猶自疑惑:“當年,劉若耶設計,讓申尋欺凌了我那堂妹衛長娟,導致長娟憤然自盡……之後我孃家那六叔逼迫桓宗廢儲君,廢后顧氏氣不過,讓劉家交出張韶光及劉若耶母女……又因爲劉若玉跟她們的仇怨,不是任憑她們三人在城外別院裡互掐……後來皇家看膩了那一出,就讓三個人都暴斃了?”
“我剛纔去找霍家耀,讓他尋了宮裡曾經服侍過廢后顧氏及申尋的老人盤問。”沈藏鋒沉吟道,“運氣還算不錯,問到一個知道些端倪的人。說是當年廢后顧氏放任劉家母女互相折磨了些日子,就打算送她們一起上路。但申尋垂涎張韶光母女的姿色,硬纏着廢后顧氏把人都交給他處置……最後張韶光不堪受辱,不願意跟女兒一起被私下送去衡國,成爲申尋不能見光的玩物,嚼舌自盡了!然而劉若玉跟劉若耶卻仍舊被送了過去……”
“那後來申尋伏誅時呢?沒人提到她們啊?”衛長嬴詫異問,“記得當時申尋伏誅是咱們幾家聯手乾的,連他膝下子女都沒放過,後院姬妾……”她忽然皺起眉,似想到了什麼。
果然沈藏鋒乾咳道:“他後院姬妾衆多,內中不乏姿色出衆者。所以不是緊要的人,都分給士卒了。那時候我們也不知道這麼一出,加上當時大事一件連一件,就沒有細查。”
“按說這人既然揀了一條命回來,即使大魏已經名存實亡了。可我孃家還在,她也不該敢隨意露頭的。”衛長嬴想不明白,“她現在露頭,還間接害死彎彎,這是什麼意思?我記得從前彎彎跟她可沒什麼仇怨。”
沈藏鋒點了點頭,道:“是很奇怪,我已經讓霍家耀在城中搜查了。不過,據祥之之妹的使女所言,祥之之妹跟她也沒見過幾次面。最近一次見面,也是好幾日之前了。現在去找,未必能夠找到。”
衛長嬴覺得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劉若耶向來不安好心!難道她這麼做是爲了挑起鄧周之間的矛盾?不過,爲什麼是鄧周呢?還有彎彎既然知道她沒死,卻爲什麼要受她控制?”
“怕是要抓到了人才知道。”沈藏鋒沉吟道,“但我想不是跟東胡劉氏的什麼後手有關,就跟南方那幾位有點關係吧?衡王……衡國的地界,現在落在曲文手裡!”
“這事兒看來一時半會不抓到人都弄不清楚。”衛長嬴伸手摸了摸他臉,問,“你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沈藏鋒就勢側頭在她掌心親了一下,道:“還有件事就是大軍不日開撥了。”
“不會就咱們西涼軍吧?”衛長嬴雖然不懂軍略,也不禁這麼問了一句。
沈藏鋒哂道:“怎麼可能?連霍家耀都要出人出糧草的。”
“既然如此,那卻是何人統帥呢?”衛長嬴靠進他懷裡,問,“是你麼?”
“……應該是吧。”沈藏鋒察覺到妻子不願意分開的想法,但思索了下,還是嘆了口氣,道。
衛長嬴幽怨的道:“唉,我就知道……要不是你的話,你何必告訴我大軍不日開撥?”
“用不了多久我就回來了。”沈藏鋒哄道,“到那時候咱們不就又在一起了嗎?”
“戎人那麼兇悍,還佔了易守難攻的燕州,如今他們就像一顆釘子釘進中原一樣。”衛長嬴悵然道,“但望真的用不了多久吧……什麼時候走呢?”
沈藏鋒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兩三天吧!”
“這麼快?!”衛長嬴愕然!
“……前些日子,盤州那邊使者就過來商議好了。”沈藏鋒忙解釋,“我本來想過兩天再告訴你,免得你不痛快。但現在又出了事情,怕你到時候會手忙腳亂,想想不如先說了。”
衛長嬴恨恨的掐了他一把,才道:“那我也有事告訴你——昨天祥之跟你在書房說事情的時候,魚飛來過了!”
“我剛纔進來時聽說了,她來可是有事?”沈藏鋒低頭在她鬢髮上親了親,笑着問。
衛長嬴皺眉道:“銘兒被端木家旁支的人下了毒手,虧得他堂姐端木徽桐捨身相救!結果端木徽桐自己差點被坑死……魚飛現在心裡動了殺念,她希望我們能夠爲她剷除了端木平忠!”
沈藏鋒沉吟道:“端木平忠嗎?就是那個把義女送給聞伢子的,就算沒有這回事,這兩日我也打算幹掉他的。”
“那就最好。”衛長嬴點頭,“我本來以爲你不方便的,我來安排這件事的。”
“你那些人手虧損太大,這種事情若是留下把柄是個麻煩,還是不要貿然去辦的好。”沈藏鋒並不贊成,“再說這種殺戮之事,我來做就成了,你一個婦道人家沒必要沾手。”
衛長嬴一哂:“表妹託付過來的,那就是後院的事兒了唄!”
“對了,你現在就收拾起來。”沈藏鋒忽然想到一事,叮囑她道,“在我走之前,送你跟孩子們去後軍駐紮之地暫住!我可不放心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帶着孩子們住這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