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村的林老爺子正是歡喜之時,因爲虎大與虎二已帶着林氏之夫、長子、長媳的屍骨回桃村了。新的陰宅是請了清水縣的道士早就看好的,一應棺木都備好,只等屍骨了。
三人再次入土後,林氏笑得圓滿。
隨後不久,便有聖旨到,封林成材爲安樂候,三代後每降一等承襲,林家棟爲安樂候世孫。
林家成了世襲貴族。桃村再次沸騰。
桃村的三個老爺子陪着林老爺子痛快地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只喝得林老爺子哈哈大笑,醉醒後還不斷地樂呵着。
魏老爺的啤酒又失敗了,他懊惱地嘗着酸澀的酒,對三個老頭道:“再試,不信就做不出來。”
林老爺子與鄭老還有方老打趣笑道:“老魏,不如你進京城去抱抱你的小孫子,再試酒不遲。”
魏老爺才訕笑着:“我這孤老頭子也只剩兩個念想了,一是重興魏家,二就是想把這解暑的酒釀成。本想帶着釀好的酒去給我孫兒,既是這般,便聽你們的,去抱我的孫兒後再試不遲。”
便急急叫人收拾行李帶着管家往京城而去。
魏老爺才離桃村第二日,林老爺子便接到了退婚的旨意。
林家衆人都呆呆的緩不過神來。
林老爺子愣了半晌才呆呆的接過護衛手中的聖旨,率衆家人謝恩。
安雨問送旨的護衛,但護衛一問三不知。
林家安排了護衛吃喝休息,另又煮了一大盆肉塊給如風吃。
等到夜晚時分,小東西又在府外嚎叫着,很是高興的聲音。守門的婆子忙開門接了進來。如風也聽到了小東西的聲音,衝出來與小東西親熱地相互舔着。
林老爺子看完小東西送來的林小寧的信後,更是焦急難耐。
寧丫頭也提出要退婚,說是六王爺一出征後便遭圍府,此等羞辱,若由了一。便馬上還有二。皇室之間多少暗流。便是再深的情義也無法單純。
可下午時分,庚貼與信物已交給了宣旨的護衛。林老爺子此時是萬般擔心着林小寧的情況,他沒有林小寧那樣深的恥辱感,只想着他的後代平安快樂就好。
見信後,便收拾行裝,第二日護衛帶着如風回京後,他讓人做了一個稍高的木架子綁在小東西的背上,也騎着小東西進京了。小東西個頭不高,但有了這個木架子,林老爺子便能穩穩地坐在上面。
安雨則騎馬隨後。三虎仍是駐守桃村。退婚一事太多蹊蹺,桃村有三虎與張年四人的身手。也算放心。
林老爺子是頭一回進京,到了京城的醫仙府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看到滿府圍着的威風神氣的兵時,他心中酸澀極了,寧丫頭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圍兵擋住了他入府,他拍拍小東西,小東西衝着圍兵嚎叫了兩聲。便跳牆入府。
圍兵是認得小東西的,小東西進出府他們是看到過的。便也不攔。
很快林小寧與荷花以及安金安木開大府門。望仔還有火兒坐在小東西的背上跟在一邊。
“爺爺。”林小寧叫着衝出來便撲到林老爺子的懷裡,林老爺子愛憐地摸着她的頭髮,什麼話也沒說。
“放肆,小姐的嫡親爺爺,名朝的安樂候你們也敢攔?!”荷花很是仗勢的罵着。和朱嬤嬤習的規矩真是管用,知道什麼情況下能痛快仗勢發怒。
圍兵訕訕道:“這位姑娘,這,不是不知道嘛。”
林老爺子入了府中。摒開雜人,急奔主題:“寧丫頭,皇室提出退婚……”
便把下旨退婚索回庚貼與信物一事說了。
林小寧只覺得眼前一片灰白,看不清爺爺,看不清荷花,看不清眼前的茶案。
昨天才與胡大人商議好,按胡大人的意思,已向皇帝上奏請求,內書自覺家世、容貌不配寧王殿下而自請退婚。
卻不曾想,皇室竟然連退婚也趕在了她的前面。
她的情緒被強大的羞恥與憤怒完全席裹了,眼淚滴落下來。
荷花便急道:“小姐,莫要傷心難過,等六王爺回來,回來就好了。”
林老爺子安撫道:“別難過丫頭,不就是退婚嗎,你頭前不也說退婚嗎。不管哪家退,反正都是退了,退了好,我們到時回桃村好好過我們的清省日子去,啊。”
她不知道如何回的屋裡,但一入屋就道:“文房四寶伺候,我還要上奏……”
皇帝看着林小寧自請退婚的請奏,沉默着。
她知道了是吧?是六弟臨走時告訴她的?擔心我們不及時實現承諾,急急地主動退婚。
太后冷笑:“原來竟是高看了她。”
皇帝嘆道:“可憐六弟對她如此傾心,她竟似這般等不得一日兩日的。”
太后又冷笑:“想要性命,就別嫌丟人,軒兒的庚貼與信物已退回,明日就召告天下吧。”
皇帝道:“母后,算了罷。下旨准奏便是,林家立功無數,她也到底救過六弟的性命。”
太后又冷笑:“不召告天下,刺客豈知她不再是寧王妃。召告裡還要說明,是軒兒要求主動退婚。這樣才能護她周全吧。”
然後泣道:“我的軒兒啊……”
皇帝深思皺眉,又輕聲道:“母后,六弟是我名朝好男兒,我信他。”
皇帝心腹太監道:“皇上,太后娘娘,奴才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奴才是想,還是要給安樂候嫡長孫女應有的體面,其它不論,到底……她是帝星輔星……”
太后慢慢止住泣聲,靜默着。許久才道:“騰兒,我昨日見過了和順長老。”
“和順長老有何指點?母后。”
“只說了四個字,因緣和合。”
皇帝沉吟問道,“只是這四個字?”
太后點頭。
皇帝想起今晨欽天監司入宮,說前晚卜卦與之前一般無二,之後便吐血昏迷十幾個時辰。又說,天機不可泄啊,皇上,只好盡人事,聽天命。
皇帝嘆息,因緣和合?還有許多未知嗎?還有轉機嗎?
太后黯然起身:“你允軒兒爲你死前一戰,我不怒,你是兄長更是帝王。那女子貪生怕死退婚我更不應該怒了,她是帝星輔星。之後之事,你允了軒兒的,想怎麼護她就怎麼護她吧。別讓我知道了,我聽不得。”
便走了。
皇帝呆坐着,面色大慟。
心腹太監忙小心道:“皇上切莫自責,太后娘娘是愛之深責之切,太后娘娘又是女子,自是不能理解六王爺所爲。此戰是六王爺的夙願啊……”
第二日,皇帝又收到林小寧上奏,所書內容懇切婉轉,大意是因與寧王婚事已退,身份不再,懇請撤掉圍府令。
皇帝悲笑。
是怕了吧,怕圍府反而是給了刺客目標。又豈知圍府只是爲了讓你不外出陡生意外,圍兵是擋不住刺客,可那十個暗衛呢,那是皇家暗衛。
醫仙小姐,縱是你驚豔脫俗又如何。這般無情無義,竟與六弟同一天星,實在令人生悲……
可憐六弟命不久矣,一生喜歡的兩個女人,一個是奸細,一個如此無情。
皇帝心中黯然,好吧,我應承了六弟的。隨你心意,圍兵撤去便是,暗衛隨行,護你周全。”
林小寧上書求撤圍府的當天,又有太監來宣旨,安樂候嫡長孫女自請退婚,準。並撤去圍府之兵。
林小寧與林老爺子接了旨謝了恩,打賞了銀子,並送太監出府。
醫仙府的下人們都傻眼了。
林小寧淡然道:“從前我只是醫仙小姐時,你們就跟着我,現在我還是醫仙小姐。你們若是覺得跟了我這個主子不夠富貴,開口便是,自贖身契也是可以答應的。”
下人們全不敢出聲,荷花道:“幹什麼幹什麼去,還有,少私下嚼舌根子,定發賣不饒。”
衆人散去了。林老爺子憐愛無比地輕聲道:“委屈我家寧丫頭了。”
林小寧笑道:“哪來的委屈,爺爺說得對啊,管是哪家退呢,退了就好。我自求退婚,現人家都給了我們林家體面,說是准奏了,半點沒提他們退婚在前之事。”
她入了房間,只覺身形搖晃,呆呆坐在牀沿。
真是可笑,她,與他。
痛嗎?是愛他吧?他呢?
當初就不應救他,在山洞裡的時候,便不會認識他了。
她一頭倒在了牀上。
林小寧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
荷花與梅子呆呆地坐在她的牀邊,兩張臉上滿是乾涸的淚痕。看她醒來便喜道:“小姐醒了啊,餓了嗎,要不要吃些東西。”
“我睡多久了?”她問道。
“小姐,現在已是亥時末了。”荷花傷心說道。
梅子擦着眼淚小心道:“小姐,今天太傅夫妻,胡大人夫妻,王剛夫妻,還有清凡少爺都來過府中了。是候爺接待的。候爺估計也沒睡,我去告訴候爺,說您醒了。”
“我只是累了,睡了會。”林小寧不知道是餓還是什麼原因,一點勁也沒有,虛弱地說道。
梅子與荷花便嚶嚶哭了起來。
荷花泣道:“小姐是暈過去了,不是睡了。候爺擔心得很。外院的先生來看,說是小姐心中痛悲,這樣暈去也好,醒來就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