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小姑奶奶風一樣衝向院子,跳進院內喵喵狂叫。我還沒走到門前,大門已經打開,佩姨站在門口微笑。佩姨沒等天亮知道我要回來,燒好了水,做好了早餐。我帶着感動去洗澡,泡在澡盆子裡看到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用手輕輕碰一下,疼的咧嘴。
小姑奶奶這坑貨扒開窗子,站在窗臺上跳進盆裡濺得滿地是水。
“色貓,你想做啥子?”
澡盆一米多深,小姑奶奶潛在水裡撥弄了一下老子小兄弟。我從水裡把它抓出來,提着它兩隻前爪,板着臉嚇唬它。色貓夾着尾巴,腦袋偏在一邊,輕輕叫着也不掙扎。
一人一貓鬧着,洗着,溫馨的氣氛在浴室裡蔓延。
洗完澡出來神清氣爽,佩姨在吃飯的時候見小姑奶奶像霜打的茄子蹲在桌上不動,仔細打量小姑奶奶好一會,疑惑的問:“小姑奶奶這兩天吃過什麼?”
我準備飯後再問,沒想到佩姨居然看出來了,於是我把村裡和路上遇到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佩姨瞬間表情凝重,自言自語的說:“難怪虎紋又濃了一絲,原來吃了屍蟲。”
人或者動物爛肉裡面生得一種罕見寄生蟲,人吃了腐肉後,這種寄生蟲沒被人消化,在活人體內變異成長演變出的異蟲就是屍蟲。
我順着佩姨目光看去,才發現全身白貓的小姑奶奶額頭有幾撮毛特別白,正好形成一個王字。如果不是佩姨提出來,我根本不會注意到。
“小四,這事等正叔回來了再說。路上別人把你看成鬼倒好解釋。”佩姨整理一下語言,又說:“張媽在你吃的東西里放了迷魂藥,你沒喝我給的中藥來綜合藥性,晚上陰氣重的時候你身上會散發一種無形的氣息。如果你旁邊的人,情緒極度不穩,會受到藥性的影響,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佩姨還仔細給我講了一下迷魂藥的配製,幾十種中藥材的名稱聽得我一陣迷糊。她還打比喻說,如果在野外遇到鬼打牆,很可能就是某些植物的氣息攪合在一起讓人不自覺的迷糊,在原地繞圈。自然形成的迷魂氣息太難見,藥性也不強,野史記載春秋戰國時期縱橫家配出了迷魂湯,用來輔助他們的三寸不爛之舌,施展他們的特殊外交……後來又經過各代鬼才改進,配製迷魂湯的藥方也變得五花八門,但藥性都差不多隻是偏向性有所差別。
我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嘴巴張得可以放進一個雞蛋。如果以前別人講這些我肯定嗤之以鼻,自己經歷過才知道是真的。
佩姨讓我先吃着,沒過一會,她拿出一隻棕色小藥瓶,瓶子拳頭大小,裡面裝着黑乎乎的液體。她說:“迷魂藥熬製非常麻煩,還得用老藥做藥引,張媽用的可能是張叔以前留下的。這一瓶是迷魂藥,你每天滴一滴合着一碗水喝進去,等那天再看不到你想看到的東西,那你對這類迷魂藥物也就有了抗性。在陰氣重的情況下,身上還會自然散出一絲迷魂的氣息。”佩姨說道這裡頓了頓,又說:“這個隨你選擇。”
我呆呆的坐着,腦子裡啥也沒想,是真的傻了。
佩姨嚴肅的坐着,靜靜的等着。
“嗯!”我伸手接過瓶子,打開瓶蓋,飄出的氣味很好聞。我忍不住用力吸了兩下,只是兩下已經消失一天的白衣小然又出現在了我眼前,驚得我手一抖差點沒拿穩瓶子。
想也沒想,我滴了一滴到稀飯裡,合着一碗稀飯吃掉。
其實,我對這種事情雖然好奇,也沒想過用自己做實驗,但我骨子裡帶着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男兒在世肩抗山的思想。做了鬼丈夫就得盡職盡責,陶家裡裡外外透露出的神秘,我知道想當這個鬼女婿不是那麼簡單的。
“把瓶兒收好,別被你正叔知道。”佩姨異常凝重的提醒,沒等我表現出疑惑,她自個先給出瞭解釋。
佩姨的爺爺是老中醫,奉行的是縱橫家的橫。橫者,事一強以攻衆弱也,講究的是詭異霸道,而佩姨不僅學了醫在思想上也深受影響。而正叔祖上是慈禧太后的御用木匠,在宮廷裡得了魯班書上,中,下三卷中的下卷,在得知慈禧太后要修墓之前,怕修好了墓被坑殺,於是逃了出來,改名換姓有了今天的陶家。陶家一直奉行的是有規有矩,有方有圓,以德行天下。
陶家家大業大,難免有些人想搞鬼,佩姨的出發點是讓我學些雜藝防身。而正叔卻要先看看我的人品,如果人品不行學了一些東西爲惡雜辦?
母性和父性是不同的,佩姨只要我不出啥事就成,善惡啥的?關她屁事。
吃完飯,佩姨到處噴了一些香水,以免正叔回來用狗鼻子聞到迷魂藥的味道。正叔逛完街回來,在院子裡打了一套五禽戲,我才向他請教村裡發生的事情。
“屍蟲?”正叔一聽,臉色大變,認真仔細詢問光頭佬媳婦的症狀以及那條血紅色蟲子的長相,當他聽說小姑奶奶像見了靈丹妙藥一口吃掉蟲子的時候眉頭皺得更緊。
“小四,這幾天好好休息,等二六回村的時候,正叔有個事兒讓你幫下忙。”正叔說的異常認真,一直和和氣氣的佩姨突然變成了母老虎,她說:“木匠,你讓小四做這種事情?他又不是你魯門的人。”她又關心的對我說:“先去睡覺,甭管木匠讓你幹啥,都別聽他的。”
我不知道是啥子事,看佩姨的表情,肯定不是什麼啥好事。
正叔和佩姨你一句我一句拌嘴,我抱着小姑奶奶回房睡覺。之前兩夜一天只睡了一會,洗乾淨吃飽之後真的很困,至於大白天飄在我眼前的小然,我當成了美麗的風景。
一連五天,正叔幫襯着小朵朵家辦張媽的喪事,他見佩姨在家裡教我一些中醫知識,也沒當回事。中醫不跟着師傅學十幾年別想有絲毫火候,沒悟性的更不行,正叔以爲我學也不可能學出個啥子。
佩姨明面上是怕我無聊教我中醫,實際上在偷偷教我各種整人的方法,以及遇到一些奇事該怎麼應對。山醫命相卜五術都有所涉獵,更有巧工奇技,當然我都不懂,但佩姨教的卻是運用方法。就像現在人們不知道怎麼造手機,拿着手機總會玩吧!
冥婚二六回門的傍晚,我換了一身再沒有補丁的布衣,秋衣外穿的內衣裡藏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背後揹着一個木質的箱子,踏上了回村的路。
木箱像個小揹包,小姑奶奶後腳站在木箱頂部,前爪抱着我的脖子,貓眼神經兮兮的瞅着前面。如果晚上別人在我肩膀上看到一雙放綠光的眼睛肯定被嚇壞。
不是我有惡趣味,而是小姑奶奶感覺這樣站着很好玩,打死也不肯下來。
“小然,開路咯!”我瞟了一眼飄在半空的小然,往不遠處的小路跑去,我打算抄進路。
走完河道,再繞過半座五十米不到的土山,再走幾里路就能到消家臺,比走省道最起碼節約了兩個小時的路程。
我故意跑的很快,小姑奶奶是貓也不怕摔,那知道它像個小孩單爪抓着我的後領,另一隻抓子刨着空氣,像跟人打招呼似得。
“格老子的,還學會了兜風?”我故意跑的搖搖擺擺,想把它甩下來。它玩得更歡樂,一個勁的春叫。
“小四,你這是去那?”由遠而近,小朵朵媽頭上扎着白花,手上提着米袋,剛從靠着縣城的村裡出來。我看着米袋纔想起,張媽從死到明天出殯這些天,不管是農曆還是陰曆又或者是年號裡都沒有七,按照我們這的習俗後人要爲張媽討百家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