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劉備還未從定笮動身,從魏延大營之處趕來的報信兵卒就已經星夜追上了徐庶,並且將魏延的密信呈交給了徐庶。
按照魏延的描述,在臨近建寧的道口,發現了幾名自稱爲『劉璋部下』的使者,看起來是想要去建寧的,結果發現自己竟然是撞進了魏延的埋伏之中,並不是碰見了夷人,頓時不管不顧的反抗起來,結果當場大部分死了,只剩下一兩個活口,在審訊過後,也是沒能活下來。
不過,通過口供,表示這些人並不一定是真的所謂『劉璋手下』,而是從李恢的麾下離開的,而且這些人想要給夷人傳遞的消息,這是徐庶已經統領了大軍從定笮進兵……
魏延於是派遣了幾人假扮成爲了這幾個所謂的『使者』,然後進了建寧,又將徐庶出發的時間有意地向後推延了幾天,讓建寧的夷人以爲徐庶纔出發了不久,並且還附上了魏延自己的整體作戰構想。
其實也很簡單,四個字,將計就計。
假設這些兵卒就是李恢手下的,那麼李恢的用意必然就是假稱徐庶大軍勢頭很大,然後川蜀已經是空虛不堪,一方面讓建寧的夷人去進攻成都,一方面也給自己創造一個趁虛而入的機會……
魏延則是反其道而行之,告訴建寧的夷人,徐庶領兵只是帶了少量的精兵,突襲的成分更大,而正面的兵力並沒有減少,這樣以來,夷人很有可能就會領兵從西山而出,一來就可以破了李恢之策,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給魏延自己創造出一個進攻的窗口來。
徐庶不由得搖頭笑了笑。
這個魏延魏文長!
若不是這一段時間以來,徐庶對於魏延多少有些瞭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徐庶還是魏延的推薦人,平日裡面魏延也是十分尊重,否則單單憑這一封密信,定然就會讓其他不是很瞭解魏延的上司勃然大怒。
按照戰略來說,魏延的想法其實也沒有什麼錯誤,只不過有些錯位。就像是歷史上魏延強調要從子午谷進兵一樣,整體戰略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說不得也是有可能實施的,畢竟魏延在漢中多年,必然也是多次試探偵查過地形的,不可能說沒有多少把握,但是魏延歷史上的這樣的計策,不就等同於要讓豬哥來做佯攻,來掩護他麼?
只要覺得戰略是可行的,魏延纔不管什麼上司面子問題,或者也根本不考慮這方面的問題。而當時的豬哥也面臨着很多川蜀之內的質疑,急需一場屬於他自己的勝利來證明豬哥他自己是有不錯的領兵才能的,畢竟歷史當中的豬哥並不想三國演義當中那麼的驚豔,因此在羅老先生在三國演義之中描述豬哥拒絕了魏延提議就顯得非常蠻橫且不講道理,就簡單的以一個成功率不高,豬哥天性謹慎來遮掩了過去。
而現在徐庶一方面確實不像是歷史上的豬哥那樣,急需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同時徐庶站得角度更高,也更加看清楚了在所謂『使者』身上的謎團。
徐庶同樣也相信魏延的判斷,那些所謂『劉璋手下』,十有八九是其他人假冒的,口供之中雖然說是李恢派遣的,但是徐庶看來,其實還是有破綻的。
因爲李恢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處於建寧夷人的對立面,除非李恢能夠確定他自己計謀一定可以實行,否則派遣這樣的使者毫無意義。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這些夷人會不會聽話,順着使者的信息,從建寧進攻成都,如果說反而覺得徐庶這裡的誘惑比較大,說不定就會領兵前來,先收拾了徐庶,再順勢進軍川中……
所以,這個角度來說,李恢這樣的舉動或許還不足一半的成功性,而且也不是沒有更好的方法,比如直接宣稱徐庶到了前線,和魏延並兵一處,然後等夷人注意力都在正面的時候,李恢突然從建寧西山殺出來等等,都是不錯的選擇,爲什麼非要用這種成功率並不是很高,同時還伴隨着相當程度的風險的謀略呢?
除非……
徐庶就將懷疑轉到了劉備身上。
畢竟劉備這兩天,囉嗦一大堆,甚至連定笮的雞毛蒜皮都說了,唯獨沒有提及李恢的事情,也沒有說相關的事項,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疑點,同時,劉備要在李恢手下當中摻雜人員,其實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李恢兵敗之後,兵卒定然散去大半,所以縱然劉備給李恢一些補充,李恢也不可能完全認得所有的兵卒,半途之中謊稱些什麼走丟了等等,就可以輕易的讓幾名兵卒脫離行列且不會被李恢發現……
但是,這樣的問題就是,所有的事項都是懷疑,並沒有直接指向劉備的地方。
兵卒是劉備給了一些,但是這些兵卒也就成爲了李恢的手下,跟劉備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了,就像是曹操屠了徐州,雖然也有很多渾水摸魚的,但是帳自然都算在曹操頭上,誰叫曹操帶了個頭呢?
然後這些『使者』又是自稱爲劉璋的人,就算是假的,也要證明是假的才行,而這一點明顯也拐不到劉備身上……
所以徐庶到了最後,便是乾脆一隻羊是趕,一羣羊也是趕,帶着劉備等人便緩緩的朝着建寧而進。
想要收拾劉備,需要證據確鑿。
抑或是將時間拖長,拖到所有人都淡忘了劉備之後。
莫須有這個罪名,並不是隨便都可以用的,就像是曹操,縱然心中已經是恨不得將那個天天大嘴巴的許攸幹掉了,但是依舊錶面上還需要笑呵呵的配合一下,甚至是繞着許攸走,直至幹掉了許攸之後,曹操還要當衆嘆息感嘆一番。
劉備就像是驃騎將軍寶座之下的基石。其他的基石像是白波啦,南匈奴,西羌鮮卑等等,這樣一塊塊的累加起來,纔有了高高在上的驃騎將軍的寶座絢麗多彩的華光,而劉備這一塊石頭纔剛剛墊在上面不久,許多人還看得到,就算是坐在上面的驃騎將軍知道這一塊石頭不平,墊起來有些晃盪,但是也不能立刻就撤掉,只能是慢慢來。
否則就像是袁術一樣。袁術真是覺得那塊石頭不錯,便直接把拉到自己腳下,但是一旦覺得不合腳,又很快的將其踢出去,結果就導致了袁術似乎是所有人的『爸爸』,但是後期又是這些『兒子』又翻臉翻得最快。
夷人的前哨很快的就出現在了徐庶等人的前方,然後雙方的遭遇戰就展開了。
徐庶站在山坡之上,看着如同蝗蟲一般在山林之間跳躍而來的夷人,面色平穩,絲毫不見有什麼慌亂的神色。
劉備偷偷瞄了一眼,然後思索了一下,便上前拱手說道:『某願領爲先鋒,破了當前賊人!』夷人的數目多麼也不算是很多,但是少也不算很少,粗略估算一下,大概也有三千左右,但是因爲夷人戰鬥力普遍不高的原因,所以正面交戰之下,劉備也並不擔心這些夷人會給自己造成多少的傷害,並且即便是造成了一定的損傷,對於劉備來說,也未必是一件壞事情……
徐庶看了看劉備,笑着說道:『玄德有此意,善也!然區區賊人,不需玄德出手……』旋即下令讓中軍校尉宗瑋帶了些兵卒前往攔截。
劉備還待再說一些什麼,可是見徐庶態度堅決,戰事也臨近了,便只得閉了嘴,退到了一旁。
宗瑋,川蜀人士,原先不過是成都一個小從曹,後來徐庶到了成都之後,發現其還算是頗有章法,懂得兵事,加上又是小姓,和成都各大士族也沒有什麼關聯,就在考察之後,漸漸的提拔起來作爲了中軍校尉,協助處理雜務事項。
而在徐庶的遠處,纔剛剛趕上來的高定和劉範也是端詳着徐庶的軍容,微微有些皺眉。
雙方算是遭遇戰,但是這裡的遭遇戰並非是什麼都沒有準備,然後兩個人忽然在廁所拐彎處撞上了,然後愣半響才蹦一句『吃了麼』然後回一句『您也來』,而是說雙方都沒有什麼工事可以依靠或者是加成,基本上只能是靠兵卒的搏殺能力進行戰鬥。
夷人的兵卒麼……
再看看徐庶的這些兵卒……
什麼是人比人氣死人,多半就是如此。
徐庶的前鋒兵卒,雖然沒有長槍大盾,但是人人都有一面精緻小鋼盾,再加上稍微偏短一些的戰刀,幾乎和夷人所用的戰刀非常相似,卻更爲鋒利,十分適宜在山裡林間劈砍,身上的鐵甲也是寒光四射,還有些後排的弓手弩手已經將箭矢弩矢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可以最快速度拾取進行射擊。
『打不打?』劉範問道。
高定斜眼瞄着劉範,『怎麼,這一次你不爭着上了?』
劉範哈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高盟主不也是不敢了麼?』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冷哼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劉範重新開口說道:『打還是要打,不過我的人馬不適合現在就上罷?』
高定眼珠子轉了轉,不得不承認如果想要坑徐庶一記,確實也不能立刻將所有的牌面都暴露出來,於是點了點頭說道:『行!那就我先上一陣!』
夷人出動,聲勢也是不小,咿咿嗷嗷的不光是沿着山道往前,甚至還有不少人攀爬上了一側的山樑,企圖繞過徐庶在山道上的陣列,到側面去進行打擊。
揮舞的戰刀,有長有短,有黑有灰。
嘈雜的聲響,有高有低,有近有遠。
甚至還有夷人按照他們的習慣,圍着一個跪在地上的人周遍,跳着叫着,似乎獲得了什麼BUFF一樣,大聲的吼叫着,往前衝鋒!
宗瑋一邊指揮着兵卒儘快的佈置着工事和防線,一邊讓兵卒在前方維持住了陣型。步卒的戰鬥,自然就是戰陣爲先,像夷人這樣烏泱泱一羣亂哄哄的衝殺上來,看起來聲勢浩大,實際上麼……
『前排測距!』宗緯大聲號令着。
『一百五十步!』在前線觀察的兵卒大聲的稟報上了距離。
宗緯吼道:『穩住!』
『一百二十步!』
『弩穩住!弓半開!』
『百步!百步!』
『大風!』宗緯大呼,『大風!』
之前攻克了李恢營寨的這些夷人,終於知道了漢人兵卒之間也是有不同的,川蜀之中兵卒原本就多擅射之人,在兵刃器具上又得到了加強之後,並且並不吝嗇於箭矢弩矢的損失,產生出來的殺傷力的效果是驚人的……
迎面在山道之上衝來的夷人,根本無從躲避,也沒有什麼更好的防禦設備,僅有的十幾面的木盾,或許也有一定的遮蔽效果,但是更多的夷人卻什麼都沒有,只有憑藉着三天給予的幸運值來躲避箭矢和弩矢,更多的則是像是被砍到的樹木枝幹一樣,倒在山道上,順着土坡滾倒,有的便掉落到了山澗之中去。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原本在山樑之上攀爬的夷人,見到了山道之中的慘況,下意識的也遲疑了起來,不知道下一步自己是應該繼續向前,還是說先停下來……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對手都會老老實實的進行等待,在緩解了正面的壓力之後,宗緯便下令讓弩手繼續對於山道進行壓制,而讓弓手開始自由瞄準點射攀爬到了山樑上的夷人。
一些夷人仗着自己的射術,也躲在了石頭和樹木後面,和宗緯指揮的弓箭手對射起來,但是無意之中,就讓原本散亂的夷人更加的沒有了衝擊力,許多躲在山樑之上石頭灌木之中的夷人,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當中射完了攜帶的箭矢之後,才注意到不管是山樑之上,還是山道之中的其他夷人已經是失去了衝鋒的勇氣,開始拋下橫七豎八的屍首撤退了……
劉備看着遠遠敗退而去的夷人,不由得在心中感嘆了一聲:『可惜了……』
可是在下一刻,劉備便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什麼,驟然色變,脫口而出,『壞了!這下子可真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