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問題,實際上就是同一件事,而且老夫人的出發點很是明確,問的是符夏,在意的卻是符家。
當初符夏可是打着祖傳方子的招牌才賣給寧王的,雖說後來當着寧王之面說了祖傳方子跟符家沒什麼關係,但寧王那種人哪裡會跟你講什麼理,到時真有麻煩一個心情不好要找符家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更何況,寧王可是說了,一個月爲限,若是他的頑疾沒有根治掉的話,就得把符夏抵給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極其下作之人爲妾。寧王這種人說得到便做得出,纔不會管那麼多有用沒用的東西。
如果符夏沒有重回相府,那麼不論她給什麼人做妾那都沒人在意,可如今她已經成了相府二小姐,真這樣的話則將是相府最大的恥辱,會讓相府顏面盡失,連頭都擡不起來。
說一千道一萬,如果符夏沒有惹出這麼大一個麻煩來的話,老夫人根本不會多加註意這姑娘一眼,也懶得費事插手府中這些瑣事。她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哪裡看不明白姚氏的心思,之所以出面跟姚氏派人吹的那些風沒有半點關係,純粹只是爲了符家的利益罷了。
不論是誰,若是將會危害到符家,她都不會允許。
符夏到此,倒是完完全全的明白了老夫人的真正用意,心中一動,瞬間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處理。
看來,抄佛經果然不是簡單的懲罰,不過是老夫人所使用的一個小小手段罷了。一個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給出。要看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是要看也從頭到尾的態度罷了。
若是她今日沒有拿出這麼多份讓老夫人挑不出毛病、據有說服力的經文來,只怕老夫人連提問都懶得跟她提,自然她也就沒有任何解釋的機會。
雖然打心底裡來說,她並不畏懼老夫人所謂的懲罰,可沒到不得已的時候,她也不必非得把相府裡頭每一個人都得罪個精光。
“祖母明鑑,關於那份治心絞痛的秘方。是前兩年一個偶然機會知曉的,至具體出處,因爲阿夏答應過要保密,所以不能透露。這一點,就算是當着寧王之面也是如此。”
符夏並不多解釋處方來源,但卻強調道:“不論阿夏以什麼樣的理由賣給寧王,此事都是在阿夏知曉身世,回到相府之前的所作所爲,同時上一回阿夏也已經與寧王澄清,沒有人規定阿夏所說的祖傳與符家沒有任何關係。是以。寧王並沒有過多在此問題上糾纏不清,此事再怎麼樣也牽扯不到符家身上。”
“至於第二個問題。阿夏更加可以明確的保證,不論如何阿夏都不會讓這種辱沒自己,更是辱沒符家聲譽的事情發生。”
符夏毫不猶豫,言簡意明:“首先,阿夏的那個方子的確沒有任何問題,並且一個月的期限還是有所保留的,爲的就是怕藥效有所延遲。其次,萬一真出現什麼不可預測的意外,到時阿夏寧可一死也不會任人做賤。”
說罷,她不再出聲,默默的看着老夫人,平靜而異常堅定。
事已至此,她知道老夫人這一關能不能過很快便將現分曉,若這樣都還有什麼過份之事的話,那麼她自然也就不必客氣什麼。
更爲確切的說,她之所以想着先禮後兵,那是是不想讓姚氏詭計得逞,更何況,她與老夫人之間並沒有那種勢不兩立的恩怨。
“你能這般想,那是最好不過,既然回了符家,那你便是符家的人,一切都得以整個符家的利益爲先。”
老夫人毫不掩飾的告誡着符夏:“這麼多年,你也許對你父親,甚至對於整個符家有怨有恨,這些我都能夠理解。但你得記住,從你進府的那一刻起,身爲符家人,你的命運便已經與符家緊緊相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祖母教誨,阿夏謹記於心。”符夏平靜應聲,心中則不由得一陣嘆息,果然祖母這樣的稱呼,比及老夫人這種叫法更加讓人覺得乏味。
“老姐姐,我看二小姐這孩子挺懂事的,哪裡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呢?”
林七奶奶可算是逮着了機會播進了一名,笑呵呵地同老夫人問道:“對了,二小姐抄的那些佛經應該還抄得不錯吧?雖說我也知道老姐姐最講原則,做什麼也都是爲了孩子好,不過依我看,孩子年紀還小,難得能夠靜下性子來抄這些枯燥的經書,若是她抄得還算不錯的話就別再追究她沒抄完的那些了吧。”
“七奶奶既然知道我是個最講原則的人,這求情的話自然是沒必要說的。”
老夫人此刻也不僅僅單獨對着林七奶奶,而是掃了一眼屋子裡頭各人,淡淡說道:“抄得再好,那也是應該的,是本份,不能夠做爲沒抄完從而得到免責的理由。規矩便是規矩,輕易說改便改,那麼將來人人都可學而效之,此風一開何已服衆?”
“這……”林七奶奶聽罷,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笑着告罪:“還是老夫人在理,是我糊塗了,是我糊塗了!”
“七奶奶莫要自責,您這也是一番好心罷了。”姚氏接過了話,看似打着圓場:“說實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老夫人也是爲了阿夏那丫頭好,年輕人難免心高氣盛,這樣的時候最需要的便是能夠有人在一旁提醒引導一番,否則走錯路都不自知,真到了釀成大禍的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能得老夫人教誨,那是阿夏的福氣,旁人就是想都想不來,只有羨慕的份。訓也好、罰也罷,都不過是些手段,真正的目的當然是希望阿夏那丫頭越來越好的。”
姚氏此時心情大好,老夫人的話已經擺明了,那就是照懲不怠,她倒是看看符夏那個小賤人還能夠裝多久的淡定。
一會等老夫人將如何責罰說道出來後,這個小賤人不跳起來破口大罵原形畢露才怪!到時,這好戲纔算是真正精彩呢!
說着,姚氏的目光似笑非笑的朝符夏掃過,見那死丫頭微皺眉頭沉默不語,一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模樣,整個人都更加舒暢不已。
“夫人這話說得極是,想想也是,二小姐打小不在府中長大,許多規矩怕是沒有人正兒八經的教過,能得老夫人親自管教,那當真是天大的福氣。”
林七奶奶很快附和着姚氏,兩人一唱一和的,不知不覺中倒是讓老夫人最開始的話都有些悄悄變了味。
老夫人可不糊塗,自然聽出了姚氏與林七奶奶這話外之音,不過她並沒有阻止,反倒是不時的觀察着符夏的反應。
從頭到尾,這孩子倒是並無任何激動衝動的言行舉止,雖然也看得出她對林七奶奶以及姚氏並無好感,但卻絕非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人。
姚氏不待見這個庶女也不是什麼奇怪之事,再加上還好幾次在其身上碰了壁,吃了暗虧,自然更加容不得人。
“阿夏,昨日交代之事你沒有完成,罰你回去之後先將剩下的二十二遍補齊,明日這個時候再送來給我親自檢查。”
老夫人終於開口了,直接道出了對於符夏的懲罰:“同時,罰你以後每日早晚各抄一遍《心經》,你可有異議?”
話不多,就這麼兩句,同時所謂的懲罰也並無任何可怕之處,實際上更像是一種修身養性的早晚功課。
老夫人的話一說完,符夏頓時鬆了口氣,面上也露出了幾分真正的笑容。
之所以會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倒並不是說符夏一直擔心害怕莫名而嚴厲的處罰,而是這會終於驗證了自己的直覺,這大宅子裡頭終究還有那麼一絲的人味,並不是所有人都那般毫無人性。
“多謝祖母,阿夏並無異議。”她福了福,當衆謝過老夫人。
而其他人則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老夫人重拿輕放,這樣的轉折實在是讓人無法想到。
姚氏的面色瞬間變化莫測,若不是當着老夫人的面不好發做,不知道會黑成什麼樣子。而林七奶奶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看了看姚氏,又看了看老夫人,最後目光停留到符夏身上有些恍然。
“好了,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明日若是再沒完成,就不是早晚各抄一遍《心經》這般簡單的。”老夫人只當沒看到姚氏等人人神情,出聲打發符夏回去。
符夏微笑着應聲,很快便帶着四喜退了下去。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符夏往回走了一會後便停了下來,她稍微轉了個方向,走到了一旁的小亭子裡頭坐了下來,看上去並不急着回去。
“二小姐,您要在這裡休息一會嗎?”四喜很是奇怪,好不容易捱到從老夫人那屋裡頭平安無事的出來了,二小姐卻停了下來不走了。
“四喜,你先回去跟我娘回個信,省得她還在那裡胡亂擔心。”符夏看着一路走來的方向,笑着說道:“我嗎,還得等個人說幾句話,遲些完事後自個回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