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再行商量的餘地,寧塵逍自個覺得今日對於符夏的各種要求條件已經是極爲寬厚的了,至少在此之前,他還從來沒有被人要求加過什麼條件。
寧塵逍可不管符夏心裡怎麼想,有些不太耐煩的催促着,彷彿已經被符夏給耽誤了太久的功夫似的。
符夏見狀,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再跟寧塵逍討價還價的餘的,儘管這個所謂的一個月丫環交換條件聽起來當真不可思議,可她似乎除了同意再無別的選擇。
講理?人家不跟你講。論狠?人家比你狠得多。拿捏軟肋?這種渾人根本什麼都不在意,自己反倒是一大堆的軟肋被人給捏在手中。
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那麼多,至於相府得知此事後的反應她也並不是真正那般在意,而寧塵逍什麼時候、怎麼跟符仲景說這事她也懶得理,反正真有那一天的時候再說便是。
“王爺可曾聽說過天師卦象?”符夏吱聲,卻並沒有在意寧塵逍的催促,片刻後默默的反問起來。
“天師卦象?聽說過呀,不說是龍隱山上那個老不死的糟頭子成天神神叨叨的喜歡觀什麼天象,佔什麼封嗎!”
寧塵逍一副不屑於顧的模樣,語氣中盡是嘲諷:“依着本王看,那就是個老騙子,騙了先帝又騙現在的聖上,說的其實都是些可一可二的話,也虧得運氣好,這麼多年都沒有被人揭露過。哪天本王定當好好去查查這個老傢伙,看看這老傢伙到底包藏什麼禍心!”
一大竄話後,寧塵逍突然看向符夏,而後倒是有些想明白了的樣子反問道:“你的意思是,沈靖對你另眼相看一事。跟那個老不死的卦象什麼的有關?”
這一刻,寧塵逍眼中閃過一抹豁然頓悟的精光,似是一下子想明白了某處最爲關鍵的死結。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符夏雖然知道寧塵逍很是聰明,卻也沒想到這渾人心性如此之高。一時間倒也沒什麼好不服氣的。
聽寧塵逍的口氣,怕是用不了多久也會往那個方向去查的。
符夏突然有些疑惑,寧塵逍如此厲害的心思又與沈靖看上去應該是不對盤的,真不知道上一世的時候,爲什麼從沒有聽說過什麼寧塵逍壞沈靖好事的事情,也沒聽說過沈靖與寧塵逍之間發生過什麼正面的衝突。
到底是上一世有太多事情她或許根本就不知情,還是上一世許多事情當真與這一世已經發生了太多的改變?
“問你呢,怎麼不說話呀。想什麼呀?”寧塵逍見符夏半天不出聲,神色還有些怪異,盯着自個看得跟個不認識的人似的,心中也有些嘀咕。
看來沈靖跟符夏之間的瓜葛應該就跟那老不死的卦象有關,這一下他倒是更加好奇起來,真不知道到底是多麼有意思的卦象才能夠讓沈靖這種人放下身姿對一個根本八杆子打不到邊的普通小丫頭。
而且,寧塵逍也一早便看出來了,符夏能夠突然被符仲景尋到就這般簡單莫名的回了相府都是沈靖一手設計而爲,所以這中間若說沒有天大的企圖陰謀的話,真是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聽到寧塵逍的催促聲。符夏這纔回過神來,當即倒也沒有再多想,如實說道:“王爺說得沒錯。龍隱山的天師曾私底下給沈靖算過一卦,稱其有帝王之相。但,成氣氛之前會有不少劫數,兇險無比,稍有不善,便將提前損落。”
“天師明言,此卦有解,得尋一命格特殊女子娶爲妻,替其擋劫化災。往俗裡說,便是找個命硬的去替他死。化了他的災後他自然便可順順利利繼續他的帝王之相。”
一件驚天動地之事,在符夏的嘴裡三言兩語簡單的說道出來。似是在說道着一個完全與已無關的普通故事。根本聽不出什麼起伏的情緒。
“很不巧,我便是天師嘴裡那個命格特殊,能夠替沈靖化劫擋災的人,所以這纔有了神一樣的身份轉折,被拋棄十幾年素來無人問津的棄女,突然有一日竟得皇子碰上,無意中與相爺提及,讓相爺想起還有這麼一個女兒就在京城。”
符夏說到這,似乎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而後嗎,素來無情無義的相爺竟然突然良心大發,不計身份,不論代價,不怕丟臉,硬是親自幾請把這個棄女給請回了相府。相府符家自此多了一個身份不上不下的庶二小姐。”
“王爺,我所知道的,基本上就是差不多這些了,至於信與不信那就是王爺自個的事了,怎麼樣,這個故事還是有點意思吧?”
最後一聲,符夏自個倒是覺得挺滿意的,壓在心裡頭的這麼個永遠無法對人說出半個字的絕世秘密,沒想到卻是這樣簡單的就被說了出來。
符夏心中,此刻有着一種莫名的輕鬆感,與先前所想的那種感覺似乎有些不同。
聽到這些,寧塵逍整個人的神情倒是變得異常不同起來。
說實話,他一直都覺得符夏肯定是知道些什麼別人都不知道的東西的,不然的話這個女子也不可能身處相府、面對沈靖還能夠這般出奇的鎮定冷靜。
但他萬萬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這般特別,特別到他都根本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女子到底是從什麼樣的渠道才能提前得知這些實情,也無法想象這個女子到底經歷過一個什麼樣的心路歷程才能夠做到像現在這般平靜的看待這樣的事情。
雖然符夏的話說得並不詳細,但很顯然,寧塵逍相信符夏一定早就已經看明白了一切,她不過就是一個被親生父親與別人聯手欺騙,特意弄回來只是爲了用她的命去給別人化災擋劫的工具罷了。
原本就是一個在娘肚子裡頭就被拋棄的棄女,而如今身處的陰謀比及曾經的遭遇還要下作與不恥,這樣的事情,不論攤到誰的頭上怕都難以接受。不瘋不癲都已經是個奇蹟了,哪裡可能還這般平靜的當做無事人一般暗地裡與那些完全不是她所能夠抗衡之力相對抗?
寧塵逍極爲難得的沉默起來,默默看着符夏。重新打量着眼前這個姑娘,倒是愈發的覺得符夏的神秘與不可思議之處。
他沒有理由不相信這一切。從客觀事實上來說,再也找不到比這個更加合理的解釋沈靖與符相對於符夏如此特殊的理由,從符夏的行事心性來說,這個時候在自己的脅迫下也已經沒有必要再扯什麼謊。
當他知曉這一層因果後,腦子裡頭關於沈靖一事所有的頭緒便順成了圓,看來這個小子當真野心不小,早就已經覬覦着帝位,只不過實在又僞裝得太好。沒有讓應該引起重視的人重視起來罷了。
而符仲景的話,看來也早就已經跟沈靖暗中勾結,除此外,怕是還有更多的人都已經投注於沈靖身上。
沈靖此人,當真不簡單!但想要爲帝,只怕可沒那麼容易。
天師卦象不論真假,就目前來說,至少他們所找的這個命格特殊之人便已經提前察得了天機,而且顯然不是那種甘於淪爲炮灰,去當替死鬼的主。光是這一點上,怕是沈靖最後就得吃個大虧,栽個大跟前。
其次。如今沈靖這秘密被他所掌握,嘿嘿,那這所謂的帝王之相也就更加難上加難了呀!
“信!這一回本王絕對是信的!”
好一會後,寧塵逍這纔再次吱聲,臉上神情已經恢復到了那種頗爲興奮之色:“符夏呀符夏,看你這樣,怕是一早就知道這事了吧?本王是個守信用的人,既然答應過不會再追問你爲何知曉這些便不會再問,只不過。有件事本王當真很是好奇,那便是你心裡到底對這事是怎麼想怎麼打算的呢?”
“我還能怎麼想怎麼打算。自是走一步算一步。”符夏倒也沒有刻意避而不提,索性直接回答道:“以我的身份。根本沒法改變掉入局中的結果,不過我也不是傻子,哪裡可能甘心給人當替死鬼呢?所以這纔想着自個私底下多掙些錢,將來真發生什麼無法再由自個控制之時,大不了能走就走,能逃便逃便是。天下這麼大,手中又有錢,還怕沒有我容身之地嗎?”
她的回答半真半假,但謹記着之前寧塵逍找出她的那個破綻,這回倒是注意到了,沒有再做任何遲疑。
而寧塵逍卻是不由得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難怪,難怪,這種安排倒是跟你性子很像。不過……”
“天下雖大,再大也莫過皇土,你覺得憑着你手中那點錢還有你自個這麼點實力,就能夠逃得過相府,逃得過沈靖的天羅地網嗎?”
聽到這話,符夏倒是並不在意地搖了搖頭:“王爺,這就是我自個的事了,您……還是不必操心了吧?”
“也是哦,本王沒事操那個閒心做什麼呢?”寧塵逍跟着笑了起來,轉而卻是突然收起了笑意,一副不懷好意地模樣說道:“難道,你就真一點都不擔心本王把你這事給說出去嗎?”
這個,符夏還真是一早就考慮過,因而平靜而對:“這個,我還真不擔心。我想王爺跟三皇子之間應該絕對不是盟友關係吧,所以您暗中掌握了他的秘密對您來說可是再好不過的先機,只要運用得合理,那麼將來什麼樣的可能都有。若是就這般隨便說道出去的話,對王爺可是沒有一點的好處。”
“更何況,這事若真被傳開的話,有大麻煩的是沈靖纔對。當然,我肯定也會因此而受到牽連,但對我來說卻也不是絕對的壞事,說不定利用得好的話還能夠有意想不到的轉機。”
“嘖嘖,你這丫頭還真不像是一般的人,精得跟只狐狸一樣,真不知道都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
寧塵逍搖了搖頭,頗爲誇張地說道:“看來沈靖這回也是失算了,明明應該是個傻姑娘任他擺佈纔對,怎麼也沒想到傻姑娘突然一下子就成了精呢?難怪他查了這麼久還一直要查你,你前後簡直是判若兩人,換成是本王。那也怎麼都得查明白才行呀!”
“王爺這話說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符夏笑笑,並不否認什麼:“傻也好。精也好,我都不過是爲了自保。人呀,誰沒有幾個不同之面呢?若我明知了一切,入了相府還跟從前似的,那豈不是任人宰割了?”
沒有去追究符夏的答案,寧王倒是想到了什麼,盯着符夏一字一字說道:“本王記得頭一回在同濟堂見你時,你便已經是現在這副德性了,後來我也讓人查了一下。就在本王頭一回見你之前,你都還是沈靖他們曾經所以爲所想象的模樣。難不成……”
符夏下意識的心一緊,正當她以爲寧王即將說出什麼驚天推測之語時,卻不料寧塵逍當真是好死不死,再一次的犯起渾來。
“難不成,你這是得了本王的福,所以纔會變得不算那般蠢了?”寧塵逍果然來了個大逆轉,那副自戀得快要陶醉的表情當真也是讓符夏醉了。
“……”符夏嗓子裡頭下意識的冒出兩個怪音,卻當真覺得很是無語,不知道說什麼好。盯着寧塵逍看的眼神也是說不出來的無奈。
“王爺不是說還有急事要回府嗎,既然如此……”
“不急了不急了,這會本王覺得還是你這邊的事暫時更有意思些!”寧塵逍明顯來了興致。可是根本不管符夏覺不覺得有意思:“咱們再聊聊,就多聊聊這些事,挺好玩的!你放心便是,本王保證不會再跟其他任何人提及便是,此事保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呃,對了,拾二也知道了,不過拾二不算,他知道跟不知道一樣!”看到屋子裡頭還一直呆着的拾二。寧塵逍倒是隨手一指,對着符夏說道:“你別把他當活人就了!”
拾二不僅沒有半點不快。反倒還笑着朝符夏點了點頭,一副沒錯就是這樣的神情附和着寧塵逍的話。
符夏頓時有種風中凌亂的感覺。這樣的主僕組合當真是獨一無二。拾二明顯早就已習慣了寧塵逍的各種面目,當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侍從。
寧塵逍發了話,符夏自然知道自己這會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似乎每一次都是如此,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具體說道些什麼,向來都是寧塵逍說了纔算的,是以她也懶得再去糾結這些。
“王爺還有什麼想問的只管問,我知道的必定知無不言。”今日這事之後,符夏也算得上在寧塵逍面前毫無什麼秘密可言,不過轉念一想,這倒也不是什麼絕對的壞事。
所以有的事情都有着兩面性,就看你如何去利用了。
寧塵逍與沈靖的關係明顯有些複雜,符夏無法看得太過明白,但可以肯定一樣,寧塵逍絕對不可能希望沈靖心想事成,不然的話也不是這樣的態度與做法。
興許提前讓寧塵逍知道沈靖的那些心思打算,反倒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她自身的力量太過有限,哪怕提前知道一些旁人無法知道的先機,但畢竟沒有什麼真正的實力,而寧塵逍則不同,以寧塵逍的腦子、手段與勢力,又得些先機的話,想給沈靖添賭,壞沈靖好事卻是容易得多。
“符夏,你自個相信那老不死的破天師說的卦象嗎?”寧塵逍當真有些好奇,而且也不再提及符夏本身那些過於神秘而無法解釋的地方,反倒是問起了一些看似無關輕重的事情。
符夏沉默幾息,卻是並不急着回答什麼,而是反問道:“我可以先問王爺一個問題嗎?”
“你問吧!”寧塵逍頭一回慷慨地允許着。
“王爺與沈靖之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關係?”符夏並不指望真能從寧塵逍嘴裡問出來真相來,但這問題的確是如今最爲讓她困惑的,她只是試着問上一問,問出來了心裡也好受一些,至於答案如何倒也沒多指望。
從前世來看,寧塵逍似乎並沒有介入到任何皇子的爭鬥之中,也沒有染指皇權的跡象,他就象一個特殊的存在,自顧自的過着他那隨心所欲的好日子,不論是先帝還是到太子、皇子包括沈靖在內,一直到後來都不曾有人動過寧塵逍分毫。
既然如此,那麼按理說,寧塵逍應該與沈靖也不至於有着什麼過於對立之處纔對,但事實上,從他讓自己替其從沈靖那裡人取物到現在的,許多事情許多細節都看得出寧塵逍對於沈靖很是重視,而且是那種應對對手的那種重視。
如此一來,符夏心中自是愈發不解起來,寧塵逍的真實意圖完全讓人看不明白,這個人呀,纔是真正神秘得讓所有人完全看不清看不透的存在!
聽到符夏的問題,寧塵逍眨巴了兩下眼睛,毫不在意的說道:“本王跟沈靖那小子能是什麼關係呢?可是沒你想的那般複雜,本王暫時跟那小子無冤無仇,也沒什麼正兒八經的過節,就是覺得那小子心眼不好,跟面上完全外人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得防備點,回頭別什麼時候一個不注意,讓這小子給咬上一口可就麻煩大了。”
就跟說笑話似的,寧塵逍畢竟也算是給了符夏天大的面子解釋了兩句,這可還是看在符夏說出了一個讓他極感興趣的事情的份上,不然的話,哪裡可能理會這樣的問題。
“行了,輪到你了,你還沒回答本王剛纔問你的話呢!”他說着,喝了口茶,而後喃喃自語:“最近話真是太多了,累人!”
見狀,符夏真心有種想要吐血的感覺,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也懶得跟這樣的人擡槓,自行回覆起一開始寧塵逍的回答來。
“天師卦象一事,我倒是相信應該有過這麼一回事,不然的話,沈靖也不至於費這麼大的事讓人找上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符夏也沒有必要再在寧塵逍面前三皇子三皇子的敬稱什麼,直接指名道姓的稱呼沈靖便是:“但是,就卦象所言的那些東西,我還真不信。”
“爲什麼?”寧塵逍這下興致更高了,反問道:“你怎麼也不信?那老不死的怎麼說也算是天下有名吧,你們這些人不都把他當成神仙一樣供着信奉着嗎?”
這話意思很明顯,寧塵逍把這天下之人分成兩類,除了他這個清醒的聰明人以外,其他都是一樣的笨蛋。
符夏倒是並不在意寧塵逍這種狂傲,簡單解釋兩句:“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我這人向來只信自己,不信什麼天註定。就算真有天註定,我不樂意的話,也要去跟這天爭一爭,改變不了別人總能改變自己。天師再神也不過只是窺將來萬萬之一,誰都沒有那個資格去給老天爺以偏概全。更何況……”
說到這,符夏明顯倒是心情好了許多,竟是笑了笑,看着寧塵逍帶上了幾分少有的俏皮之色:“那個老傢伙不是說我的命格能夠影響沈靖的福禍嗎?即如此那豈不是更好,我自個就是一個最重要的變數,不等於就是說沈靖的未來差不多算是掌握到了我的手中?”
“呃……你這樣笑起來,怎麼讓本王覺得有種陰森森的感覺呢?”寧塵逍誇張的擡手摸了摸他的胸口,而後示意:“繼續,你繼續。”
符夏忍不住白了寧塵逍一眼,倒也沒有逆其意,接着說道:“化劫擋災?這種替人送死的事那也得我自個樂意主動才行吧?不然的話沈靖怎麼會這般麻煩的討好於我,而不是直接把我弄進府去強行安排在他身旁?”
“所以呀,這就說明我的態度很是重要,心甘情願的幫沈靖那纔對他有用,可以替其化劫擋災,不然的話,興許我的命格對他來說就是一災星、一禍星、一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