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屍匠告訴寧秋水,在這一扇血門裡,死去的人活過來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寧秋水想要從對方的嘴裡得知更多,但縫屍匠卻忽然瞪大了眼睛,喉嚨裡咕嚕咕嚕,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接着他突然笑道:
“父親果然沒有欺騙我,做這一行……折壽。”
一旁的高大年輕人原本很是畏懼死而復生的寧秋水,但見到了老人身子搖搖晃晃不大對勁,還是硬着頭皮過來扶住了老人。
“陳老,要不……”
他滿臉擔憂,似乎想要說什麼,但老人捏住他手臂的手忽然用力了些,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年輕人見狀嚇得急忙幫老人拍打着後背。
“隼啊……”
老人聲音沙啞,轉過頭,目光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我死後,把我的屍體燒了。”
年輕人‘啊’了一聲,一臉懵。
“這,這……陳老,您不土葬回祖墳麼?”
陳老微微搖頭,語氣怪異:
“記住,一定要把我的屍體燒得精光!”
“做我們這一行的,身上沾了不少陰氣,死後若是屍體藏陰還陽,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
年輕人看着老人那堅定的眸子,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好!”
老人說完之後,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對着寧秋水再一次強調道:
“你記住我剛纔說的話……絕對,絕對不要親手去挖活人的心臟來續命!”
“還有……”
“有什麼想做的事情,立刻去做,時間到了之後,你的生命也就會走到盡頭!”
毫無懸念,老人沒有說出最後的關鍵訊息,只是對着寧秋水囁嚅了幾下嘴脣,就眼睛一瞪,嚥氣了。
他死後,年輕人目光流露出了悲傷,不過還是按照老人交代的那樣,直接將老人的身體扔進了焚燒爐裡。
這個焚燒爐實在太老式了,還是敞開型的,和一般的火葬場不同,黑煙滾滾沖天而起,好在難聞的氣味很快就會被山林的草木吸收,並不會瀰漫太遠。
寧秋水也站在了年輕人旁邊,沒有按照老人所說的立刻去完成自己的夙願。
他們一同靜靜看着老人的屍體被焚燒成了灰燼,而後寧秋水纔對着旁邊的年輕人問道:
“怎麼稱呼?”
年輕人老老實實地回道:
“孫隼。”
“你是陳老的後代?”
孫隼點頭又搖頭:
“不是親生的。”
“我是個沒有爹媽的人,如果不是陳老願意撫養我,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他這話本來也沒有問題,但寧秋水卻覺得怪怪的。
“你是孤兒?”
“嗯。”
“什麼時候爹媽不要你了?”
孫隼猶豫了片刻。
“記事之前。”
“你的生命不多了……好好珍惜吧,記得聽陳老的話,他不會害你。”
孫隼說着,轉身收拾了一下東西,繼續默默燒着屍體。
地面上躺着十四具屍體,算上之前被燒掉的那具,還有自己……一共16具。
這些屍體無一例外都被利器割開了胸腹,花花綠綠的內臟散落得到處都是,看上去格外猙獰惡心。
寧秋水快速掃視了一眼地面,發現了這些屍體無一例外地都被拿走了心臟。
當然……也包括自己。
“16……”
寧秋水在腦海裡快速回憶着和這個數字有關的一切,最終鎖定在了趙二拖着他來到了血門前的那一刻。
當時,隨着趙二推開了門,寧秋水在那扇血門的背後看見了許多人。
他的記憶並不混亂,強大的瞬記能力讓寧秋水能夠大概記住他們的模樣。
這些人加在一起……正好16個。
“地面上這些死去的人跟他們有關係麼……”
“我沒有從詭舍進入血門來到這個世界,所以在這扇血門世界之中,我的身份不再是『詭客』了。”
“那我是什麼?”
“NPC,還是這扇血門的BOSS?”
寧秋水的臉色變得微妙起來。
這時候孫隼站起了身子,但他似乎將寧秋水當成了空氣,徑直走過了寧秋水的身旁,拖起了地面上的一具腸穿肚破的屍體,又朝着焚燒爐走去。
寧秋水注意到孫隼走路的時候,他的身體是不協調的,有一種似乎因爲殘疾留下的隱患。
“喂……”
寧秋水跟他打了一個招呼,但是孫隼沒有任何迴應,只是安靜埋頭做着自己的事情,將地面上那些狼藉的屍體,一具又一具的扔進了焚燒爐。
整個過程安靜又詭異,彷彿孫隼是在燒什麼垃圾。
由於不是詭客,寧秋水沒有接到血門給予的提示和任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寧秋水摸了摸身上帶進來的唯一一件鬼器——那根香菸。
還在。
還好。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殘破的身體,換上了不遠處掛在鐵絲網上的舊外套,遮住了身上的傷口,沿着空曠的街道走向了遠處燈火闌珊的城市。
路上冷風呼嘯,寧秋水腦子裡亂糟糟的,他認真思索着在火葬場的事。
無論是縫屍匠陳老還是那個孫隼,都給寧秋水一種十分怪異和不舒服的感覺。
寧秋水想要找出這種感覺的由來,可怎麼也捉不到它的小尾巴。
想着想着,他遇見了第一個行人。
對方在街道對面,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玩着手機,刷着美女直播,臉上掛着淫笑。
昏暗的路燈下,寧秋水注視着對面那個行人,忽然停下了腳步。
突然間,寧秋水的眼底閃過了一道精光!
“難怪……”
他喃喃自語。
看見這個行人的霎那,寧秋水忽然反應了過來,孫隼究竟是哪裡不對勁,而自己又爲何遲遲沒有注意到!
在火葬場的地面上那些屍體,穿着的衣服大都很輕薄,幾乎全是短袖短褲,而孫隼和陳老兩個人穿的衣服卻都很厚,幾乎完全遮住了身上的每一個角落,只露出了手和頭!
火葬場那個爐子的溫度極高,旁邊肯定也比外面的溫度更高,兩個人就算再怕冷,也不該在這麼炎熱的天氣穿得這麼厚實。
自己沒有復活之前是能夠感受到爐子溫度的,但是縫屍匠將他復活之後,他就對於溫度沒有什麼概念了。
這也是他爲什麼一直不覺得火葬場的那兩個人穿那麼厚很奇怪的原因!
“身體不協調,還穿的這麼厚……是爲了遮掩什麼麼?”
寧秋水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
耳畔迴盪起了剛纔的一段對話——
…
“這,這……陳老,您不土葬回祖墳麼?”
“記住,一定要把我的屍體燒得精光!”
…
“這兩個傢伙……有大問題!”
寧秋水忽地轉身,快速朝着火葬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