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火光照亮了我的眼睛,讓右眼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的行爲,我想也沒想就伸出了左手,握住了劍身,往邊上推去。
而同一時刻,蘇止抱着我的雙手微微用力,將我往前拉去,滿目含笑的俊臉在我面前放大,下一秒,我就覺得脣瓣上一軟,頓時屏住了呼吸,眼眸瞪大的望着前方。
蘇止漆黑的瞳仁在身後極近的劍光下,被映襯得熠熠生輝,紅色的點點落在濃黑的汪洋中,迸射出一種熟悉的窒息感,迎面來襲。
我幾乎是整顆心都停止了下來,不可思議的望着他親了我,更不可思議的望着他的那雙眼睛,那一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感,蒙上了我的心頭。
“我認識他。”
那是一種熟悉到能夠深入靈魂的感覺,我可以感受到它離我非常非常的接近,近到只要我稍微伸出手,就可以握住它。
可是我伸不出那隻手,只能任由那種感覺,在片刻之間,就再度被身後的劍光遮掩。
濃郁的紅色在極黑當中炸裂開來,伴隨着很重的戾氣,鬼氣帶動整片林間的夜風,襲染我身。
“啪”的一聲響,是什麼東西打中劍身的聲音,僅是一下,劍氣就驟然停止了攻擊,而我整個人也在那一刻,脫離了蘇止的挾持,往身後倒去。
寬厚的胸膛,藏不住的是鋒利的殺意,冰冷刺骨的寒意即便是對冷熱沒有多少感覺的我,也能夠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陰冷。
冷到骨子裡,寒在靈魂中。
我沒想到驚夔會這麼的生氣,更沒想到,他會發現我在這裡,不管彌月的生死,只因爲我被蘇止拽在了手中。
他是來救我的。
堅硬的臂彎將我緊緊禁錮住,胸口的起伏夾雜着他的顫抖,還有濃重的血腥味自空中傳來,鑽入我的鼻尖,濃郁的令人作惡。
可我很快就看到血味的來源是來自驚夔的本身,順着他的右手看去,才發現整個手部都被鮮血染紅,更有源源不斷的血液從手掌順着劍柄朝着劍身落下。
我這才知道,剛纔我抓住劍身的時候,感覺到的那股粘稠是什麼東西,原來這些都是他的血。
“驚夔,你的手怎麼了?”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看一看,卻被他更是用力的禁錮住,一點都動彈不得。
“別動。”
他的聲音冰冷無情,似臘月寒風,沒有任何的溫度,也帶着一絲絲的絕情。
我心頭一顫,手掌僵硬在空中,最終垂了下來,“驚夔,我——”
“好樣的,真的很好,很好。”蘇止在我被驚夔奪過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動,也仍舊保持着親我時候的那種笑容,卻在此刻打斷了我的話,笑吟吟的拍了拍手,“竟然能夠徒手打破禁中界,驚夔,爲了一個女人,你竟然願意自毀一魄作爲代價,真的好極了。”
“自毀一魄,作爲代價?”
我驚愕的不知所措,但蘇止的笑容,還有驚夔更加的緊摟着我的力道,都完完全全的告訴着我,這是真的。
而那邊仍舊被綁在樹幹上的彌月也很明顯的聽到了蘇止的話,一張臉已經扭曲成怨婦狀,憤恨的咬緊了嘴脣,死死地盯着我們這
邊。
我能夠感覺到來自身後不遠處的那抹寒意,但現在的我無暇顧及彌月的反應,我整顆心都撲在了驚夔身上。
“驚夔,你真的爲了我自毀——”
“不是爲你。”驚夔打斷我的話,聲音依舊冷漠到底,黑眸裡隱藏着一抹殷紅的犀利,是隨時都會迸射出來的炸裂。“在禁中界被關閉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打算。一魄而已。”
“好一個一魄而已。”有人大笑出聲,卻不是蘇止,而是身後不遠處的彌月,她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悽慘,還有對我的憤恨,對驚夔的疼惜,“你要知道你的魂魄有多重要。魂魄支離破碎是無法入體的!一旦重歸軀體失敗,你隱忍了這麼多年的辛苦就白費了。”
我眼眸驟然緊縮,擡着頭,死死地瞪着驚夔,可他仍舊望着前方的蘇止,眼底除了殺意外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
也絲毫沒有對彌月的話,有所動容。
可我不一樣,我雖然知道有的鬼甚至是人,都會有魂魄不全的可能。但我卻不知道魂魄的支離破碎,對驚夔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他爲了打破禁中界,自毀一魄,雖然聽上去沒有什麼,但彌月此時的話不會騙人,並且,驚夔的回答也驗證了這個事實。
“嘿。入體失敗,隱忍白費,哈哈哈……”驚夔突然大笑出聲,“我徹底和我的身體分離,這不正是你們所要的嗎?但哪怕我真的支離破碎,我的軀體也沒有人可以奪得!”
驚夔這番話,帶着雙重含義,我有些摸不準,他是不是知道了這些事和彌月有什麼關係,而那邊彌月也臉色一白,抿緊了脣,不再說話。
蘇止仍舊笑吟吟的模樣,一時間,誰也不說話,大眼瞪小眼,在這樣的夜色裡,形成了一副凝固許久的畫面。
直到一聲尖銳的鳥叫聲劃破天際,這纔打破了這裡的詭異氛圍。
蘇止眼眸一閃,突然往後退了一步,隱藏到大樹的陰影中去,驚夔卻陡然間再度伸出長劍,一手抱着我,一手上前幾步,靠近了蘇止。
“蘇止,把神之草吐出來。”
“很抱歉,神之草已經融入我的體內,你要想給莫逢解毒,就讓她跟我走,否則我不會交出解藥的,我寧願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也絕對不會交出解藥。”
“你、找死麼!”
蘇止含笑的挑了挑眉,“你這是要對我宣戰?你憑什麼來與我對峙?在打開禁中界之後,你還有多餘的力氣嗎?驚夔,不得不說,你的確很強大,但你的強大並不完整,而現在你的絕對不是我的對手。但,你若要戰,我自然奉陪。”
蘇止挺直背脊,赫然有種迎戰的姿勢,而驚夔那副狀態,是隨時都會出手對戰的,但我看到他一動,手上的血就留的更多了,不清楚是不是其他地方還有着傷口。
我想阻止他,但我又怕自己的阻止會壞了他的計謀,所以猶豫間,我只能乾着急。
驚夔許久沒有說話,我漸漸地感受到他面上的陰寒越來越重,但不曾反駁,也就是說蘇止說的都是真的了?
蘇止到底是誰?爲什麼會如此傲慢的說出這種話,而驚夔卻無法反駁的呢?驚夔不是讓自己吃虧的那一類人,所以絕對不會示弱。
可他不回答,就驗
證了一切。他強大,卻強的不完整,所以註定會失敗。
“禁中界,按照原本的你來說,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可你現在卻要用一魄來作爲支付的代價。驚夔,你弱了。沒有幾天就是魔心珠面世之日,屆時也會迎來莫逢的產子,你又是否做好了準備?”
“我的事不用你管。”
“魔心珠面世,需要具備兩個條件,但魔心珠究竟會以怎樣的形式面世,最後那對心連珠又在哪裡,你又是否知道?莫逢產子,一可用古墓人心頭血,二可用神之草,三可用麒麟子,你又是否都清楚?驚夔,你從出現在人間,走到這一步,你真的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嗎?真的只是找回你的身體而已嗎?如果是這樣,你根本不必管莫逢的死活,你動了情,就是搖了心,註定了一事無成,八卦月被那麼容易的破壞,就是最好的證據。”
蘇止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下去,完全不管驚夔的怒斥和吼聲,我能夠感受到,驚夔在聽到那些之後,全身上下那種不可抑制的憤怒。
是因爲被人說中了心事,所以對當初堅持的目標產生了動搖,有了疑惑,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最後的路要怎麼走。
他不清楚,但我知道,因爲我看得清楚,蘇止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從他的脣邊播散出一圈圈的半透明的光圈,緩緩地將我和驚夔包圍,越來越多,也讓驚夔越來越承受不住的樣子。
那些光圈,更是毫無忌憚的順着他受傷的那隻手,侵入進去,在滿是鮮血的手背上,印刻出一道道黑色的劃痕。
我盯着驚夔顫抖的手,紅色的長劍因爲血液更加迸射着耀眼的光輝,還有更多的血從劍身上落下來。
“驚夔,別聽他的聲音,別聽。”
我雖然察覺到是蘇止的陰謀,但我並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夠阻止。正逢焦急的時候,突然脖子上的血玉迸射出一道冰寒的冷意,貫穿我毫無冷熱知覺的身體中去。
一下子,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在我體內噴發,讓我不顧一切的握住驚夔的那隻受傷的手,擡起他的血紅長劍,朝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割裂下去。
頓時鮮血噴射,灑在了我的和驚夔還有蘇止的身上,瞬間,一切都停止了下來,安靜的只有我大口呼吸的聲音。
“驚夔,別聽他的聲音,他在迷惑你,不要聽,你一直都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你要做的是什麼。你不會迷茫,求你振作起來,好嗎?”
我顫抖的伸着手,摸上驚夔的臉頰,鮮血沿着我的手指落下,留在了他的脣瓣上,他輕微一動,將鮮血吞了進去。
頓時漆黑的瞳孔被血紅色所覆蓋,紅色炸亮天際,然後被逐漸的吸收,最終恢復了那抹深沉的熟悉。
驚夔大手將我的腰一把摟住,把我深深按在了懷中,雙眸裡,不再有冰冷,不再有迷茫,只有來自君王的危險。
細細的,宛若一根針,很小,卻鋒芒寒霜,只要一下,必死無疑。
“蘇止,我也是小瞧了你,竟然可以利用我的傷口,來完成你的言咒。不過這樣一來,你覺得莫逢還會有跟你走的可能性嗎?”
他的聲音帶着輕笑的嘲諷,更是倨傲性的將我摟着,是一種絕對性的示威,讓蘇止的臉終於在黑暗中,變了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