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路的死是件大事，當丹青妙筆從葉默口中得知時，除了錯愕還是錯愕。他倒是沒多少心理障礙，但有些疑慮，他還得提出來。
“蕭路死了，我們的總指揮是誰？”
葉默笑笑：“是我。”
“高層會允許你接手工作？”
“他們會允許的。”
“哦？”
“死神自救聯盟和亞特蘭蒂斯人，兩者都是實力在握的奪權者。這種情況下，高層必然會急於應付亞特蘭蒂斯人，無暇顧及來自聯盟的威脅。如果我這時提出接手小隊，高層一定會應允。”
“那遊戲呢？第二世界已經淪爲亞特蘭蒂斯人的工具，隨時有可能將玩家控制。如果放任這股力量不管的話，總有一天我們會吃大虧。”
“林波已經在着手精神控制方面的資料了，我相信不用過多久，精神控制就會解除。到那時，伊文就得應付來自玩家的怒火了。”
“那亞特蘭蒂斯人呢？只着眼於一個伊文，很容易失去大局。”
“呵呵，伊文帶領的只是他這部分人馬，代表的意志也只是他一個人。亞特蘭蒂斯高層雖然不會插手，但心卻是向着我們的。一旦有了結果，死的也是他伊文一個人，不會搞出更大戰爭來的。”
丹青妙筆斟酌了一下，沉吟道：“看來他已經被拋棄了。”
葉默笑道：“他的確是被拋棄了，不過總還是有點用。”
“哦？”
“你真的相信亞特蘭蒂斯人對我們沒一點想法？”葉默提出了一個問題。
丹青妙筆嗤之以鼻。以他這種陰暗性格，別說亞特蘭蒂斯人有這念頭，就是沒有，他也會把這念頭強行按在亞特蘭蒂斯人頭上。
“孤軍深入，驕傲自滿，伊文已經犯了兵家大忌。就算有高科技支持，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我真正在乎的，其實還是死神自救聯盟。”
丹青妙筆笑道：“伊文想利用蕭路激起蕭強的怒火，卻不知他聰明，蕭強比他更聰明。”
葉默點點頭：“不錯。蕭強這個人我知道，想利用他的人，無不會成爲他所利用的棋子。反客爲主，用形勢逼迫對方低頭，在談判桌上，他是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說到這裡，他不禁苦笑起來：“死神自救聯盟的復仇意志很可怕，遲遲未能爲高層帶來威脅，就是因爲手上沒什麼有力的底牌。現在蕭強一定會着力於和亞特蘭蒂斯人的談判，獲得更強大的靠山”
丹青妙筆呵呵笑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新死神和舊死神的比拼一定很精彩，就是不知道你能佔幾成把握。”
葉默傲然一笑：“當然是十成。”
“你就這麼肯定？”
葉默看了看他，笑道：“你還是太小看了第二世界。”
“哦？”
“博士和我講過它的原理。”葉默舒了口氣，淡淡地道：“能力具現化，依靠的就是人體自身的念力。由念力做引導，將體內的死神之吻揮發出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改變原有世界的構造。就像你的召喚獸，它們本不是存在的，但因爲你的念力，它們被召喚了出來。”
丹青妙筆心中陡然滑過一道靈光：“你是說……”
“念力，力量，都是改變環境所不可或缺的。念力，我有；力量，我也有。”
丹青妙筆忍不住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
葉默深深地看着他，笑道：“就是這樣。”
“召喚冥界！”丹青妙筆失聲，身子突然輕輕顫抖起來。
他並不在乎冥界算不算得上可靠的戰力，兩者大戰，一方可怕的勢力突然插足，其影響是無比深遠的。
丹青妙筆很清楚，對付鬼神，顯然是玩家這一方更有利；可亞特蘭蒂斯人壓根就沒玩過這遊戲，鬼神長什麼樣，實力如何，高科技武器是否能起作用，都必須經過非常長時間的研究才能得出結論。而伊文一沒人手，二沒時間，研究工作遲遲不能展開，遇上鬼神，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他不由皺起了眉頭：“可是讓原本不存在的冥界突然替換戰場，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葉默笑笑：“我是冥界之主。有能力將它們召來，自然也有能力將它們送回去。”
丹青妙筆的眼睛突然亮得駭人：“你能掌握冥界？”
“不錯。”
葉默輕輕一笑；“而且，我還可以控制它們的活動範圍，攻擊目標等。”
丹青妙筆沉吟道：“那這樣說來，我們手上倒是有一張可用的底牌啊！”
他接着問道：“那精神控制的玩家佔了多少？”
葉默搖搖頭：“不太清楚。”
“哦？”
“一個人要是突然改變主意，想反過頭來咬一個剛剛給他饅頭吃的人，你覺得有多少是會張着大嘴流着口水，告訴目標自己就是來吃他的？”
沒人會這麼白癡，饒是丹青妙筆天天說劍天下是白癡，他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會有這種白癡存在。咬人的狗不叫，他很清楚這個道理。
“那這樣一來，玩家就等於中立了。”
“不錯。在沒有看清到底誰是真正受控制的人之前，一味打壓，只會造成更多人不滿。”
“玩家不能出手，那我們的計劃還怎麼進行？”
玩家是一股強大的勢力，丹青妙筆無法不正視這個問題。不想葉默微微一笑，說道：“你覺得他們有能力阻擋我們？”
丹青妙筆奇道：“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葉默笑道：“別忘了我剛纔說的。想要能力具現化，一要念力，二，需要的就是力量。”
他亮了亮自己光潔的右臂，說道：“我們這些患者因爲死神之吻纔有瞭如今的力量，足以支持能力具現化所需的條件。但普通玩家不行，他們的力量沒有經過儲藏，無法達到凝聚，所擁有的具現化也不過短短一瞬間而已。就算他們真的達成條件，也會在下一刻解除能力具現化，而這個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笑着說道：“一瞬間，就連最基本的生理機能也會消耗掉他們所儲存的力氣，一天下來，又有幾個人能保持身體能量不外泄呢？要知道，就連睡覺翻個身也是需要力量的。”
丹青妙筆怔了半晌，終於歎服：“你可真是陰人的天才。”
“不敢不敢，我要是天才的話，你就是鬼才。”葉默絲毫沒有放鬆警惕，受到嘲諷立即頂了回去。
“種子已經種下，能否發揮實力，就得看死神之吻有多強了。”
葉默突然截斷話頭，默默思考了一陣，突然大驚失色：“不好！”
“怎麼？”
“既然死神之吻患者都有具現化的能力，那那些在研究所裡的……”
丹青妙筆翻了個白眼：“傻了不是？有我在還用擔心那些問題？”
葉默驚喜：“你解除他們的控制了？”
丹青妙筆冷冷一笑，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葉默大驚：“全殺了？”
“沒什麼，我只是讓博士做了個實驗，讓他們參與罷了。”
葉默心中更驚：“什麼實……”
他忽然反應過來，面色古怪：“你不會把他們……”
丹青妙筆嘆息：“就知道以你的智商無法理解。”
“這個實驗很重要，重要到關乎整個人類的生死存亡。這些人雖然噁心，但也算明曉大義，所以他們全體參與了博士的實驗，爲人類的美好未來不惜奉獻一切。”丹青妙筆停下腳步，笑道：“明白了？”
“明白了。”葉默也笑，緊接着他又提出了下一個問題：“那要是實驗成功了呢？”
丹青妙筆呵呵一笑。
“實驗不會成功的。”
實驗不會成功的。
直到回到酒店，葉默依舊在咀嚼着這句話。
那些死神之吻患者已經被博士以實驗的名義“請”進了籠子，“實驗”一日不成功，他們就休想出來。葉默理解丹青妙筆的意思，同時心裡也在暗暗歎服。
這傢伙，謀略真是已經到達了可怕的地步。想人所不想，爲人所不爲，他像是天生擁有一種奇特的未卜先知的能力，永遠知道對手的下一步路怎麼走。伊文栽在他手裡，並不虧。
兵不血刃就能拿下一個苦心積慮營造起來的陰謀，丹青妙筆，神機妙算。葉默不禁苦笑起來，這傢伙，永遠都算得那麼準啊！
他打起精神，打開了房間的門。白凝霜正躺在牀上看書，見他回來立即撲了上來，笑嘻嘻道：“回來啦！”
她親切地幫葉默脫去外衫。葉默卻沒領情，只是望着她嘆道：“那些東西都收了吧！”
白凝霜一臉茫然：“什麼東西？”
葉默也不作答，走到牀邊猛地掀開被褥一角，掂了掂那本柴可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意味深長地笑看着她。
白凝霜一張臉漲得通紅，嘟囔道：“看看名著有什麼大不了的？”
“別人看名著的確沒什麼大不了，可你看名著，那就是大大的了不起。”葉默笑着颳了刮她的小瓊鼻，把那本書塞到了她手心裡：“想看名著，你以後有的是機會。”
白凝霜咬了咬下脣，眼眶驀然一紅。
“這是他在我十六歲生日時送給我的……”
“那就讓他每年都送！”葉默擺手。
白凝霜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撲進他懷裡，號啕大哭。
多少個日日夜夜，她都是這樣過來的。她一味在別人面前裝堅強，自己卻脆弱得像一朵風雨中的花，每次想到那個人永遠不會再送自己東西，永遠不再有人嘲笑她和葉默的關係，她心裡就像針紮了一樣的難受。
她強裝歡笑，以最純真的笑臉迎接所有人，告訴他們自己很堅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虛僞。
她勤快地換着牀單，換着枕巾和枕頭，要的就是不讓葉默看到自己有多痛苦。
她心裡有一道牆。
可現在，牆破了。她毫無忌憚地躲在葉默懷裡痛哭，她害怕那樣的自己，害怕總有一天會崩潰，她極力想找個人傾訴，可是，可是……
“葉默，我真的很想他啊！”
她像是要把餘生所有的淚水隨着痛苦一起發泄出來，她用力地哭着，用力抱着他。在她潛意識中，葉默已經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最相信的，也只有葉默。
但今天的葉默卻出奇地反常。他沒有安慰，也沒有隨着她一起痛苦，他哈哈大笑，笑得是那麼的肆無忌憚，那麼張狂得意。白凝霜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怒氣，狠狠推開了他，擦拭着眼角里的淚水，同時也狠狠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