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雨逐漸變小了,四周也黑漆漆一片,只不遠處的宅子裡有燭火露出。
趙梓昕看向連灩熙那兒,心下卻十分不解,本來還以爲連灩熙是等待家僕來接,但是這都那麼長時間過去了,怎麼還沒有人來?
又過了一會兒,遠方這才慢悠悠的出現了火光。
“姑娘,是不是有人來接咱們了?”碧月有些激動,這雨下的,四周蚊子又那麼多,她可是被咬的夠嗆呢。
連府的姑娘在外面等候的時間,可真夠長啊。趙梓昕若有所思看向連灩熙,卻沒有說話。
帶着火光的人逐漸靠近,打頭陣的就是安瑞。
身後還跟着一輛馬車,以及趕車的小廝。那馬車的車簾半開,探頭向外面看的,是位嬤嬤。
那嬤嬤就是今兒接她如鍾府的那位。
馬車上也有鍾府的標誌,不過就在安瑞真的走近時,連灩熙卻是暗暗喊糟。
那李曜是見過安瑞的啊!這萬一被認出來,可如何是好?
李曜這會子也注意到了來人,畢竟那馬車的聲音還是有的,而且前頭的小廝還喊道:“姑娘,我們來了。”
嬤嬤率先下了馬車,撐起油紙傘,向連灩熙走來。
“姑娘,老奴來遲了,還望見諒。”嬤嬤福了福,就自顧自的站直身子,開始說道:“姑娘初初不見的時候,連大奶奶可是急的不行,本要四處派人打探的,可連夫人卻說姑娘您必然不會走遠,想來過會兒就回來,這才作罷。後來那家丁前來通報,我們奶奶才知道了這事情。可無奈那會子正是有事,連太太好似染了風寒,咱們府上又是請大夫又是抓藥的,弄的個手忙腳亂,無暇顧及您這邊,這纔有些推遲,還望姑娘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計較。”
許是見連灩熙年歲小,又生的瘦弱,因此這嬤嬤說話卻是一點兒修飾語都沒有的。
連灩熙自然是不能計較的。李氏作爲自己的嫡母,雖然非常厭惡乃至痛恨,但是卻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與之相方,她還要擺出一副關切擔憂的樣子,說道:“你剛剛說母親生病了?要不要緊,現下何如?”
嬤嬤點點頭,笑着說:“姑娘莫要擔心。老奴那也是在卻定了連夫人身子並無大問題,這才趕來的。”
連灩熙心中了悟,就說嘛,如何能這般的慢?原來如此啊。
李氏這時候生病,她還真是不免往那壞心思裡想,估摸着是因爲之前的事情。所以纔有那麼一出吧。
這方連灩熙和嬤嬤稍微交談了幾句之後,便不再滯留,她向李曜福了福身子。說了句小女子告辭,隨後又轉身對趙梓昕說道:“世子爺,您的車伕還有多久能到,不如先坐鐘府的馬車回王府吧。”
她這話一出,趙梓昕愣了一下。
隨後又瞧見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的向她之前坐的馬車瞟去。這纔有了反應。
連忙說道:“多謝連姑娘好意,本世子還想再次多歇一會兒。”
連灩熙瞧他明白了。暗暗鬆了口氣,就坐上了馬車。
隨着她在馬車內坐穩,趙梓昕的神色卻是越發陰鬱起來,李氏生了小病,就是讓她在這雨天裡等候那麼久的原因?此刻聽那奴才的話,好似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而且,連灩熙對於之前坐的馬車,似乎是不想讓府上的人知道啊。
這是爲何呢?
趙梓昕雖然在邊關過過一段時間苦日子,但就算如此,那也是有人服侍,平日裡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充足的。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連灩熙這是擔心李氏發現自己花錢過多,而去探查什麼。
許是因爲他本人現在有個後母,所以對李氏這樣的行爲,心中會更加的不喜和厭惡。尤其是他想到李氏在外人面前是個慈祥範兒,這私底下瞧着也不見得是個好的。他這心裡,就覺得那李氏越發的虛僞。
與此同時,李曜卻是注意到了安瑞,雖然中間隔了段時間,但是那日給自己帶來的震撼,可是一點兒也不小,那小廝是連府的?
可是不對啊,那馬車怎麼是鍾府的?
翰林院鍾大人說起來和自己可是同期的進士,往日裡也有些交集,但是這以前怎麼就沒聽過他們府上有人擺弄漆畫的?
李曜陷入深思,此刻他還並沒有將漆畫和連灩熙掛鉤,因爲在他的心目中,那漆畫家從一開始性別就被定爲了男性。所以根本性就沒有往這一塊去想。
連灩熙隨着馬車緩緩行駛回到鍾府,然後便去看望了據說染上風寒的李氏那兒。
她提着半溼透的裙子,髮髻也稍稍有點兒凌亂,面色沉重的走到李氏面前,就在李氏瞪眼看她準備叱責連灩熙一番的時候,她立馬跪了下來,狠狠擰了下大腿,淚水嘩啦啦的流了出來,傷感的喚道:“母親,您沒事吧!”
別看連灩熙瘦瘦小小,這哭起來的時候,聲音還十分洪亮。
她這一哭,一嚎啕,倒是讓在一旁侍疾的上官氏,有點兒發悶。
不過是小小風寒,至於這樣嗎?
當然是不至於了,不過連灩熙卻就要這樣做。雖然有點兒反應過度,但是她的表情絕對是那種擔憂母親到了極點,標準的孝女行爲。
如此一來,李氏就算是想要罵她一頓,也是說不得的。
與之相反,瞧見連灩熙這樣的情緒,李氏那心裡面是各種的憤怒氣惱,憋的想要大人,卻偏偏還要裝成慈母樣。
“莫要難過,母親沒事。”李氏萬分慈愛的說道,蒼白的面容上浮現一抹淺淺的端雅笑意。
連灩熙雙眸內盈滿了淚水,眼睛只要一眨,那眼淚水就順着臉頰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母親……嗚嗚……”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這如果是不瞭解實情的,估計還會以爲李氏這是要病入膏肓,纔會這般。
似乎以前有人說過,哭泣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
此時此刻,事實告訴我們,哭泣確實能作爲一樣好用的武器。
李氏是個愛面子的,素來最要好名聲,此時此刻瞧着連灩熙那張痛哭的小臉,雖然說是哭的梨花帶雨很是惹人憐惜,不過在李氏的眼中,卻是分外的礙眼。
“好了好了,六娘莫哭,爲娘真是沒事的。”
李氏越這般勸,連灩熙哭的越發兇了,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架勢,瞧着還真心厲害。
而與此同時,這屋外的丫鬟嬤嬤聽着這番狀況,心裡自然是有別樣的想法。
說來着女人之中,從來不乏那說三道四的八卦人士,鍾府內也不例外,再加上其中還有一個喜愛看李氏笑話的連淑熙,奴才們只要想說,只要不十分過分,她這個做主母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糊弄過去了。
這今兒從一開始,就有奴僕在傳自家主母的嫡母不是個真慈善的,對待庶子庶女的好也不過是浮於表面不夠真實。而現如今,他們又發現,這榮欣侯府的六小姐居然是個至純至孝的好姑娘?!
看個花燈被人羣衝散,尋了個避雨的地方後,便讓小廝過來通報,這一來一回,實際上最多也就半個時辰的事兒。可連夫人卻在那當空突然生病,害的自家府上弄的手忙腳亂不說,這最後那與姑奶奶相熟的大夫居然說連夫人根本性沒病,最多就是因爲今兒下雨又熱,心裡悶得慌。
某些在裡面當差的丫鬟第一時間瞧見了大奶奶那陰晴未定的表情,當下就將此消息穿了出來。
最初的時候,連淑熙爲了自己的臉面,只說是因着突然下雨,所以李氏才染了風寒,雖說並無大事,不過作爲女兒,連二孃也少不得在一旁與上官氏侍疾。
而就在連二孃心情各種惱怒的時候,連灩熙可算是回來了。
往日裡絕對不會在意的小角色,這時候卻發現居然也是個機靈鬼。
“母親!嗚嗚,您當真沒事?”連灩熙一臉的擔憂毫不作僞,淚珠子順着臉頰劃過,那傷感的樣子,還真是讓人瞧着有些心酸。
對於李氏沒病的事情,上官氏並不知情,那會子?她還在爲連灩熙的事情派人手呢,待到李氏突然不適,大夫看過後,這纔過來,便才得知了李氏是偶感風寒的事情。
實際上,之所以會這樣,那也是連二孃故意的,嫡母這不是想生病嗎?這不是想要他們爲她侍疾嗎?
既然如此,作爲一個非常孝順的女兒,如何能夠不順着嫡母的意思?
當下,李氏就被確診爲偶感風寒了。
李氏表示很鬱悶,她也就心血來潮,纔會生病的,怎麼就真生病了呢?這心想事成的也太準了吧?
連灩熙是不知道李氏沒病的,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的孝女哭。
李氏厭惡什麼,討厭什麼,連灩熙如何不知道?
實際上,這屋子裡的幾個女人都是知道的。
李氏這輩子最討厭的一類人,莫過於姨娘和庶出子女了。
而連灩熙作爲李氏厭惡的一類人之一,在這個時候如何能夠拋開,那絕對是要義不容辭的在這兒大哭特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