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梓昕此時此刻的心情當真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形容。
他艱難的看着連灩熙,半響,也沒有言語。
眼前的小女子有着一雙明媚清亮的眼睛,曾經,他以爲這其中是有他的。然而此時此刻,趙梓昕才明白,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連灩熙眼眸中一片坦然,表情淡定自若,卻又陌生的好似從未曾見過。
“很好,很好,很好。”趙梓昕連着說了三個很好,卻是直接轉身離開了。
連灩熙還在遠處,眼睛卻也沒有看趙梓昕。所以,她並沒有發現趙梓昕在走出幾步後,還曾轉身看她。也不曾發現他流露出的情緒。
她沒有看,也不敢去看,實際上,連灩熙甚至希望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姑娘,奴婢剛剛好是瞧見世子爺了!”碧月回來後就驚歎的說道,“只可惜奴婢離得遠,也不曾看清。”
連灩熙沒有說話,反而站起身子,用手中的羅帕撣了撣裙襬上落下的杏花花瓣。
“時辰也差不多了,想必思遠大師這會子應該有空了。咱們且再過去瞧瞧吧。”
如此這般,連灩熙便再次來到了思遠見客的房間門前,卻不想,又看見了趙梓昕。
“世子爺~”碧月見到了趕忙上前福禮,這位可就是未來的姑爺啊!碧月一想到自家姑娘能嫁個這般優秀的姑爺,心裡也覺得很是高興。
連灩熙這會子帶着帷帽,舉手投足都是一派的端莊淑雅,她上前福了福,道了句世子爺。
趙梓昕也沒想到那麼快就遇見了,意外之餘,還有些不知所措。
他剛剛是真的氣惱。只覺得自己花費了那麼多時間,可一點用處都沒有。反而還將自己折騰成現在這個樣子,當真是氣哭的不知該如何形容。尤其是現在看見連灩熙還是這般淡然的樣子,心裡就更加不痛快了。
“表哥~我們可以走了~”張淑慧在這時候卻是又出現了,本來還喜笑顏開的她在再次看見連灩熙的時候,表情又僵住了。這個女人,果然是存心的!張淑慧越發相信自己的猜測,又回憶起了那日在連府的時候,心下除了那股子恐怖情緒之外,就是憤怒和嫉妒。
連灩熙自然能夠感覺到張淑慧的敵意。然而,她今日還有要事,自是不會與不相干的人多計較什麼。
“連姑娘。好巧啊。”張淑慧溫溫柔柔的叫道。
連灩熙也是一笑,“咱們確實巧,想來也必定是有緣分的,若不然,咱們以後也不會成爲一家人。”張淑慧的心思。她不是不理解,只不過從連灩熙的角度來說,卻是一點兒也不在意。
這話似乎也沒問題,可張淑慧聽着卻覺得連灩熙是故意說這樣的話氣她。
她未來可是要去做小的啊!
趙梓昕聽着兩人的交談,卻沒有那樣的想法。說起來,此刻他都沒有情緒去想其他。對於連灩熙。他雖然氣惱,可卻不曾放棄,然今日連灩熙的態度。卻是冷漠的有些奇特。以前雖然也總是推拒,可也不是今日的樣子啊?
若是往日,他或許最是聰明。可今日的趙梓昕只覺得什麼都不能去想,也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覺得那股子不甘和憤怒在胸前一個勁的翻滾。如何抑制,都沒有用處。
連灩熙是不耐和張淑慧說話的。因此只客氣的說了些見面話後,兩人就無話可說了。
可是,這時候本來應該就此告辭的趙梓昕卻沒有言語。
僵局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而且現在的情況,當真尷尬到了極點。此時此刻,連灩熙也就只能慶幸一下自己帶着帷帽,若不然,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趙梓昕。
“連施主,趙施主,小僧的師父請你們進去一坐。”清虛在這時候冒出來了,一如既往的恭敬,他雙手合十,向兩人彎腰。“師父說,他今日得了一份雲山雪霧,請兩人品茶。”
“爲何只有他們兩?”張淑慧着急的問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莫不是這連灩熙串通了菩提寺的和尚?
雲山雪霧……
這四個字對於連灩熙和趙梓昕來說,卻是有着特殊的意義。
趙梓昕很快就回憶起了第一次見連灩熙的場景,卻是不曾想到,居然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記憶猶新。
連灩熙也是記得的,只不過其中還充斥着一些以前那些人教她品茶的回憶。
兩人對視一眼,便隨着清虛走了進去。
待到他們二人入了房間後,清虛便將房門關上退出這裡。
此刻,擺在兩人面前的,卻是一套漆藝茶具。
思遠身穿青布僧服,並未佩戴袈裟,他手中正握着煮茶所用的器具。
房間內漸漸瀰漫起雲山雪霧特有的香氣,然這其中,卻是有些不同。
“大師這茶當真是奇,怎這氣味問着,卻是要比雲山雪霧更要濃郁芬芳?”趙梓昕也是愛茶之人,平日裡又用慣了好茶,這會子一問,便能瞧出端與衆不同。
“這是用桃花水泡的吧?”連灩熙問道,“大師好雅興啊,居然用這個泡茶?”所謂桃花水,實際上就是選一口甘甜的井,然後在春日將洗淨的桃花花瓣灑落在裡,沒人不斷的淘換新鮮的桃花,如此一來時間久了,這井水中就會漸漸有一股桃花的香氣。
只不過,這樣雅緻又浪漫的事情,往日裡只有那些個在深閨中閒的沒事幹的姑娘家纔會做。
“這桃花水乃是友人所贈,並非貧僧自己釀製。”思遠灑脫又自然的說道,顯然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連灩熙自是不會問這所謂的友人是誰,不過,她卻很是奇怪爲何今日叫思遠會叫趙梓昕也一起來喝茶,當真是奇怪啊!
實際上,不光是連灩熙,趙梓昕這時候也好奇的很。他與菩提寺的這位住持可沒有什麼交集,怎麼今日會請他品茶?這莫不是和連灩熙有些關係?忍不住的偷看連灩熙,卻是恰好瞧見她將帷帽取下的舉動。
因爲今日要帶帷帽,所以她的頭髮上並沒有帶很多的珠釵,只在髮髻邊點綴了幾多珠花。如此一來,雖然是樸素了些,可是卻越發凸顯出了那如綢緞一般絲滑的秀髮。
趙梓昕甚至都能聞到從頭髮上散發的淡淡杏花香氣。
思遠不動聲色的看着兩人,爲他們斟茶,隨後做了個請的動作。
三人一道喝了茶,趙梓昕纔開口詢問:“不知大師進入請我,有何用意?”
思遠但笑不語,反而是轉頭看向連灩熙,輕輕說道:“連施主幾日不見,怎麼又成了這般樣子?”這指的自然是她被鬼纏上一事,說來,思遠也是不理解的。他雖然也能看見那些陰暗之物,可卻那些個東西素來是不敢近他的身子。可反觀連灩熙,卻是常常被那些個東西纏身。心下暗歎,想必是因爲這連施主的宅心仁厚吧。
連灩熙以前在莫城幫助鬼的事情,他是聽靜慧師太說過的。
“這也是無奈之事,然,我卻是不得不爲之。”她知道做鬼的痛苦,也明白那種心願未了的不甘,連灩熙覺得自己這樣做,也是在做一件好事。畢竟,她不是那種會坐視不管的人。
趙梓昕聽得一頭霧水,想要問一下他們在說些什麼,可思遠卻是一臉高深莫測的道:“連施主不必擔憂,此事趙施主便能幫你。”
她怎麼知道的?連灩熙可還沒說緣由呢!
思遠淺笑不語,卻是直接站起身子,向兩人彎了彎腰,便離開了這個房間。
一時間,房間裡便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趙梓昕不解,連灩熙卻是明白。
莫不是,這趙梓昕知道那個呂家的事情?
也不待她繼續琢磨,耳邊就聽到了趙梓昕的聲音:“對不起……”
“啊?”
這個道歉,來的有些詭異?
猛然擡頭,卻是恰好對上了一雙專注的眼眸。
“我對不起你,我沒有遵守承諾。”他一早就說過,這輩子便只要連灩熙一個,可一抹眼卻是要迎娶側室。趙梓昕心裡一直不安,然卻又覺得張淑慧可憐,他雖然不想娶,可也知道拒婚對於女子會有多麼大的傷害。
趙梓昕今日雖然氣惱,可又覺得自己生氣的好沒道理。
不是一早就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嗎?既然如此,那他做出那種舉動,又算是什麼事兒?
連灩熙可不知道趙梓昕心理活動,不過此時此刻,卻也當真是驚訝了。
什麼承諾?
連灩熙不記得啊,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想過要去記住趙梓昕的承諾,因爲,那是從潛意識裡就抗拒的。
雖然不知具體是什麼,可連灩熙也能猜測到是什麼,她輕輕嘆氣,爲自己和趙梓昕倒茶,然後說道:“世子爺是個好人,無論是誰嫁與你爲妻,想必都會幸福終老。然而,灩熙從未曾奢望過有這樣的幸福。不過現在婚事以定,說這些自然全無用處。灩熙以後,定會全心全意待你的。”
不管如何,眼前的男子都是她未來的夫婿,連灩熙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