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平內心深處一陣發寒，彷彿被人往裡面倒了幾千斤冰塊。
麻辣戈壁，這哪兒只是高冷，這簡直是高冷之中的戰鬥機。如此對自己女兒說話，就算做錯了要罵，帶回家沒外人了再罵不行？就算非要在外面罵，罵完算了吧，還趕出去反省，這是連飯都不讓吃的節奏啊。太霸道了，這樣的女人如果生在古代，又進了宮，那絕對是武則天二號。
段夢瑩很無辜的瞄了黃子平一眼，飛來一個保重的眼神，隨後乖乖走出去，彷彿尤雪的話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命令。看着她的背影，黃子平真感覺有那麼一點點心痛，對尤雪的印象不免差了幾分。不過他沒敢表露出來，這可是一個比周妍更加恐怖的女人，看上去也要難應付很多。
門關上了，黃子平平復了一下情緒道：“阿姨是打算先吃飯還是先談正事？”
尤雪反問：“你很餓？”
“一般。”
“先談，新聞我看了，也從夢瑩嘴裡瞭解過你，並做過充分的調查。我感覺夢瑩的建議不錯，可以接納。”尤雪忽然話鋒一轉，說話聲音提高了幾分，整個表情更加冷，“但你投資兩個億進來只能佔百份之一的股份，而且這個股份日常的代理權在我手裡。別問我爲何那麼少，你能接受就做，不接受就別做，我無所謂。”
尤雪說話挺難聽，但誰讓她是段夢瑩她媽？黃子平無法像對付周妍那樣對付她，而且現在黃子平確實需要她。道理上講，自己實力弱小時也是要忍辱負重韜光養晦。反正是周妍的錢，虧了無所謂：“沒問題，百份之一就百份之一，我接受。”
尤雪沒有對黃子平的爽快表示出滿意，亦沒有不滿意，仍然是那個難以接近的表情，把人不當人的口吻：“雖然你不能動用這百份之一的股份，但有一天你不要了可以售賣。而在此之前，每個月你都要參加一次股東大會，集團有重大決定時你有投票權。每個財務季都會給你一份報表，讓你知道自己賺了多少錢。你可以選擇追加，或者每個財務季的錢返回賬號。”
還追加？靠，不用想都要拒絕，當然拒絕也要技巧：“我先考慮一下再答覆行麼？”
“最好現在答應，我不想一直談論一個小問題，乾脆點、男人點吧！”
“那我要先了解清楚我能不能印名片，比如碧海製藥集團股東這樣？”
“可以。”
“那就這兩億吧，等我有錢了再一次性增加，我現在其實也缺錢。”
“可以。”尤雪都不用想就能接着說，在她哪兒彷彿所有事情都設計好步驟似的，“第二，公司有大型藥品宣傳活動，你要配合，而且義務勞動，有問題嗎？”
“沒。”
“還有，藥品研發方面可能會對你有所諮詢，我希望需要你的時候你不要討價還價。”
這跟把自己賣了有什麼區別？尼瑪，這是投資進去當股東還是當跑腿？坦白說，黃子平有那麼點不爽。亦忽然明白了過來，尤雪往常不會對段夢瑩如此嚴厲，剛剛的嚴厲只是支走段夢瑩。這樣就兩個人，這些商場的事她專業，而自己一竅不通，她可以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自己。
黃子平真不敢想，如果黃小淑在這裡，會不會立刻發飆掀桌子？黃子平可無法這樣做，先不說掀了桌子的後果，就說對面的是段夢瑩她媽，以後還見不見？還要不要說話？
見黃子平不說話，尤雪逼問道：“無法接受嗎？”
“不，我只是覺得會不會太苛刻？”
“自己的生意你還要算錢？”
“我不是這意思。”其實有點這個意思，黃子平不敢承認而已！尼瑪，什麼叫自己的生意，自己只有百份之一好不好？“我是說，我有自己的工作，在不影響我工作的前提下，我可以辦到，但如果和我的工作有衝突，我無法辦到，因爲我畢竟是醫生，我也不會離開這個行業。”
“這些可以到時候協商，儘量不影響你，還有問題嗎？”
“沒。”
“第三，你個人出問題不能影響公司，更不能在公司處境不適合的情況下強行贖回股份。當然一般來說公司的處境都不會有問題。”
“那我也沒問題。”雖然這有點坑，不過弱勢就是這樣，黃子平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尤雪喝了一口茶，繼續淡淡的口吻，彷彿什麼事都無法讓她興奮起來：“第四，以後見我請叫尤總，不要叫阿姨，尤其在公衆場合。我知道你的情況，所以有什麼大型的關於公司的宴會、商會等等會叫上你。那種情況下你代表的是公司，而不是你個人，你要做些什麼事，請按照公司的準則。”
這是在暗示，或者鄙視自己在交流會宴會揍白帽，或者耍古力青的行爲麼？黃子平感覺是，所以一張臉稍微有點兒發燒，輕輕道：“知道了。”
“第六，非必要的情況下請不要隨便動用公司的資源辦私事。”
“好。”
“大概就這些，我讓歐陽律師議好合同帶給你簽了轉賬。”
“好。”黃子平幾乎是機械性的回答，心裡很不舒服，可還是不得不說那兩個不太願意說的字眼，“謝謝。”
尤雪沒表示，把剩半杯的茶喝完，人站起來。她的高度很高，一米七三絕對跑不掉，泰山壓頂的氣勢。她一隻只把手機收入包裡，隨後舉步往外面走。手剛抓到門把才又回頭說了一句：“飯我不吃了，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你能穿正式些，最好穿西裝。”
怦一聲，門關閉，黃子平立刻去找遙控器，把空調開低幾度。
熱，真的熱，汗直冒，那感覺比和周妍剛開始談話處於下風時還要糟糕許多許多。當然黃子平不知道段夢瑩和他一樣，也非常緊張，冒汗，這包間裡面在談話，她在外面不停徘徊，又不敢偷聽，只能自己在胡思亂想，精神壓力更別提有多大。
段夢瑩對自己老媽絕對很瞭解，知道她會欺負黃子平，就是不知道會欺負到什麼程度。而黃子平有時候是那種很性烈的人，吵起來可對誰都不好，尤其對她。所以整個在外面等待的時間，真的很煎熬，當時卻又不能不離開包間，因爲那樣，離開的可能就會是她媽。
左等右等，忽然門咔一聲打開，出來的是自己老媽，段夢瑩趕緊迎上去道：“媽，你們沒吵吧？”
尤雪上上下下瞄着自己女兒，隨後道：“你緊張什麼？淡定點行不行？”
“我很淡定，那有緊張，你們談的如何？”
“還可以。”
“你開了什麼條件？你沒欺負人家吧？”
“那小子，不錯。我走了，你們繼續。”
“你不吃飯？”
尤雪沒有給予段夢瑩迴應，快步往走廊盡頭走，隨後背影消失。
段夢瑩愣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打開了包間門，看見黃子平站在空調下，她道：“你怎麼了？”
“熱，你媽很厲害，緊張死我了。”對段夢瑩，黃子平沒什麼好隱瞞，這又不是什麼丟面子的事，確實她媽是很厲害，她自己最清楚。
段夢瑩關上門：“她說你們談妥了，怎麼談的你告訴我。”
黃子平坐回座位裡，把剛剛和尤雪談話的內容詳細說了出來，包括尤雪說那些條條框框，和說時的神色表現。
段夢瑩聽完徹底無語，一張臉很不好看，條件太苛刻了，比她想的還要苛刻，她突然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黃子平了。而且這個苛刻還不只是行爲和權利上的限制，還有股份，兩個億現金才百份之一，這簡直是騙錢啊。
從段夢瑩神色看，黃子平大致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如果能有其它選擇，他不會全部都告訴段夢瑩，怕影響她和她媽的關係。就算不影響都會有那麼一絲不爽在裡面。但這些都要寫進合同條款，段夢瑩遲早知道，還不如自己說出來，再安慰一下她：“我現在需要的不是賺錢，而是用這些錢來做保障。行爲規矩嘛，你媽也是爲公司着想，她能答應我入股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你覺得呢？”
當然黃子平這也不只是在安慰段夢瑩，同時也在安慰自己，其實想深一層，確實是那麼一回事。
段夢瑩聽了沒感覺心裡舒服，但對黃子平這個舉動有點小感動：“我會給你爭取回來，謝謝！”
“什麼啊，爭取就別了，我自己的東西我自己會爭取。你媽現在這樣對我只是我不夠強，要靠着她，如果有一天……，呵呵，不說了，反正我真沒事。餓了，我們點些東西吃吧！”黃子平把菜牌遞過去給段夢瑩，“你看看吃什麼？”
“不知道，你點吧。”
“別這樣，真沒事，周妍的錢，又不是我的錢，你回去千萬別跟你媽生氣，這樣對我不好。”
“對你……”段夢瑩沒往下說，自己稍微想想，還挺喜歡黃子平說這話，所以頓時心裡的鬱悶氣就消了幾分，拿過菜牌道，“好，點菜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