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玉珠聽到紅霞的稟報,將手中正在挑選的華裳坊的一本嫁衣冊子扔回了桌上,面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眉梢高高一挑:“他們親自過來了?”
想了想又“噗”地嗤笑了一聲,“難不成他們還學了女子來給我添妝?”雖然這樣說着,眼睛微微一轉,還是懶懶吩咐了下去,“請他們去會客廳坐着,看茶;說我稍後就來。”
長孫亮和姚昱兩個並沒有分主次賓左右坐下,而是坐在了一處方便說話。
見樑玉珠身邊的侍女出來上了茶,請他們稍等,說公主稍後就到,茶喝了半盞,卻還不見樑玉珠出來,姚昱忍不住湊到長孫亮耳邊低聲揶揄:
“我說不來,你非要過來,瞧吧,這人還沒嫁過去呢,就敢跟我們擺起譜了,你還想論什麼交情?難不成你這幾年還憐香惜玉地照顧過人家了?”
照顧是沒有,得罪怕是有的。長孫亮低咳了一聲:“這不是同在這質子府住了幾年,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親自過來一趟禮數週全些。”
他們這羣質子公主,原來也走過不少北燕重臣的路子,想着得些照顧,結果還是沒攀上什麼要緊人物。
之前他還瞧不起這樑玉珠把自己打扮成那樣,結果寧王看都不看她一眼。現在好了,樑玉珠不知腦子轉開了哪根筋,攀不上寧王,好歹也攀上平王了。
雖說平王瞧着不如寧王有勢,可到底也是北燕的親王,而且平王的母妃王貴嬪聽說也頗得燕皇聖寵,母舅正是任着禮部侍郎的王懷忠,正是管着鴻臚寺這一塊兒的。
想起自己上回酒後犯渾,和李湛在延慶宮中得罪樑玉珠那一回,長孫亮怎麼坐得住?
李湛不肯過來,他只得好說歹說拖了姚昱過來陪着,說是多少質子府的幾年交情在這裡,讓樑玉珠嫁過去後幫着照拂一點;實際上,長孫亮是過來隱諱地陪罪,希望樑玉珠看在他送的一份重禮的份上,能揭過那一回。
樑玉珠果然在房間裡看着兩人拿來的禮單,姚昱的禮物倒是平平,長孫亮送的禮物除了兩套金鑲紅綠寶的頭面,還有景國特產的兩匹景綾;尋常都是貢給北燕皇室的好東西。
想起當日長孫亮和李湛兩個在慶功宴上對自己的羞辱,樑玉珠不由冷笑了一聲;長孫亮這是覺得自己攀到了高枝,心裡有些發虛了,想着過來求和的吧!人性就是如此趨利,哼!
不過,那個該死的李湛怎麼沒一起過來呢?樑玉珠眉頭一皺,起身帶了紅霞和彩霞出去。
一盞茶將將要喝到底,就在姚昱坐不住,已經想起身走了的時候,忽然聽到環佩聲響,就見樑玉珠帶着兩名侍女揚着頭走了進來。
長孫亮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一揖:“玉珠公主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這氣色可比先前水潤多了,我和姚五特地過來恭喜公主了。”
聽他稱讚自己氣色好,樑玉珠心裡舒服了一分,嬌嬌一笑回了一禮:“長孫殿下可真是會說話;兩位快請坐,彩霞,還不快給兩位殿下斟茶。”
見兩人重新坐定了,樑玉珠才故作惆悵地輕嘆了一聲:“不過是一個側妃,有什麼好恭喜的。”
這話說得有些尷尬,合着他們兩人過來拍下馬屁還拍到馬腿上了?
長孫亮跟姚昱對視了一眼,姚昱眼睛一轉就開了口:“玉珠公主何必妄自菲薄;這福分我瞧着質子府另外幾位公主可是盼都盼不到邊兒呢。
也不怪我說句實在話,以玉珠公主這樣的姿容風貌,哪裡是她們那幾個能比得上的?難怪平王上回牡丹宴上放着北燕那麼多貴女不看,眼睛只往我們這邊瞧,原來早就是慧眼識珠了!”
質子府另外幾個小國的公主,並不是比不上樑玉珠的姿容,只不過打扮得中規中矩,所以在一衆爲質的公主中,樑玉珠就顯得突出起來。
那幾個公主自詡清高,還看不起樑玉珠這樣打扮,暗中嘲諷她風騷,如今聽到燕皇宣旨賜了婚,一個兩個眼珠子差點沒瞪紅了。
姚昱不愧是常在胭脂堆裡打混的,明白女人的心理,這一番話正搔到了樑玉珠的癢處;樑玉珠心裡頓時又舒坦了幾分。
見樑玉珠面上的神情更顯霽色,長孫亮趕緊湊趣地又捧了幾句,不提防樑玉珠突然問了一句:“李湛不是跟長孫殿下一向交好嗎,怎麼長孫殿下過來沒邀他一起?”
樑玉珠跟李湛後面起的衝突,長孫亮並不知道,聽到她突然這樣問,遲疑了一下就想着遮掩過去:“李湛那胳膊剛拆夾板,還不便四處走動。”
樑玉珠輕啜了一口茶,輕笑了起來:“他是摔折了胳膊又不是摔斷了腿,還怕什麼不便走動?”也不管長孫亮面上現出的尷尬,自顧自說了下去,“不過呢,這會兒估計他是一直盯着謝九那邊,無暇過來倒是真的。”
李湛還盯着謝九那邊做什麼,難不成他沒吃過虧還想着對謝九下手?長孫亮想起上回住了十幾天的監牢,心裡嘀咕起來,不行,自己回頭還是得好好勸勸他,不要連累了自己。
不過,李湛盯着謝九的事,樑玉珠又是怎麼知道的?長孫亮驚疑不定地看着樑玉珠,不知道她這話可不可信。
樑玉珠卻訝異地“咦”了一聲:“李湛尋常跟你們常玩在一處,難道他沒跟你們說起這事?”
見長孫亮和姚昱兩人都微微搖了搖頭,樑玉珠這才裝作恍然大悟了一聲:“是了,這事我也是有一回帶着這兩個丫頭散步,無意中聽到他說的,他沒跟你們說起這事也是正常……想來,李湛心裡是另有打算吧。”
卻又不管那兩人抓心抓肺的表情,翹着蘭花指端起茶盞來,一副不肯多說的樣子。
長孫亮和姚昱兩個見她已經端茶送客,只得說了幾句吉祥話兒,就起身告辭。
等出了門,兩人的臉色卻沉了下來。李湛一直跟他們作一處,如今到底是爲了什麼事,竟把他們兩人撇開到一邊去了?
本就是各國來的質子,又不是什麼情深義重的兄弟,李湛絕對不會有什麼出事自己一人擔的想法,那就是,這件事一定是對他們都着一份大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