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嘴裡含着棒棒糖,東張西望的看着四周圍。
那一雙靈動的丹鳳眼就好像會說話一樣的靈動可人,不過她四處張望不是爲了好玩,她四下裡一張望之後,就對着歐陽瑾的耳朵悄悄的耳語。
歐陽瑾他也不知道聽見了什麼,聽着金鈴說着話,清秀的遠山眉就這麼輕輕的擰起來。那一雙看不見眼睛好像在平靜中暗潮涌動,他點了一下頭,十根手指交叉,並沒有多說話。
反倒是金鈴的視線朝我又看了一眼,她咬着脣,那種眼神好像有話要對我說。
我這邊正扶着老爺子,也不方便和金鈴說話,我只是禮貌的朝金鈴笑了一下。金鈴看到我臉上的笑容愣了愣,沒有迴應我,她側過頭又低聲和歐陽瑾耳語了一句。
這一次我扶着老爺子靠近了,把金鈴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瑾哥哥,我絕對沒看錯,她身上的陽魄迴歸了。”
他們兩個之間原來是在討論我,我突然出現在佟府,確實挺讓人覺得意外的。歐陽瑾臉上的神色變了變,似乎有些驚訝。
隨即歐陽瑾的嘴角上揚,綻出清冽的笑容,好像是在問金鈴,好像又是專門說給我聽一樣:“她是不是站在我們身邊?”
金鈴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一臉無辜的看着我。
我把老爺子扶到座位上坐好,老爺子正撥着手裡的佛珠養神。
我又看了一眼蕭龍溟,蕭龍溟沉默不語,烏眸深邃的讓人捉摸不透。我見蕭龍溟不說話,只能壓低了聲音,悄聲問歐陽瑾,“你怎麼知道是我?你看不見東西,難道……難道聽我的腳步聲,就能知道是我嗎?有沒有這麼神?”
“是芍藥香”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也很細膩。
我大吃一驚,蕭龍溟的眉頭明顯已經擰到了一塊,脣瓣也抿出了一條剛毅的線條。這個歐陽瑾好生厲害,連我用什麼味道的洗髮水都能聞出來。
他的鼻子是不是有特異功能?
“恩?老三把貴客請到府上,自己怎麼沒來啊?”老爺子撥着手裡面的烏木佛珠,閉着眼睛的時候白色的壽眉一挑,就挑的老高。
那個形象,還真有點像是神話故事裡的壽星老爺。
吃晚飯的地方是一間特別大的廂房,總共就只有一張桌子,早上看到的那些人都沒有來。想也是,老爺子要請會透視眼的小姑娘吃飯,一來是想見識一下這門絕技。
這二來嘛,多多少少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老爺子好像和賭石的楊老闆關係不錯,金鈴拉着槐香下水,一起得罪了楊老闆。老爺子再怎麼不濟,總得過問這件事情。
所以來的人,基本上都市和這件事情有關的人。
在場的人好像都不知道槐香去哪兒了,都沒人能回答老爺子的問話。沉默了許久,我怕老爺子又因此怪罪了槐香,忍不住就幫槐香打圓場,“這晚飯請來金鈴,還有歐陽瑾,應該就是解釋清楚賭石的事情。她肯定得來,我想會不會是去方便了,所以耽擱了。”
老爺子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轉移到我身上,他手裡面撥弄着烏木佛珠的手指頭一停,將佛珠套回了手腕上,“聽你這口氣,你還認識這兩位貴客?”
“認識,我之前陽魄丟了,路過八仙庵古玩市場的時候,撞見過歐陽先生。他一眼就看出來我身上丟了陽魄,絕對是當今的世外高人。”
“呵呵呵呵……”老爺子爽朗的笑了幾聲,他在一開始的時候,只知道有個天生“鬼眼”的小姑娘,一聽有世外高人,當然高興。
他笑了幾聲過後立刻吩咐我,“既然認識,笙兒,那你跟我介紹一下這兩位貴客。歐陽先生的本事是師承何派,小小年紀就如此出衆。”
我正要和老爺子說起歐陽瑾的門派,腦子裡一段路,有點記不起來歐陽瑾和我說的,他到底是武當派,還是龍虎山的?
這萬一說出來說錯了,可就丟人了。
我一猶豫沒有立馬說出來,那一頭就想起了槐香氣喘吁吁的聲音:“歐陽瑾、金鈴,你們來啦?抱歉,遲到了不好意思,我……我剛纔去抓小偷了!”
這話說得衆人譁然,這佟府裡面還能鬧賊了?
我雖然到現在爲止都不知道佟府是幹什麼的,但是我知道,佟府府裡曾經有四樑八柱,十二位高手。
雖然如今只剩下六位了,可是就這麼闖進個小毛賊,不是侮辱他們的存在嗎?
我定睛一看,發現槐香手裡面緊緊的抱着一隻盒子,這隻盒子實在太特殊了。因爲盒子上面沒有任何能夠將盒子上鎖的痕跡,壁鎖、掛鎖啊這些統統沒有,只有盒蓋上拿到拼圖機關尤爲突出。
是我和蕭龍溟放在客房裡的,拼圖機關的盒子!
難道是有人想要盜竊這隻盒子,被槐香抓了個正着嗎?蕭老的人追我和蕭龍溟都能追到這個地方了嗎?
他們難道不怕再次被蕭龍溟打殘嗎?
我至今爲止,還記得樑琉被蕭龍溟把腦袋砍下來的,兇殘的畫面。
“碰!”老爺子在震怒之下,乾枯的手掌心用力的拍在桌面上,臉沉的就跟塊黑布似的,“放肆!老三,你是說我們佟府裡面還能有賊嗎?客人面前成何體統?”
槐香被嚇得跪在地上,她低着頭,身子輕輕的顫抖。
整間廂房裡面鴉雀無聲,槐香跪着,也不敢多說半個字出來忤逆老爺子。
雲師父也是急了,對着跪在地上的槐香大叫道:“老三,你平時穩重幹練,怎麼一回佟府就闖禍?當着客人的面,你怎好胡說八道?你嫌老爺子罰你罰的還不夠嗎?”
歐陽瑾起身,他就好像眼睛依舊有着光明一樣朝老爺子拱了拱手,“老爺子,在下歐陽瑾。我倒是不覺得槐香胡說八道,聽她的呼吸的節奏,剛剛應該是和人動過手。”
老爺子他把目光看向槐香,擰着眉毛,過了一小會兒才問槐香:“你和人動過手了?難道佟府裡面真的闖進來外人了?看來外面那幫小毛賊,真的以爲我佟府沒人?”
槐香有了臺階下,才輕輕的擡頭,清冽的目光看着老爺子,“爺爺,我……我是和人動了手,不過和我動手的根本不是什麼外人,是府裡的人。”
不僅是老爺子,就連我都吃了一驚。
佟府可能算不上超級大富豪,可畢竟是世家,家裡面的藏品可不少。從我走進府中,看到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價值連城?
府裡面的人圖我什麼?
我值錢的東西都沒帶在身上,可謂是兩袖清風,除了那一隻盒子。
看來府裡面,是有人要打這隻拼圖盒子的主意。
老爺子的目光一下就盯住了槐香懷中的盒子,他此時此刻好像並不覺得意外了,臉上是一種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他好像也注意到了那隻盒子。
槐香用袖子擦了一把額上的虛汗,繼續說道:“我們府裡的機關重重,外人看着普通,卻輕易進不來。我經過表姐的房間,我親眼見到有人進了房間偷東西,於是我就跟進去了。他發現了我,就和我動起手來了。”
“說了這麼半天,到底是誰?別賣關子!”一直沉默的槐香的父親,那眼珠子裡爆出血絲來了,他對着槐香就怒吼了一聲。
槐香被吼的懵了,低着頭顱看着地上。
這件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分明就是偷東西的小偷不對。可是槐香的父親聽了槐香解釋,反而對她的態度更兇了。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聽雲師父冷冷的笑出聲了,他冰冷嘲諷的言語字字都帶着刺,“老三今年虛歲才十六歲,府裡她能打得過誰?煮飯的婆姨李嬸子和她過招,她也未必打得過。除了那個整天混吃混喝,閒着就是打歪主意的病秧子打不過老三,我想不到別人了。”
“你說的是老二?”老爺子反而不生氣了,他的手指頭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根菜塞進嘴裡,隨口說道,“快吃吧,菜都要涼了,爲了個畜生弄出這麼大的風波,真是讓人見笑了。”
老爺子也不知道完全無視了那個老二的存在,還是太過溺愛他了,提到了他整件事情就息事寧人了。
槐香吐了吐舌頭,從地上爬起來,把盒子交到我手中,自己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老爺子讓大家吃飯,大傢伙就各自吃自己的。
廂房裡,安靜的就只能聽見碗筷碰撞的聲音,安靜的都快讓人窒息了。
老爺子對金鈴,還有歐陽瑾兩個人是一句話都沒有,甚至根本不去提賭石的事情。他沉眸吃着飯,胃口還不錯,吃了好些東西,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一頓風捲殘雲下來,桌上的東西吃了七七八八。
老爺子接過雲師父遞過來的白毛巾擦了擦嘴,慈祥的看着喜歡吃甜食,不斷舔碗裡甜麪醬的金鈴笑問道:“好吃嗎?”
“好吃。”金鈴畢竟年紀小,對誰都沒有戒心,她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老爺子又問:“恩?你能透視所有的東西嗎?你告訴爺爺,賭石的事情裡,你能看見大石頭當中的翡翠玉石,是不是真的?”
“當然,槐香姐姐沒告訴你嗎?我啊,
我是師父派下山來給瑾哥哥當眼睛的人。”小丫頭金鈴面對老爺子慈祥的一面,根本就沒有半點抵抗之力,三言兩語的就被老爺子套出了真話。
老爺子身邊的雲師父,指着我放在桌子上的拼圖盒子,問道:“那你說說看,這隻盒子裡面,有什麼?”
老爺子的目光閃爍,眼睛一下睜大了。
我本來在埋頭對付碗裡面的飯菜,這時候也猛然間擡頭,我最想知道的問題的答案,居然是雲師父幫我問出口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嘴裡的飯莫名就卡在喉嚨管,一下就喘不過氣來。
“咳咳咳……”我拼命的咳嗽,整張臉都充血一樣的難受,心裡面還在悲催的想我沒被蕭老弄死,居然是被自己吃飯給噎死了,也太倒黴了。
猛然間,一雙細長的手臂輕輕的就摟住我的腰,他把我的身體往上一擡,再放下。反覆這樣幾次,飯就下去了,我用力的吞嚥了一口,感覺額頭上的汗一下就蒸發了,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
可是那雙手卻還輕柔的摟着我,他聲音清冽的讓我有些害怕,“還難受嗎?”
“放開她!”蕭龍溟用力的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攬進了懷疑,他看着歐陽瑾的眼睛裡都帶着一種危險的警惕意識。
“你太緊張譚笙了,我只是想幫她,並非要輕薄她。”歐陽瑾是看不見蕭龍溟的表情的,他一臉的無辜,只是淡淡的一笑,又坐回去了。
蕭龍溟吻了一下我的額頭,霸道的宣誓主權,讓我的臉頰滾燙,他凝眸看着我低聲訓斥我,“你也太不小心了,吃飯也能噎着。”
“我也是不是故意的,蕭大哥,你別生氣。我……我下次會注意的!”我拉着蕭龍溟的手又坐下了,他反手把我冰冷的手握的更緊了。
這樣,他似乎還覺得不夠,又抓住我另外一隻手,用身上強烈的溫熱捂熱我的手。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這種害怕是源於哪裡的,我只是覺得一隻鬼擁有人類的體溫,太不正常了。
蕭龍溟是怎麼做到的?
這麼做會不會影響他的身體?
我在飯桌上鬧得小插曲,並沒有阻擋金鈴去探查那隻盒子裡東西的進度。她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白皙而又嬌小的手指輕輕的就摸在了盒子上。
她的指尖緩緩的滑動了幾下,目光越加的凝重,眼眶裡緩緩流下了紅色的液體。
整個人就好像石化了一樣,金鈴就那樣僵立在原地,手指連動都不動一下。她的眼睛裡也被深紅的血絲覆蓋,血淚滾滾而下,看的人觸目驚心。
歐陽瑾好像察覺到不對,他問:“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
“金鈴……金鈴流出血淚了!”我從桌子上抽出了幾張紙巾,幫金鈴擦去臉上的血淚。她的臉就好像一塊冰一樣,連點彈性都沒有。
我一觸之下,嚇了一跳,緊緊的摟住金鈴小小的如同冰棍一樣的身體,“金鈴,你別嚇我,你怎麼了?”
金鈴頓了一下,才緩緩的,說了一聲:“我……我沒事!”
可是她剛剛說完,就摟住我的脖子大哭出聲,那個哭聲悲愴而又委屈。就好像被一個流氓調戲了之後,關在地窖裡沒吃沒喝好幾天一樣。
我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問她:“恩?金鈴到底怎麼了?”
金鈴沒答應我,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好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歐陽瑾已經邁着快步走到我們身邊,他好像是根據金鈴的哭聲判斷了我們的位置。
歐陽瑾的手在我的胳膊上摸了幾下,才順着軌跡找到了金鈴的脈搏,他的眉頭緊皺。難得有一次情緒不受控制,大聲的喊出來:“盒子在哪裡?!”
“在你右手邊。”我提醒了歐陽瑾一聲。
歐陽瑾在摸到盒子以後,他的手指頭不斷地在盒子上摸索着,他每摸一次臉色就慘白幾分。直到他摸了有半盞茶的時候,整個額頭全都被汗液覆蓋住了。
汗水就跟下雨一樣從他頭上冒出來,順着眉骨和太陽穴就滑下來。
他雖然是瞎了,可是眼睛還是肉眼凡胎的,汗水落下來以後。他的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緊緊的閉着。
晶瑩如珠玉的指腹在拼圖上已經被劃出了數道口子,拼圖上全都是一圈一圈的血跡。這些血跡沒有停留多久,全都被吸到木片裡面去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緊張的求助蕭龍溟,“蕭大哥,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擔心,小東西。有我在,小道士不會有事的。”蕭龍溟一閃身就到了歐陽瑾身邊,玉箸般的手指牢牢的就握住歐陽瑾細細的手腕,他嚴厲的叱責歐陽瑾,“不要命了嗎?”
歐陽瑾的手停滯住了,臉上焦急的表情也僵住了。
他的身體一軟,緩緩的就退後了一步,嘴裡喃喃的就說道:“盒子裡面有龍虎山符籙,金鈴剛剛窺探盒子裡的東西,盒子上的符籙感應到了,發出主動攻擊。她整個人身上的陽氣都被符籙破了,陽魄不知道還在不在。”
“小丫頭接觸的時間短,陽魄還在。”蕭龍溟提着歐陽瑾的手,讓他和盒子分開,淡淡的說道,“這個盒子,還是用正道打開,再看裡面的東西吧。”
歐陽瑾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也只能這樣了。”
我摟着金鈴顫抖個不停的身體,發現她身上的那種冷,外界根本就沒有辦法提供溫暖給她。她在我的懷裡,顫抖的讓人心疼。
我把她越摟越緊,卻是素手無策,只能問蕭龍溟:“蕭大哥,金鈴怎麼樣了?有沒有辦法幫幫金鈴?”
“要修養一陣子才行,這個小丫頭的陽魄,方纔差點就被吸入到盒子裡了。”蕭龍溟臉上十分的凝重,似乎也沒想到盒子居然能夠反擊想要窺探它的人。
這時候,槐香的父親就建議道:“老爺子,這個小丫頭好歹是老三的朋友,她身體虛弱,不如今晚就讓他們住在佟府吧。”
“那這事兒就由你來安排吧,如果方便,就讓他們在佟府多住幾日。我老人家還有些事情,想問問他們。”老爺子拄着柺杖站起來,臨走前,他回眸看了一眼槐香,慢悠悠的說道,“恩?老三,你怎麼處置的老二?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被我綁在阿笙的房間裡。”槐香回答道。
老爺子凝視着槐香,“恩?”了一聲。
槐香這才低着頭說道:“他在表姐的房間裡。”
“草上飛,我自己走回去,你去把佟佳仁煌帶來。哼哼,學會偷東西了,他是不想在佟府呆了。”老爺子一邊氣的直咳嗽,一邊居然是步伐穩健的自己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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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的身法,年輕的時候也應該是個會家子。
我只是沒想到,他們口中的老二,竟然是送我夜明珠的佟佳仁煌。他打盒子的主意我是知道的,可我沒想到他會潛入我們的房間偷東西。
槐香的父親領着我們去給金鈴和歐陽瑾準備的廂房,歐陽瑾他直接把金鈴單手託在懷中,抱着聽着槐香父親的腳步聲跟着。
那間房間跟我和蕭龍溟住的房間完全不同,裡面乾淨極了,簡直連一縷灰塵都沒有。
按理說,一間常年沒有人住的客房那是不可能這麼幹淨的。各種擺設傢俱全都是擺放整齊,而且一看就是少女的閨房。
佟府又不是什麼豪門,所以裡面沒有傭人。就連煮飯的婆姨李嬸子,都並非是府裡的下人,這大晚上的很難找到人打掃屋子。
我一開始還以爲是佟府對我和蕭龍溟差別對待呢,就聽槐香驚呼了一聲:“這不是汍蘭姑姑的房間嗎?”
“恩,是你汍蘭姑姑的房間。府裡面其他房間都太髒了,不適合給貴賓居住。歐陽公子和金鈴姑娘,就在這裡將就一晚吧。”槐香的父親爲人很冷淡,看起來也不是很善於人際交往,他看了我一眼,好像有話要說。
我問他:“舅舅,你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哎,也沒什麼的,只是想和你道個歉。你纔剛來,東西就被府裡的人翻過了,一定很不自在吧?”槐香的父親說話間,歐陽瑾已經摟着金鈴進房間去。
金鈴年紀雖然小,心卻是七巧玲瓏心。
她會告訴歐陽瑾腳下有什麼,牀的位置在哪裡。他就這樣撇開我們大家,先把虛弱受驚的金鈴放在牀上。
我看着歐陽瑾的動作,還有躺在牀上很快就睡着的金鈴,笑着回答:“沒關係的,盒子找回來纔是最重要的。舅舅,你也早點休息吧,這裡有我和槐香就夠了。”
他好像很喜歡我喊他舅舅,每次我喊他的時候,他冰冷的脣角都忍不住上揚。但是很快,他臉上又會恢復往日的淡泊與面無表情。
槐香的父親憂鬱的看着我,摸了摸我的頭頂,“在佟府,這樣的盒子還是不要輕易外露的好。你母親的用心良苦,我現在才知道。幸好老爺子對盒子的事情已經釋然了,要是放在以前,他爲了盒子可是會六親不認的。”
我有些驚訝,緩緩的吸進一口氣,認真的問他:“姥爺,姥爺是不是誤會盒子裡的東西了?盒子裡的東西……其實……其實
沒有想象中複雜。”
我忍不住就看向蕭龍溟,蕭龍溟嘴角輕輕一揚,摟住我的腰肢。
“老爺子也是受人矇蔽,以爲盒子裡有大清的龍脈寶藏,真是好笑。他要是早些知道和盒子是和蕭先生有關,也許汍蘭就不會離開,他也不會老的這麼快。”槐香的父親他看着我,就好像哥哥看着妹妹一樣,眼睛裡面有着讓人無法言喻的溫情。
我愣住了,我感覺他把我當做是母親了。
我感覺着他摸我的頭頂,心潮澎湃,整件事就好像我突然得到老天爺的眷顧,上天突然就給了我這麼多疼愛我的人。
我掉下淚來,“舅舅,這麼多年,你……你怎麼不去看看母親。她總是一個人在琴房裡彈鋼琴,偶爾纔去大學裡講課。”
“笙兒,有些事情,你並不知情,我……”槐香的父親想對我說些什麼,卻是別過頭去,拍了拍我的肩膀,“早點休息,佟府以前的事情,現在告訴你還太早。”
槐香的父親走了,槐香站着看着她父親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淒涼:“父親他從來都沒有對我這麼好過,阿笙,小時候我給人掌眼古物,他知道以後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頓。他從來都不理會我的感受,卻對你那麼好。”
我看着槐香,有些不知所措,我怕槐香生我的氣。拉住了槐香的衣袖,可我不敢說話,我怕多說多錯。
“在佟佳氏裡面,女子接觸古玩不吉利,所以只有男丁才能幫人掌眼。”槐香依舊是冰涼涼的看着我,然後笑了笑,“你的母親是例外,爺爺很疼愛她,父親也很疼愛這個妹妹。”
我更加不知所措了,我對我母親以前的事情,一無所知。
我甚至弄不清楚,她爲什麼要把盒子藏進古墓裡。如果像槐香父親說的一樣,太多人覬覦盒子了,她完全可以把盒子帶走。
但是母親卻選擇把盒子藏在古墓裡,這一點讓人不得不覺得怪異。
“其實老爺子也很疼愛你,否則也不會傳你技藝。”耳邊傳來一聲歐陽瑾輕輕把門關上的聲音,歐陽瑾緩緩的走下樓梯,他坐在石梯上,說道,“只要不傳你任何技藝,那連禁止你偷偷幫人掌眼都不用,不是嗎?你說過,你總共有九位師父。”
槐香怔了一怔,好像是反應過來了,迷離的雙眼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她衝上去用力捏住歐陽瑾的面頰,“裝什麼深沉,要不是你和金鈴,我怎麼會被爺爺罰跪?”
“槐香,我……我也從來沒求過你,讓你爲我做這些。”歐陽瑾皺緊了眉頭,他仰頭似乎是在看着空明的碧落。
那些星星他都看不到,卻全都落在了他一雙如清泉般的眼眸裡。
槐香捏住歐陽瑾側臉的手緩緩的鬆下來,她和歐陽瑾並排坐着,雙手抱膝,冷冰道:“阿笙,你坐下來,給我評評理。”
“恩,我給你評理,蕭大哥,你也坐下來吧?”我剛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被蕭龍溟摟在懷裡。
他抱着我坐在地上,強行逼我坐在他的大腿上,“你現在身子虛弱,直接坐在地上怎麼行?若是寒氣入體,今後如何給我生兒育女?”
我整個人都被他說的滾燙,緊緊的就抱住他的手臂尋求安全感,過了小半會,才低聲問槐香:“槐香,你是不是介意這樣?蕭大哥就是這樣,你別生氣……”
“沒有,阿笙,你彆着急。蕭大哥說得對,女人來例假,的確不方便坐這麼涼的地面。你坐在他懷裡給我評理就好了。”槐香白生生的玉手在歐陽瑾的眼睛前面晃了晃,發現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才嘆了一口氣。
歐陽瑾抓住槐香的手,淡淡的說:“別試了,難道你是第一天知道我眼盲嗎?”
“我真的很難接受你是瞎子,你就好像看得見這天空一樣。阿笙,你知道嗎?金鈴是哭着來求我,她跪在我面前求我幫她。”槐香雙手抱住了膝蓋,她的話裡帶着一絲的哀傷,那種哀傷讓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很容易就被觸碰到。
我靜靜的聽着,靠着蕭龍溟溫暖的手臂,整個人都覺得很幸福。
但是我能感覺到,歐陽瑾整個人都失魂落魄,他臉上那種悵然的表情根本就是掩飾不住的。
我很想知道,他這種好像在陽光下的,那種明媚的憂傷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槐香莞爾一笑,“金鈴說歐陽瑾的眼睛不是天命所授的眼盲,她確定歐陽瑾還能見到光明,但是需要錢。我一開始,是沒有答應的。”
“金鈴,她只是個小丫頭,她還沒有懂事。”歐陽瑾喃喃的說,但是眼睛裡卻有疼惜金鈴的感情,“我……我不需要看到光明,只要心如明鏡就好了。”
“歐陽瑾,你能聽我說完再插嘴嗎?”槐香的語氣非常的不滿,她冷冷的看着歐陽瑾,眼睛裡面都凝結出了冰渣子,語氣滄冷的就說道,“她朝我跪下,求我幫她,幫你重見光明。因爲你有一個想見的人,如果你否認的話,我就立刻說出她的名字。”
歐陽瑾全身都是一陣,他僵住了。
少頃,才恢復過來,苦笑的面對槐香,“你這又是何苦呢?既然無緣,何必提起?我都不掛在心上,你又何必說出口。”
“你還是眼盲的好!省的得了一雙招子,看了不該看的東西。”蕭龍溟一挑劍眉,冷酷道。
我是一頭霧水,蕭龍溟這個飛醋吃的太無厘頭了,我低聲輕輕的不滿了一句:“蕭大哥,你……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你要是這樣,我……我就不理你了。歐陽先生可沒得罪你,他還救過你。”
槐香也冷冷的笑了,“歐陽瑾就是個狗咬呂洞賓的貨色,蕭大哥,你別怕阿笙不理你。我告訴你,我也支持這個瞎子他看不到最好。金鈴爲他付出那麼多,他都不肯爲自己努力,真是廢物。”
槐香對人從來都是外冷內熱,尤其是對她討厭的,不熟悉的陌生人,能活活把人凍成冰棍。
歐陽瑾就是被凍進千年冰山的節奏,不過我在心裡也覺得他活該。所有人都在爲他復明而努力,可是他自己好像還不是很想看見,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突然,一陣陰風撩面。
那種感覺激的人直打哆嗦,我在蕭龍溟懷中都忍不住顫抖,身體裡的血液都好像往下在奔流,我知道自己肯定是被刺激的血崩了。
身體因爲缺血,那很快就有反應了,眼前是紅黃藍青藍紫各種色塊的組合。
耳邊卻想起了房間裡面金鈴的尖叫聲,“不要殺我,救命啊,瑾哥哥,救救我。有人要掐死我,瑾哥哥,我害怕。瑾哥哥,我不想死,你還沒有見過金鈴的樣子。”
那一刻,歐陽瑾的眼睛裡潸然淚下。
他直接從原地站起來推開門飛跑進屋子裡,屋裡面陰風和腥氣齊飛,直接就把門吹的“吱呀呀”的響,還有女人哀怨的哭聲。
可是歐陽瑾卻義無反顧的衝進去,衝到黑暗無邊的房間裡去。
我感覺大概只有這一刻,歐陽瑾是能夠體會到一個小小女童爲了她卑躬屈膝求人的那份心。金鈴還那麼小,卻爲歐陽瑾付出了自己所能做的全部努力,這份感動,就算是塊石頭也得化了。
我和蕭龍溟,以及槐香都緊隨其後。
房間裡面的那個場面讓人整個身體寒毛都豎起來了,你根本就想象不到,從牆壁裡會伸出一隻女人的白皙的,塗了豔紅色蔻丹的手指甲。
那隻手死死的就掐着金鈴的脖子,歐陽瑾的髮絲在勁風當中狂舞,他穿着的青衫道袍鼓舞,一隻手拿着符籙就往那手上貼。
“啊——”
空氣中傳來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可是掐着金鈴脖子的那雙手根本就不肯鬆開,她在瘋狂的狂笑着。
“你放開她!聽見沒有,否則我……我只能讓你灰飛煙滅,金鈴,金鈴!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歐陽瑾的聲音在勁風中是那般的微弱,直接就被風聲所覆蓋。
我抓住蕭龍溟的手,都快沒法呼吸了,只喊出了三個字:“蕭大哥!”
蕭龍溟就好像一尊黑色的魔王降世一般,他步子十分緩慢的前進,但是卻在眨眼間就到了窗前,冷酷的聲音好像從九幽地獄裡發出來的一樣,“滾開!”
那個東西猛然間一縮,最後居然害怕的僵在了原地。
蕭龍溟手中的彎刀,那就跟一道銀白色的銀月飛過一樣,齊齊就把手掌連着手腕一起切掉。
金鈴失去了束縛,哭着就摟住歐陽瑾的脖子,“瑾哥哥,墳墓裡的東西出來了,我好害怕。牀下面就是它的家,它要我給它當婢女使喚。”
我愣了一下,才緩過神來,說道:“母親說過,她的閨房裡的確有一個盜洞,是通道下面的古墓的。金鈴,你除了看到下面的古墓,你還看見了什麼?”
我只知道盜洞在母親房裡,但是沒想到在牀下。
睡着這張牀的人得有多大膽啊,金鈴差一點點就被古墓當中的鬼魂給掐死了,那個女人她應該已經變成厲鬼了。
“盒子……下面有盒子!姐姐,我看見了~!。”金鈴從歐陽瑾的懷中鑽出了腦袋,小臉煞白的看着我們,整個身體抖跟篩糠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