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裡的貴太妃被歹人暗算, 生命垂危,闔宮知曉。皇后幾次要上門探訪都被攔下了, 她覺得有些蹊蹺, 便轉而去太后宮裡,看能不能從太后嘴裡知道點兒什麼。
“她也是個命苦的……”太后感嘆道。
皇后坐在她的下首, 問:“母后, 您說這宮裡這麼多人,爲何那刺客偏偏傷到了貴太妃呢?難不成是私怨?”
“貴太妃行事低調, 且這麼多年都沒有出過宮,能和誰有怨呢?”太后嘆氣, “聽說是貴太妃碰見了刺客, 問他話, 他左顧右盼答不上來,這才讓她起了疑心,刺客覺得自己暴露了, 這纔出手打傷了她。”
“原來如此……”皇后點頭,卻絲毫不信。貴太妃確實是行事低調, 可她作爲貴妃之時卻不然,囂張跋扈至極,據說先皇后都是被她給害死的。
太后倚靠在靠枕上, 問:“別說這個了,紀貴妃那邊如何了?她現在可是第一要緊的人兒,可有什麼需要?”
“她這一胎似乎不太安穩,昨天才宣了太醫去看了, 具體情況要不咱們宣太醫來問問?”
“也好,圖個安心。”
皇后使了一個眼色,落雪退了出去,去太醫院宣爲紀貴妃診治的太醫。
半晌,一個穿着太醫官袍的半百男子進來,跪在了地上給太后和皇后請安。
“你就是負責紀貴妃這一胎的太醫?”太后問道。
“正是臣下。”太醫朝着太后拱手。
“平身。”
“謝太后娘娘。”
皇后笑着問道:“何太醫也不必緊張,太后叫你來就是想問問紀貴妃肚子裡的皇子可好?”
“回太后娘娘,回皇后娘娘,紀貴妃懷胎已有三月,從目前來看,貴妃娘娘的情況不是很好。”
“這話怎麼說?”皇后蹙眉。
“貴妃娘娘前段日子才中了毒,餘毒未清便懷上了龍子,對龍子也是有礙的。老臣爲貴妃娘娘把脈以來,察覺她脈相虛浮,恐有流產之兆。”
太后坐直了身體,肅着臉問:“你的意思是,她這一胎保不住?”
“極有可能。”何太醫拱手,“故而老臣惶恐,並不敢將此事告知與貴妃娘娘。”
“你做得對。”太后寒着臉點頭。
皇后卻有些是失落,她說:“怎麼會這樣呢,這可是……”
太后說:“何太醫你先退下吧,此事不要告知與其他人。”
“是,老臣遵命。”何太醫被引了出去。
太后轉頭看向皇后:“此事,萬不可告訴貴妃。”
“臣妾明白。”皇后起身,福禮。
“你先回宮去吧,哀家去小佛堂誦誦經,端看菩薩能不能看在哀家日日誦經的份兒上,保住貴妃這一胎了。”太后揉了揉額角。
“是,臣妾告退。”
皇后一走,太后的愁容就爬上了臉龐。
“皇嗣艱難,這可如何是好啊。”太后嘆氣,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徐嬤嬤,“你可有法子?”
“正如何太醫所說,貴妃這一胎,極難。”徐嬤嬤站了出來,彎腰,“老奴遠遠地見着貴妃幾面,觀她面色,便知她被腹中胎兒帶得身子弱了不少。”
“連你也沒有辦法了?”太后失望道。
“這母體就是一張牀,牀不好,睡在上面的皇子也會難安,兩人互相影響,時間一長,兩人都恐有性命之憂。”徐嬤嬤說。
太后閉了閉眼,似乎是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去請皇上來。”
“是。”
駱顯才從暗房裡出來,便得知太后請他前去。又聽李江說太后才宣了何太醫,他略一猜想,便知太后是爲了皇子之事。
“兒臣給母后請安。”
“來了,坐吧。”
母子倆相對而坐,太后並沒有什麼好臉色,對於她而言,眼前這個剛剛忤逆她的不孝子該痛打一頓纔好。
“貴妃的事,你可知曉?”太后單刀直入的問道。
“朕已知曉。”
“既然如此,你怎麼看?”
“生死有命,若實在留不住,也怪這個孩子和咱們沒有緣分。”駱顯說。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說:“那貴妃不行,誰才行呢?”
駱顯:“……”
“皇后無子,貴妃的孩子也危在旦夕,皇上膝下只有一女,這江山如何傳承,皇上可有思慮?”太后冷着臉問道,嘴角掛着一抹諷刺。不愧是母子,洞察人心的本領絲毫不弱,她說,“皇上以前想要嫡子,如今皇后不能生,那皇長子皇上屬意誰來生呢?”
駱顯沉吟不語。
“皇上,哀家知道你是厭惡了內宅的爭鬥,也對你父王的庶子沒什麼好感,但你也不能因噎廢食啊。”太后緩緩道來,“庶子和嫡子的區別並不是母族顯貴與否,而在於做父親的如何教導,你可明白?”
“朕明白。”
“如此,那皇上可否讓哀家安心?”
安心,便是不要再執着於誰誕下皇子。
駱顯回答:“母后,朕有自己的思量,您且寬心。駱家在朕這裡一定可以傳承下去,江山萬代,定不負祖宗的心血。”
“你……可是想讓她來生皇長子?”太后盯着他的臉色,猜想道。
她是誰,自然不用多說。
“她敏而好學,謙遜知禮,爲何不可?”皇上反問。
太后的胸膛劇烈起伏,看着皇上,咬牙切齒:“果真如此,你果真是爲了她!”
“在這之前,朕也是如此思量的,朕的皇兒,不是任何一個女人就可以誕下的。”駱顯的臉龐顯得堅毅肯定,他對朝政的把控,對江山的主宰,這樣的控制慾已經延續到了他對子嗣的要求上面。
“哼,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哀家看她可沒有這個意思。”太后冷笑。
“她會同意的,將自己的血脈以這種方式延續下去,對她而言,誘惑太大。”駱顯的脣角微微的揚起,即使他不能作爲一個男人讓自己的女人心甘情願的生下屬於他們的孩子,但作爲政治夥伴,她現在雖然遲疑不決,但終有一天會想通。
駱顯對於人心的把控,已經超乎了舒慈的想象。在她看來,一直以爲他是想以喜歡她作爲突破口,爭取她的同意,但其實不然,對於她這樣的女人來說,利益顯然更爲重要。和誰生不是生?爲何不給自己的孩子選一條康莊大道呢?
太后的心情已經遠遠不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她這個兒子,明知道別人對他無情,卻還能算計到這種地步,她都有些膽寒了。
“皇帝,你到底看中了她哪一點?”太后止不住好奇,她無法想象這兩人是如何相處的,就憑它們互相算計嗎?
駱顯端起茶杯,輕笑一聲:“與其說是看中她,更不如說是她很有趣,她能讓朕的關注力源源不斷地朝她而去,這已經是本事。”
太后:“……”能把恃靚行兇說得如此委婉,他也算是本事了。
無話可說,一對瘋子。
坤寧宮,皇后正拿着筆抄佛經。
“娘娘,現在太后娘娘也知曉了,咱們現在動手絕不可能引起懷疑,大家都會覺得是貴妃體弱,留不住孩子。”落雪低聲說道。
皇后心亂如麻,她沒有殺過人,更沒有以這樣的方式抹去一條本應該來到這世上的生命。
“再等等吧。”
“再等下去可能會穿幫,現在就是最佳時機啊。”落雪說道。
“可……”皇后動搖得厲害,她一想到可能會事發,便忍不住去想皇上的神情,他一定會覺得她是一個惡毒的女人。
“娘娘,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您難道不想讓自己的後位更穩固嗎?”
皇后扔了筆,撇開佛經,心緒不寧。
落雪知道適可而止,所以沒有再催促,靜候一邊。
“選一個合適的時機,讓她少受點兒痛楚。”過了一會兒,皇后終於開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落雪微微一笑,點頭:“奴婢遵旨。”
人就是這樣,站在懸崖的時候,有人拉你一把你就會得救,有人推你一把前方就是萬丈深淵。
坐在牀榻上看書的舒慈無端地打了一個冷顫,旁邊的人注意到她的動作,問:“是不是太冷了?”
“有點兒。”舒慈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放心,後天朕就把你送回去。”駱顯坐在一側批摺子,並不避諱她的存在。
舒慈偏過頭去看他:“這是關於黃河改道的摺子?”
“嗯,江淮上書改道進行得很順利,百姓得到安家費之後也紛紛遷移,只不過現在是寒冬,不宜動土。”駱顯說。
“一定要安撫好百姓,水亦載舟也能覆舟,若不把安撫好移民,恐生混亂。”舒慈說。
駱顯側頭:“你對治國安邦有如此見解,爲何不幫助先帝安國?”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幫他?”舒慈挑眉,“只是男人都有自尊心,你過分干擾,他會心生叛逆,然後與你漸行漸遠。”
“你現在對朕說這些,不怕你與朕行遠了?”駱顯輕笑,打量她。
舒慈傾身,覆在了他的背上:“你離得開我嗎?”
“嗯?”
“南秦第一美人,如今像你的禁臠一樣被圈在這裡,你難道沒有極大的被滿足?”她趴在他的背上,雙臂纏着他的脖子。
額頭的青筋一跳,他幾乎立馬想把人揪下來狠狠地操弄一番。
“愛妃……”他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貼近自己,“朕就喜歡你這麼放蕩的模樣……”他一口咬在她的脣上,兩人的脣瓣牢牢地貼在一起,互相擠壓摩擦,胸腔的空氣都被擠了出去,兩人熱烈地吻着對方,就像是一場戰爭,寸土必爭。
她肩頭的薄紗滑落,他紅了眼睛。
“好了……”喘不勻氣,她哼哼着推了他一把,今日的親熱份額已經用完了。
他抱着她的腰,埋頭在他的胸前喘息。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舒慈輕笑了一聲,直起腰來跪在牀上,拍了拍懷裡的人,說:“摺子還沒有批完,別偷懶。”
“唐玄宗爲何懈怠朝政,朕如今總算是明白幾分了。”他幽幽嘆氣。
“你把我比作楊玉環?”舒慈揚眉,似乎不滿。
駱顯擡頭,摟着她的臀部,拍了一巴掌:“你比楊玉環有野心多了!”
舒慈聞言,大笑:“知道就好!”
楊玉環要的是君恩,她要的……
“歆兒,趕快好起來。”他收斂了笑意,看着她,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一寸寸地滑過,帶着幾分情愫。
舒慈靠在他的懷裡:“我也想啊。”
他低頭親吻她的耳朵:“待明年春光明媚的時候,朕帶你去巡視南秦的大好河山。”
“當真?”
“自然,咱們去看你提出改道的黃河,去看朕的子民在朕的治下生活得如何。”
舒慈笑了起來,伸出玉指輕點他的下巴:“你可真狡猾,這樣,我就不得不同意了。”
他低頭,含住她的手指,咬在嘴裡。
“啊,你好惡心。”她笑着推攘他。
第一次被他罵噁心,他震驚中帶着不可置信,如今被她時常掛在了嘴邊,他倒品出了幾分甜蜜,看着她嬌憨的模樣總忍不住想把人往懷裡摟,摟得越緊越好。
“歆兒……”
自從知道了她的小名,他脣齒間都纏繞着這個名字,每念一分就多上一分的眷戀。
駱顯果然說話算話,過了兩日就把她悄悄送回了西宮,神不知鬼不覺。
“娘娘,你可算回來了!”紫嬋差點兒喜極而泣,皇上帶走了主子,她們成天都沉浸在驚恐和擔心裡面,生怕主子回不來了。
舒慈被養得有了幾分血色,笑着擡手:“都起來,本宮好好的。”
“若春師太都擔心許久了,一直沒知道您的藏身之處,皇上到底把您藏哪兒去了?”紫鵑抹着淚問道。
“是嗎?師姐呢?”即使面對從小伺候她的丫環,舒慈也口風甚嚴,並沒有告訴她們養心殿的暗房一事。
“還知道問我呢,託你的福,我差點兒磕死在師父的牌位前!”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是打扮成宮女的道姑。她上前給舒慈把脈,閉眼感受了一番。
“氣息雖弱但十分沉穩,誰救了你?”道姑睜眼。
“不知道,反正是皇上的人。”舒慈聳肩。
“你啊,真是讓人擔心死了……”知道她無恙,道姑忍不住指責她起來。
“我也沒有想到他會不把我送回來。”舒慈握着道姑的手,“抱歉,讓你擔憂了。”
“沒事就好。”
舒慈一笑:“師姐大人大量。”
道姑忍不住跟她笑了起來:“師父曾經給你演算過八字,說你命中帶福,所以定能逢凶化吉。”
“師父高明。”舒慈感嘆。
“師父還說,你命中有一奇遇。”道姑透露道。
“嗯?”舒慈疑惑,“什麼奇遇?”
“具體是什麼師父沒說,反正你記得自己是絕佳的好命就行了。”
舒慈:“……”
師父,你把棺材板掀開咱們說清楚,喪母喪夫,這樣的命居然算好命?
作者有話要說: 駱顯:信我,我能掐算出你的奇遇
舒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