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我的女神武靜芳,正拽着一個男生的手,飛快的像前跑。她那小臉上滿是急切和慌亂,貌似都快急哭了。
反觀那個男生,長的高高大大,長眉,丹鳳眼,鼻翼豐闊,嘴脣寬厚,看着特別親和,一邊跑,還一邊微笑,貌似在跟小芳說什麼。
我這心就跟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似的,我都沒怎麼拉過小芳的手,這犢子,這犢子……
我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風一般跑了過去,一下打掉了那個男生的手,因爲他們這個動作已經刺痛了我的心
。
自從年前,我們吃了頓團圓飯,我倆的關係那是非常融洽的,趁她不留神,我甚至做過禽獸不如的事情,至於是什麼事情,你們自行腦補吧。
但是就因爲我倆如膠似漆,所以今天的事情才叫我惱火,甚至可以說,我已經沒有了理智。
被打掉了手,那個男生倒吸了一口冷氣,趕緊回頭看我,小芳也嚇了一跳,看到我之後,立馬急了:“陳西涼你幹什麼?”
我怒氣衝衝的說:“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青天白日的怎麼拉拉扯扯。”
我就看到一團火騰的一下爬上了小芳的小臉,她是真急了,嚷嚷:“什麼拉拉扯扯,夏洛的手受傷了,我帶他去醫務室,你搗什麼亂。”
我一驚,再看那個男生手,發現虎口位置上蓋着一層衛生紙,紙面已經透出了血絲,那男生衝我笑笑:“這位同學,你誤會了,剛纔上課的時候,房頂的燈管脫落了,正好掉在武靜芳腦袋上,我坐在她身後,也沒多想就伸了手,呵呵,卻被劃破了,其實沒多大事兒,大小夥子,皮糙肉厚,一個小口子還能怎麼樣,要不是武靜芳非拉着我去醫務室,我就繼續做題了。對了,你們是朋友嗎?如果是朋友,那你們聊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嘿!
這個叫夏洛的竟然在小芳後桌,這不是直接取代了我的位置嗎?伸手接了個燈管兒就算英雄救美了,這傢伙,看把小芳給急了,我怎麼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還有,這些話從夏洛的嘴裡說出來,怎麼就有一種和煦春風的感覺,這大秋天的我都感覺不到寒冷了。
說真的,第一次見面,這傢伙並沒有叫我多麼厭惡,他的談吐長相,以及整個人身上的平和氣質,都給人很舒服的感覺,如果不是我在給各位講這個故事,大家都會以爲他纔是男主角。
反正我我心裡的小火苗正在一點點熄滅,沒有理由的。
我的確是誤會了,但是傢伙給了我很大的危機感,這樣一個沒有瑕疵的俊小夥在小芳後桌,要想挖我牆角簡直分分鐘的事兒
。女孩兒都是盲目的動物,太容易上當受騙,往往他們會被漂亮的事物所迷惑,所以咱這心尖子都有些顫抖了。
但這事兒,我不好阻攔,因爲我不佔理,只有略微歉意的說一句:“既然受傷了,那就趕緊去醫務室吧,現在冷了,別感染。”
面對這樣一個客客氣氣的奶油小生,我還能說什麼,我總不能一腳踹上去,說你媽個bi,以後離我們家小芳遠點吧?!
我目送着他們離開,心事重重的就去了食堂,買了一些啤酒,用衣服包着回了教室,其實那時候食堂的啤酒都是對老師開放的,只不過老陳在這裡混跡了很久,跟許多大師傅都混熟了,所以並沒有什麼困難。
下來晚自習,宿舍的人都回來了,洗腳的洗腳,看書的看書,小賤非得跟我下盤象棋,我心裡不痛快,差點兒把棋盤掀了。
韓洪濤關上了門,一張嘴就說出了他要當兵的事情。
小賤把眼睛瞪成了牛蛋,噌一下站起來了:“啥?!”
正在看書的書呆子把書丟在牀頭,小眼兒丟掉了筆,全都怔怔的看着韓洪濤。眼中有驚訝,還有不知所措。
我打開了啤酒,就說:“洪濤十月份就要走了,大家今天就歇會兒,多聊聊吧。”
小眼兒和書呆子直接就從牀上起來了,小賤一晃大腦袋,十萬個捨不得啊:“咋這麼快啊,說走就走,這這這……”
韓洪濤一擺手:“又不是明天走,急啥急,馬上快考試了,我看大家還是溫習下功課,多做點題。”
小眼兒當下就不幹了,搶過啤酒就喝了一口:“都特馬要走了,還做毛題,我們是想考大學,但我們更是兄弟。”
書呆子也拿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就劇烈咳嗽,臉都紅了,含糊不清的說:“兄…兄弟!”
我看到韓洪濤眼圈兒紅了,衝我傻笑:“看你整的這事兒,跟生離死別一樣。我看現在也涼快了,大家別窩在這裡,去操場,那兒敞亮
。”
我們都聽他的,全涌向了操場,我們坐在一片草叢裡,端着啤酒一口一口喝着,夜風微涼,我們心裡沉重。
一開始誰都不講話,就這麼沉默着,還是我起了個頭,笑道:“俗話講,好男兒就得當兵去,這要是混個軍官做做,拿着衝鋒槍,做着坦克車,多牛逼啊。我還想去呢,就是沒這個機會。這是好事兒啊,咱們先敬洪濤一個。”
大夥笑笑,半瓶啤酒下了肚,話匣子可就打開了。
小眼兒喝不了酒,一口悶下去,舌頭都打結,但他是真動感情了,說了幾句話竟哭了。
“洪濤,你雖然學習不行,但人好,我家庭條件差,這兩年你沒少給我買吃的,這些情我都記心裡了,你特麼這一走,我也不知道啥時候能看見你,我……”
書呆子不愛講話,但現在也拋開了一切,拉着韓洪濤的手,說:“洪濤,你要是走了,咱們宿舍就還剩四個人了,老陳,老胡,他倆事兒忒多,經常見不到人影兒,小眼兒這貨比我還用功,你說你再走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是不愛說話,我蔫,但我都存肚子裡了,你這一走,我感覺沒着沒落的,長這麼大,我就你們幾個朋友,你以後去部隊,記得給我寫信,我不論在哪兒上學,我都忘不了你,別忘了,你想當歌手,而我也說過,要聽你唱的歌!”
韓洪濤哇一下哭了,攬着小眼兒和書呆子的脖子,就往懷裡帶。
小賤悶頭喝酒,而我卻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扭頭看向了夜空。
等大家的情緒平穩了一些,我端起了酒瓶子:“來吧,祝我們的大軍官一路順風,提前給他踐行!”
啪!
酒瓶磕在了一起,同時把我們五個人的情份也栓在一起了,這一栓恐怕就是一輩子了。
喝完酒,我們五個漫步在操場,有很多同學在跑步,說這樣可以減輕學習壓力,提高身體素質,因爲高三太累,有的體質弱的,上着上着課都能暈倒。別笑,這是真事兒。
我們五個人徐徐前進,歡歡笑笑,吹着牛逼,打着呼哨,我們還年輕,所以我們感謝,所以我們熱情洋溢
。
漫步一週後,就快到了熄燈的時間,我們宣泄的差不多了,準備回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小賤突然拽住了我,一臉古怪的說:“老陳,你看那是不是小芳?”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小芳正和一個高大的男同學,說說笑笑的漫步在操場,那個人我認識,正是夏洛。
我這心一下就跟堵住了,手足無措的。如果白天的拉手,是因爲夏洛受了傷,那現在兩人在一起,又是爲了什麼,大晚上的不去洗腳,在這裡散步,他們倆肯定有事兒。
我現在都忘記了自己是個什麼心情,因爲我突然感覺很委屈,好像自己珍藏了,呵護了許久的寶貝,現在卻被別人拿走了。
真是這樣麼?!
我剛喝了酒,挺亢奮,可現在卻出奇的平靜,或許我在夏洛身上,發現了一些我從來就不具備的優點。
那和善的面孔,恬靜的氣質,跟我這樣的毛頭小子一比,他貌似挺高尚的。
遇到周輝,道哥之類,我還能用拳頭,可這位呢,我有一種無處使力的感覺。
我叫小賤他們先回去,自己一個人追上了小芳和夏洛,不知爲何,我努力了半天也裝不出高深莫測了,只是像個小痞子一樣,堵住人家就輕笑:“芳,大晚上的咋還不睡呢?”
武靜芳看到我之後,明顯一愣,但更明顯的是慌亂,解釋起來:“我,我跟夏洛在請教問題呢,一會兒去回去,你怎麼也在這裡?”
夏洛衝我笑笑,說了句:“在武靜芳那裡聽說了你的名字,陳西涼,你好。”
我沒搭理他,而是衝小芳古里古怪的笑:“呦,大晚上的在操場請教問題,你不是理科尖子麼。還有你不會的東西?”
小芳更加語無倫次:“我…我,夏洛是從北京轉過來的插班生,上次摸底考試在全年級拿了第一名,比我還厲害,所以我向他請教。不過現在也不早了,我準備回去了。”
我一下抓住了小芳的胳膊,很認真的說:“着什麼急,問題請教完了嗎?正好,我也有很多問題不懂,我也想聽聽,叫他繼續說啊
。”
“陳西涼,你弄疼我了,你鬆開。”小芳使勁的掙脫。
夏洛面色一變,趕緊過來掰開我的手,義正言辭的說:“陳西涼,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在討論問題妨礙到你了麼?”
我真想一拳砸在他的臉上,但是我沒有,我只有笑笑,我心裡的苦,我說不出來啊。
“陳西涼,你又犯病了是不是,你要是真有能耐,就也拿一個第一名叫我看看,你憑什麼總是打擾我,你是我什麼人?!”小芳終於惱羞成怒。
這番話,猶如一盆冰水澆在了我的腦袋上,我倒退了兩步,趕緊心口憋的厲害,一股邪火就竄了上來。
這些年,我不知多少個日夜,我想着,我念着,你高興所以我高興,你難過所以我難過,我看你爲了家庭,爲了武靈耀連自己的理想都要拋棄,我就臭不要臉的主動去學畫畫,想延續的你的夢想。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就這麼招你煩呢?!
我多麼想破口大罵,但是在夏洛的面前,我越這樣,越顯的我卑劣,所以我只有不做聲,任風吹,任煎熬!
“夏洛,我們走。”
小芳擦着我肩頭走過,側臉如霜。
夏洛衝我苦笑,好像在說,你太沖動了,你怎麼能這樣。
他們離開,我久久駐足,我感覺我渾身的骨頭縫都酸酸的,我想找人打一架,我想找個厲鬼折騰折騰,在這一刻,我感覺自己都喘不上氣了,那種複雜的滋味,叫我百感交集。
我扭頭,看見黑暗處,小芳和夏洛肩並肩,繼續說說笑笑,恍惚中,我感覺他們纔是最般配的。我這隻癩蛤蟆蹦躂了好幾年,而天鵝終究是天鵝,我們是平行線,永不相交。
我不知道怎麼回到宿舍的,腦袋亂,心裡沉,一腳睡到了大天亮,連早自習都沒上,班主任發了火,叫我寫檢查,我卻把紙本撕了粉碎
。
薛林山來了,叫我去訓導辦公室,叫我坐,還給我倒水,問我到底怎麼了。
我的嘴脣很乾,但我卻一句話不想說,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失戀是這麼個滋味,就跟有把剪刀在我心口上戳啊戳。
我回頭一想,我錯了,我這不是失戀啊,因爲我從沒有得到!
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我的夢醒了,我的夢也就碎了,我感覺自己活的乾巴巴,就像導火索一樣,別沾火,不然容易爆炸。
今後的日子裡,我不止一次看到了小芳和夏洛,他們吃飯,散步,追逐打鬧,甚至有一次,坐在操場上,竟背對背的靠在一起。
小賤看到過,韓洪濤看到過,小眼兒看到過,書呆子看到過,所以他們來找我,要幫我去教訓夏洛。
我阻攔了他們,因爲我不想成爲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因爲那樣,小芳會更加討厭我。
這一天,冷空氣上升,我不知爲什麼,特別想去河邊走走,在學校憋的太久了,難受。
小賤跟我逃了課,我們坐上公交車來到了保定的護城河邊,那是一個小樹林,挺乾淨的,人不多。
我們背對着河邊坐着,忽然從不遠處的理髮店裡傳來一首張學友的《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每個人都在問我到底還在等什麼,
等到春夏秋冬都過了難道還不夠。
其實是因爲我的心有一個缺口,
等待拿走的人把它還給我。
每個人都在說這種愛情沒有結果,
我也知道你永遠都不能夠愛我……
聽着聽着,我就自主的哼了起來,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