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越國的京城,韓凍因爲有要事在身,和席容告別。
席容來到熱鬧的街上。漫無目的的走,她知道,以後的路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了,要靠她自己一個人活下去,沒有親人的呵護,沒有丫鬟的照顧。淚水不由得掉了下來。都說,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一個人窮點,沒有錢,生活困苦並不算什麼,真正讓人受不了的是一個已經習慣了奢侈生活的人,重新開始過苦日子。
街道很熱鬧,熙熙攘攘的人流,高低起伏的叫賣聲,偶爾還可以看到沿街乞討的乞丐。人們的臉上都戴着笑容,帶着滿足,除了席容以外。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他們的目光她明白,是在探索她的失魂落魄?還是在猜測她的身份?在南越國,好人家的姑娘是不能獨自一人上街的。
低頭看看身上的一身白裙,合身的剪裁襯托出她窈窕的身段。幸好沒有碰上居心不良的登徒子,要不,像她這樣的單身女子一定是他們首要下手的獵物。身上分文沒有。這身上等絲綢製作的白裙應該價值不菲吧。腳步不知不覺的走到一個製衣坊的門前,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呢。
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姐看到在門口徘徊的她,連忙笑*的走了出來:“姑娘,想做衣服嗎?我們錦衣坊什麼樣的衣服都有,什麼式樣的衣服都可以做。姑娘進去看看吧!”說完,不顧席容的猶豫,拉着她就走了進去。進去就進去吧,只是不知道當她知道自己沒有銀子時,會不會把她打出來。
此時已經到了中午,坊裡的幾個繡娘圍坐在一起,吃着剛從外面買回來的包子。聞到包子的香味,席容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來。不好意思的看了那幾個瞪着眼看她的繡娘一眼,她們大概也沒有想到,穿着這麼漂亮的衣服的人,也會有餓肚子的時候。
拉着席容的那個四十來歲的大姐也許是見過的市面比較多,她嬌笑着說道:“姑娘還沒有吃飯嗎?要是不嫌棄的話,先吃個包子吧!”說着,伸手拿起了一個包子,遞到她的面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包子,陣陣香味向席容飄來,她怎麼從來就沒有覺得它那麼的香呢?今天早上就沒有吃飯,昨天一天也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到現在餓的還真是前胸貼着後背了。想接過來吃,但自己又沒有錢,也不可能買大姐的衣服,怎麼好意思接呢。
大姐終於看到了席容眼中的掙扎,疑惑的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搖搖頭,席容輕聲說道:“大姐,我沒有錢!”
“沒錢?單是你的這件衣服,起碼也值佰十兩銀子,能穿這麼貴重的衣服的人,怎麼可能沒錢呢?”不解的眼神,不客氣的話語說了出來。是啊,一個穿着這麼貴重的衣服的人,怎麼可能沒有錢呢。
“大姐,小妹出門尋親,包裹被小偷給偷走了,連盤纏,換洗的衣服也被偷走了。跟朋友剛剛告別,又不好意思向他要錢,我現在連一日三餐都成問題,哪兒還有錢呢?”席容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看到她們臉上的不忍之色,她繼續說道:“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這身衣服了,希望和大姐換幾身便宜點的換洗的男裝。我也就可以找個熟人回家了。大姐也知道,我一個弱女子獨自在外,是很危險的。。。。。。”期望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幫自己。自己這件衣服,換幾身便宜的男裝應該沒有問題。
這大姐沒有立即趕自己出去,席容已經感到很心滿意足了。大姐想了一會兒,歉意的對席容說道:“妹子,我們這也是小本經營,賺不了幾個錢的。你先吃點包子吧,別餓着肚子了。我和我當家的商量下,看看能不能幫你!”
席容含淚的點點頭,幾個繡娘拉她坐了下來。拿着包子,她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她們都淚汪汪的看着她,不是被她的吃相給嚇着了吧?
“姑娘,你多大了啊?”
“姑娘,你幾天沒有吃飯了?”
“姑娘,你家是哪兒的,叫什麼名字?”
。。。。。。
吃完兩個包子,席容一一回答着她們的問題,當然,她的家,她的親人,她都省略了過去。吃飽後,看着那些繡娘們在做着衣服,席容只能幫她們拿拿東西。雖然她也是大家閨秀,但對於針線活一般都是由丫頭們代勞,她做的拿不出門去。
剛剛出去的那個大姐回來了,應該是和她的相公商量好了吧。看着席容跑進跑出的亂忙一通,大姐好笑的搖搖頭:“姑娘,我和當家的說了,要不你留在我們這幫忙吧。我們幫你打聽熟人,等找到他之後,你再跟他回家,好不好?”
看着大姐,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因爲現在席容連一個容身之地都沒有。這大姐能收留自己,已經是最好的了。只是她沒有手工活,看她們的買賣也不是很好,留下她方便嗎?
看出她的矛盾,大姐大方的笑着說道:“別亂想了,多一張嘴吃飯,我們還是負擔的起的。你就放心的住下吧!”
吃過晚飯,席容獨自一人走到院子裡,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親人。不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會不會想自己呢?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回頭一看,是那個大姐。“大姐,容兒沒有什麼手藝,女紅也不好,給你添麻煩了!”
感激的話語剛剛說完,大姐慈愛的說道:“我看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不是和父母鬧彆扭,離家出走吧!”
席容搖了搖頭。“大姐,你收留我,不怕我給你帶來麻煩嗎?”
“不會的!我看你也是個好丫頭,哪兒有什麼麻煩啊!”
大姐想也沒有想,直接的否決道。她真的很善良,她怎麼能害了她!最後看了遠處的星空一眼,下定決心,認真的說道:“大姐,容兒其實是有麻煩的。明天,大姐幫我把我穿的衣服拿去當了,幫我換成幾身乾淨的男裝,我要離開這裡。。。。。。”是的,她要離開,她是和韓凍來到這南越國京城的,她怕安中磊、安中傑他們會尋到這裡,所以決定要離開。
“離開這裡?你自己嗎?”大姐不相信的問着席容。她知道,一個女人單獨在外面是多麼的危險。
“是啊,就我自己!這裡,是沒有我的容身之地的。但我相信,天下之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大姐對容兒的大恩大德,以後有機會,容兒一定會報答你的!”
“傻孩子,雖然是第一次見你,但大姐覺得你就像我的親生女兒一樣。你一個女孩子家,到哪兒去容身呢?”攬住她的肩,大姐惆悵的說道。
“我必須離開這裡!如果不離開這裡,受到波及的將不僅僅是你。連你的家人都會受牽連的啊。。。。。。大姐,不要告訴別人你見過我,好嗎?”
大姐點點頭,呆呆地看着席容。她是不相信自己獨自一人離開這裡的決心嗎?
今天的早飯很豐盛,大姐的家境本來不是很好,昨天晚上吃的也只有一個菜而已。但今天早上,大姐喊她來吃飯時,看到桌子上整整齊齊放着的四個菜,席容知道那是爲了給她送行。心裡暖暖的,她只是一個昨天才認識的陌生人而已,爲什麼要對她這麼好?想想那個再娶妻的夫君,本來他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但是他又做了什麼呢?
強忍着想哭的*,感激的看着大姐和她的相公——那個話語很少,但總是喜歡笑着的男人。吃完這頓她一生中最最難忘的早餐,席容深深的向他們鞠了一躬,表示了她的謝意。
大姐從一邊拿來一個不大的包裹,握住席容的手對她說道:“大姐的家境容兒你也看到了,實在幫不了你多少忙。這裡有兩身男裝,你可以輪流替換着穿。包裡還有點碎銀,雖然不多,也算是大姐的一點心意了,留着在路上做點盤纏吧!”
席容顫抖的接過大姐爲她準備的行囊,終於忍不住哭着跪倒在她的面前。。。。。。走進內室,換下那身昂貴的衣服,送給大姐,當做對她的報答。大姐和她的丈夫都堅決不收,他們說根本沒有想到過要她的報答。只是與她投緣,只是想幫助她而已。
但席容不想欠人家的人情,他們收下她的衣服,她的心中反而會高興些。
最後,不顧他們的強烈反對,席容還是強行留下了她穿着的那身衣服!那身衣服雖然很貴,但她穿着又有什麼用呢。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安家大少奶。揹着簡單的行囊,心裡已經沒有了原來的無助。如今她覺得,外面的世界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壞,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不是嗎?
只是,當時樂觀的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世界上的壞人還真是不少的。
再次來到大街上,席容已經換上一身粗布長衫。衣服被大姐改過,她穿着倒也合身,只是那過於俊俏的臉龐,會讓人忍不住去懷疑,這真的是個男人的臉嗎?
來到京城的飛馬鏢局前,席容猶豫着要怎麼和人家說呢?聽外面的人說鏢局最近要押趟鏢到南方蘇州那邊,而她離開京城也不知道要上哪兒去,蘇州那邊天氣暖和,而且離京城,離她原本的國家都很遠,無疑是最適合她藏身的。
呵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開始過開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了。來到飛馬鏢局的門前,看到威武的守門人,席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這位小公子,你有什麼事嗎?”守門人之一的大哥終於看到了席容的猶豫,過來關心的對她問道。
席容看他也沒有惡意,忙來到他的面前,以最真誠的語氣說道:“大哥,小弟想到南方的蘇州一趟,無奈路途較遠,小弟一屆書生,路上也沒個人照料,而且小弟一人隻身在外也不方便。還望大哥能給通融下,讓小弟隨你們的鏢車一起,不知道方便不?”
守門大哥爲難的看着他:“這位小兄弟,我看你也不像是壞人,就好心的告訴你一句吧。你所求的這件事,是萬萬不能的。押運鏢車,本就危險,你跟着我們會更加的危險。而且,爲了安全,鏢車是不可能帶着外人上路的。所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想點別的方法吧。”說完,守門大哥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奈的走了。
看看面前威武的大門,席容真想和他們硬靠上,但她知道,非親非故的,他們是萬萬不會可憐她的。邁着沉重的步伐,她只能去另想別的方法。
剛離開鏢局的門口,就看到一個五十來歲的面目慈善的大娘向自己走來,看到席容,她關心的問道:“這位公子,你想到蘇州去嗎?”
點點頭,席容警戒的看着她。但是轉眼一想,她現在是一位公子,又不是姑娘家的,她還能把自己怎麼樣呢,怕什麼啊?
“公子不用害怕!老身是於記雜貨行的廚娘,我的老伴是雜貨行的管家。老身前幾天聽老伴說雜貨行最近幾天要去南方進貨,剛剛聽公子說道要去南方,也算是與公子有緣,所以老身告訴公子一聲。公子要是想去的話,老身可以和老伴商量一下。。。。。。”
看到這個大娘真誠的樣子,不像是個壞人,席容也就放下心來,忙歉意的說道:“大娘,小生也是怕被騙了。我知道大娘是好心想要幫我,我當然願意跟着去了。只是我的盤纏不多,大娘別嫌少纔好!”
“這個先不急着說。我老伴能不能帶上你去還不一定呢?要不你跟我去問問?”
席容連忙點點頭,緊跟着大娘向街中心走去。看到越來越熱鬧的街道,她的心中更是放下心來,哪兒有騙子向人多的地方走呢?走了很久後,終於看到一個寫着於記雜貨行牌子的地方。大娘讓席容在一邊等着,她去喊她的老伴。席容趕緊答應,規規矩矩的站在門邊等着。
不一會兒,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和大娘一起出來了,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想去南方?”
席容點點頭,連忙說:“是的,掌櫃!小生想去那邊一趟,只是自己從來沒有出過遠門,而且身上的盤纏又不多,所以。。。。。。掌櫃的,你能帶我去嗎?我可以幫你幹很多活的。”
看到席容的急切,他笑了笑,很慈祥的笑着,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吧,雜貨行的車明天早上就走,你卯時過來等着吧,就在這個門口就好了。”
“謝謝你,掌櫃的!”
席容趕緊向他道謝,大娘問她:“那公子,你有住的地方嗎?”
本來想說沒有的,但想想自己現在女扮男裝的身份,她說:“大娘,我有地方住,我先回去收拾下了!”告別大娘和那個掌櫃,席容急忙找了個客棧要了間便宜的房子住下。隨便吃了點飯,早早的躺下,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真的可以到南方自由自在的生活嗎?沒有想到自己那可憐的盤纏,沒有想到那邊她將無依無靠,也沒有想到以後怎麼生活。。。。。。席容只看到那誘人的自由在等着她,在向她招手。。。。。。
只是,一切真的那麼美好嗎?很久以後想到這個夜晚,席容還在後悔,如果明天沒有被她想的那麼好的話,她便不會這麼的後悔。。。。。。
以後的幾天都很順利,路上隨行的除了那個掌櫃的之外,還有兩個姑娘,也是要到蘇州去探親的。席容把僅有的十兩銀子中的一半交給掌櫃的,當做路上的盤纏。掌櫃的也是一個爽快人,一路*們幾個都有單獨的一間客房,雖然她和那兩個姑娘住的都是很低等的那種。
路上整整行了十天,據說再一天就到蘇州了,席容心中也興奮不已。真的離開南越國京城了嗎?她真的可以自由自在的過她想要的生活了嗎?一切都像做夢似的。雖然她帶的銀子不多,但她相信,憑她的腦子,還是可以賺錢的,她畢竟不笨。
因爲明天就到蘇州了,她們幾個也就分開了,一路下來還真有點戀戀不捨。掌櫃的姓於,一路*們都喊他於叔。晚上,於叔要了幾個小菜,請她們一起吃點,順便算作踐行。四個人圍坐在桌前,這家小店的生意並不是很好,十多張桌子的大堂裡也就只有兩桌有客人而已。她們找的是靠邊的地方,倒也清靜。
一路上很少喝酒的於叔此時竟也要瓶酒在喝着,並幫她們三個一人倒上了一杯,說要慶祝一下,慶祝認識了她們幾個年輕人。兩位姑娘說不會喝酒也就算了,於叔沒有逼着她們喝。唯有對她,他堅持的很。
席容看着眼前的酒杯,爲難的很,心裡說道:我也是姑娘啊,我能不能不要喝呢?
“小席,她們女孩子家不喝酒,叔我不勉強,你可一定要喝啊!男人要會喝酒的,不會喝酒還是男人嗎?”於叔已經喝的有幾分醉了,看着席容瞪着桌子上的酒杯不說話,也不喝,他不快的說道。
“於叔,我還小,是真的不會喝酒!”
都說喝醉酒的人沒有理性,其實喝個半醉的人也夠讓人頭疼的。“小席,這杯酒你是一定要喝,要是不喝的話,就是瞧不起你於叔!”於叔堅決的說道。
一邊的兩個姑娘之一的蓮兒也勸着她道:“席大哥,於叔都說了,你就喝了吧!”
“對啊,席大哥,你就喝了吧!”蓮兒的丫頭雲兒也勸道。
看來是實在不能推脫了,席容只能瞪了那杯酒半響後,端起來一口喝了下去。從來沒有喝過烈酒的她,被嗆得咳嗽起來。
蓮兒過來,輕輕的給她捶着背,邊接過丫頭遞過來的茶水,溫柔的說道:“席大哥,蓮兒說讓你喝酒,並沒有說讓你一口喝下去啊。你看看現在,被嗆着了吧。來,喝口水吧。”
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席容接過水來,猛地喝了幾口。緩過氣來後,臉上已經紅彤彤的了。
於叔看了席容一眼,瞧不起人的說道:“還男人呢?連酒都不會喝,喝了一杯就臉紅,真像個娘們!”
於叔的話讓席容更加的不敢擡頭了,倒是蓮兒體貼的說道:“席大哥,明天就到蘇州了,不知道席大哥決定在哪兒落腳了嗎?”
路上席容與於叔的說話,看來她多少也聽到了一些吧,她知道自己沒有落腳的地方,來蘇州是爲了遊玩。“還沒有決定。到了我看看再做決定吧!”走一步算一步,現在她能做的只能是這樣。
“要不,席大哥,在蘇州我要去我姨娘家,你就跟我到我姨娘家落腳吧!”蓮兒低着頭,羞澀的對席容說道。
看着她那不自然的表情,席容心中一驚,自己現在是男裝,她怎麼能隨便帶個身着男裝的男子去走親戚?她不會是喜歡上自己了吧。搖搖頭,放下心中這個可笑的想法,說道:“謝謝蓮兒姑娘的好心。但我不想打擾姑娘的探親,我想四處逛逛,就算是長長見識吧。”說完,扶着已經喝的暈暈乎乎的於叔,不顧蓮兒那有點受傷的臉色,她向樓上的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