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聽罷,臉色不由有些沉了下來,即便她顏色不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侍女。
能被他看中納爲六姨娘,她理應對自己感恩戴德才是,而非這般當衆駁了他的面子。於是便語氣不佳地道,
“我心意已決,過幾日等我身子徹底好了,就納你爲六姨娘,院子我已經讓夫人給你準備了,這幾日你就好好在府上待着。”
秋水漫眼眸微眯,此事只怕還需費些心思應對。
李老爺見秋水漫不言,以爲她是默認了,心下只覺一陣高興,起初他確實因爲想要報恩才納她爲妾,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這個特別的女子已經產生了佔有的心理。
李老爺要納秋水漫爲六姨娘的消息迅速在李府傳開,姨娘眼紅,侍女們豔羨,下人們開始巴結奉承,在她們看來一個侍女能被主子看上是莫大的殊榮。#_#67356
更何況,雖然秋水漫是六姨娘,但她跟任何一位夫人姨娘都不一樣,在這裡府裡不只看名分,更重要的是看老爺最寵愛誰。
秋水漫只當這些是笑話,一笑置之。
被禁足的三姨娘聽聞此消息,頓時氣炸,一個二夫人已經夠她頭疼了,這時候又冒出個救命恩人,這李府她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她答應做老爺的小妾了?”三姨娘煩躁的揉着額頭,沒好氣的問道。
侍女一面小心翼翼地給三姨娘捶肩,一面應道,“聽說有那麼點不願意的意思,不過老爺已經發了話,過幾日等他好了就正式納她爲妾,老爺好像對她挺看重的。”
“哼!”三姨娘冷哼一聲,五姨娘的事還沒解決,又要多一個六姨娘,“二夫人有在老爺面前提起五姨娘的事麼?”
上次沒能毒死她,真是失算。
“應該是沒有,我特意問過伺候老爺的人,想來會不會是二夫人不打算跟老爺說這件事了。”
“不可能,她絕不會善罷甘休,指不定心裡怎麼盤算着報復我呢。”三姨娘目光漸狠,然而如今禁足的她面對最受寵的二夫人又無可奈何。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法子,二夫人眼下是最受寵的,但以後可就不一定了呢,秋水漫若真成了小妾,威脅最大的該是二夫人。”侍女適時開口提醒道。
三姨娘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李老爺如今對秋水漫如此上心,大有超過對二夫人寵愛的架勢,沒有哪個女人會甘願被另一個女人搶去了風頭,不管這個女人是誰。
反應過來的三姨娘忍不住掩嘴嬌笑,她倒是不擔心二夫人對她的事抓着不放,她反倒可以利用老爺對秋水漫的看重挑撥她們二人。
“你附耳過來。”
李老爺牀榻前有大夫人與四姨娘五姨娘輪流照料,二夫人便得以有空休息一下。
二夫人院子內,曉雲正給二夫人泡茶,見秋水漫過來,略帶幾分嘲諷地擡頭看着她,對於分頭正盛的秋水漫,她越發沒有好感了。#6.7356
“夫人要休息了,你不照顧老爺,來這裡做什麼?”
“曉雲!不得放肆。”二夫人秀美微蹙,無奈地斥道,這個曉雲跟在她身邊這麼久了,還沒秋水漫讓她舒心。
秋水漫搖搖頭,只當沒聽見曉雲話裡的尖酸嘲諷。
“我有事想與夫人商量。”秋水漫淡淡開口,說着看了眼一旁沏茶的曉雲,二夫人會意,便揚手打發走了曉雲。
偌大的院子裡,只餘她們二人。
“說罷,你找我何事?”二夫人給自己斟了杯茶,細細品飲着,好看的眉眼間瞧不出心底的情緒。
也許是秋水漫的錯覺,二夫人對她好似比之前多了一分警惕,不過這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秋水漫理了理思緒,緩緩開口道,“夫人想來知道我的心意,我不願嫁給老爺做六姨娘,之所以答應救她,也因爲夫人對我的承諾。”
二夫人輕嘆口氣,放下手中精緻茶杯,“我承諾過你是不錯,但看老爺要納你的決心,只怕我也左右不了。”
秋水漫好似早已料到二夫人會有這般說詞,面上依舊沉靜淡然,“夫人是最受老爺寵愛的,夫人想要成事也與老爺的這份寵愛分不開,三姨娘背地裡耍手段一事,雖說過分了些,但也不至於受到太嚴厲的懲罰。”
想起方纔三姨娘院子裡的侍女來找她說的那些話,秋水漫便就忍不住翹起嘴角,“夫人於我有恩,我記在心裡,所以有些事也不想對夫人隱瞞。”
說着,秋水漫擡眉看着二夫人,得見她眼底的一絲鬆動,才又繼續道,“三姨娘方纔派她身邊的侍女過來找我,想與我結盟,保住她地位的同時扳倒二夫人您。”
二夫人目光微閃,長袖裡的指尖不禁微動,“那她許你的好處呢?”
秋水漫淡然啓脣,“幫我離開李府。”
“看來三姨娘也不是太蠢,還有幾個心眼。”二夫人聽罷,輕笑道,眼底多了一份鄙夷與狠色,三姨娘毒害她不成,如今又想聯合秋水漫害她,這筆賬,她定會好好跟她算一算。
“夫人知道我的心,我是肯定要離開李府,更沒有留下跟誰爭寵的心思,眼下老爺若是堅持納我爲妾,我自然想盡辦法離開這裡。”
“三姨娘答應你的,我也能做到,你待我真誠,我又豈能對你使心眼,只是我不明白,留在李府能保你此生衣食無憂,富貴榮華,你緣何非要離開這裡呢?”
秋水漫眼底閃過一絲悵然,“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我只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想說我也不多問了,但有一點恐怕你還不知道,老爺已經下令嚴禁你出府,哪怕是後門也派了幾個身強體壯的下人看着。我有心助你離開,也難過老爺那關。”
呵,這倒讓秋水漫有些詫異,李老爺竟這般看重她。
清眸微轉,秋水漫忽然道,“只要夫人願意幫我,我自有法子。”
“可你若突然消失了,老爺第一個怪的定然是我。”秋水漫是她身邊的侍女,若是放走秋水漫,任誰都會第一個想到是她做的手腳。
秋水漫揚眉一笑,“放心,自然不會連累夫人,還能讓老爺再次懲罰三姨娘。”
兩日後,李老爺的身子已然好了大半,劫後重生的他在府內大擺筵席,邀請親朋好友一起過來慶賀,天幕將沉,李府上上下下忙成一片。
自從李老爺宣佈要將秋水漫納爲六姨娘時,秋水漫便不在二夫人身邊伺候,而是搬到了李老爺特意爲她準備的院子。
天色漸暗,前來吃酒的客人陸陸續續來了府上。
李老爺心情大好,又派人去催秋水漫快些出來見客。
“秋姑娘好了沒有?”下人在院子外頭喊了半天,卻不見有人應聲,不禁有些着急起來。如是耐着性子又喊了幾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忙的跑進院子查看,這一看不要緊,當即嚇的他險些癱倒在地。
“不好了!秋姑娘不見了!”下人一句驚喊,整個李府上下頓時如同炸了鍋般熱鬧。
李老爺氣的臉色煞白,“快給我去找,府門口有人把守,她定還在府裡!”
二夫人一面安撫氣急的李老爺,一面柔聲道,“老爺說的是,一個弱女子罷了,能跑到哪裡去,量她也跑不出李府大門。”
“呵,夫人說的好生輕巧,她一個弱女子難逃是不假,但保不齊有人暗中相助呢,對吧?”說話的是三姨娘,李老爺心情大好,連着對三姨娘的禁足也解了。
二夫人目光掃過三姨娘,脣角噙着一絲冷笑,出口的聲音卻依舊溫婉如常,“難得三姨娘也有跟我想法一致的時候,究竟是誰暗中幫助秋水漫逃跑,抓來一個人一問便知。”
“什麼!你是說故意有人要放走她?”李老爺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
二夫人聞言,別有深意地看了眼三姨娘,“憑她一人怎會逃得出去,還請老爺好好查一查。”
“你看着我做什麼?人又不是我放走的!我看是你怕她搶了你的寵愛,才刻意放她走的!”三姨娘氣急,口不擇言地道。
那個秋水漫也真是個軟硬不吃的,竟然不願與她合作,如今還不是跑了。
不,難道是……
三姨娘豁的擡頭看向二夫人,只見對方朝她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三姨娘只覺腦袋轟的一下炸開了。
前院一陣慌亂聲不止,李府大門守着的下人也都慌了手腳,跟府內下人一齊加入了尋找秋水漫的行列中。
其中一抹身影略顯瘦小,在人流中穿梭,並不惹眼。
等出了李府,那抹身影兜兜轉轉來到一處小巷內,回頭看了眼身後燈火通明的李府,脣瓣揚起一抹淺笑。
李老爺爲了不讓她離開,竟在府門口加派了人手看守,對出入女眷一律嚴查,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秋水漫竟女扮男裝趁亂混了過去。
二夫人果真說話算話,助她離開李府,她的心思本就不在這裡,便就談不上留戀。
秋水漫快步前行,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裡。^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