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成爲組織預備組的一員,被送入這所謂的“培養所”後,他就失去了很多概念。
起初,是殺一個無辜的人。
然後,是殺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很荒唐的要求,完全不明白這麼命令是爲了什麼。
但他知道的是,沒能按照要求行事的預備組成員,都會在第二天消失。
漸漸的,他的神經變得麻木了,這沾滿鮮血的骯髒工作,已經將他深深淹沒。
直到有一次,一個面黃肌瘦的父親,拼了命地向他磕頭,血肉模糊的額頭可見錚錚白骨,只爲求他放過自己的妻兒……
——他在想,自己作爲一個“人”所應有的道德與良知,或許已經不復存在。
甚至連一點自責都沒有,他當着那父親的面,殘忍地殺害了其妻子與不過兩歲大的孩子,臉上的笑容醜陋得不似人形。
晨洛天,作爲預備組的一員,合格地完成了“培養所”的要求。
……
自從上一次與幽滅完成委託分開後,他就被調到了培養所。而作爲培養所的下屬,他在完成其“小小的考驗”後,就開始了自己的暗殺工作。
他提着血液浸染的麻袋,其中裝着暗殺目標的頭顱,在交付完委託之後,他也得到了委託的酬勞。
五千靈幣,足以讓一個普通的家庭舒服地度過大半輩子,也可以在市面上買到一卷不錯的三階靈技。
真是一本萬利的工作,只是殺了個靈通境的靈脩者,就拿到了一筆豐厚的報酬……這還只是預備組的待遇,如果能轉正的話,那油水真的是……呵呵呵呵……
自己的選擇果然是對的,若是聽從月冥府的安排,自己已經被風焰宗打下烙印,在不久的將來背叛、受盡唾棄地死去吧?
只要在這個血噬組織,自己的未來就是一片光明!
“桀桀桀,這次組織吃了大虧,上面死了不少人呢……”
“你還笑?組織出了事,我們怎麼辦?”
“白癡,這都不明白嗎?”
“呵,看來是機會到了啊。”
培養所裡的其他預備組殺手似乎在聊着什麼,時不時能聽到或是興奮、或是煩躁的聲音。晨洛天當然聽到了這些話,但他近期外出委託,根本不清楚組織的狀況。
聽上去似乎有晉升的機會,哼,也不知道要怎麼選拔……他冷哼一聲,體會到了生不逢時的憋屈。
這個培養所裡有不少預備殺手有數年乃至更久的履歷,而且修爲普遍在靈通境中期往上,晨洛天有心爭取一個位置,但也自問機會渺茫。
那要不,先把競爭者都給殺了吧,呵呵,估計也會有其他人跟我有一樣的想法吧,不過在他們眼裡我只是個小小新人,設防的可能性很低……那麼,要怎麼做呢……
如此想着,晨洛天就已經考慮起了暗殺的手段。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預備組殺手們的教官、同時也是培養所管理者的那個魁梧男人,正向着自己走來。
培養所教官,徵綢。
不只是晨洛天,其他預備殺手在見到徵綢後,都是忍不住站了起來,對其走向晨洛天這毛頭小子的行爲感到驚詫。
“洛天,你都已經聽到了吧?”徵綢面帶微笑,語氣就如與分別許久的友人交流一般,令人不自禁地產生親切感。
但這一個月的時間下來,晨洛天知道,這個面容和善的男人,本質就是個不折不扣、死不足惜的殺人狂。
“嗯,教官刻意找我,應該不是……”晨洛天也沒有迴避這話題的意思,只不過一旁觀望的預備殺手們都是隨之繃緊了神經。
“哈哈哈哈,就是你想的那樣。”徵綢的朗聲大笑,卻是讓在場的殺手們都面色沉了下來。
這該死的,一句話就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了!晨洛天心中暗罵,嘴上卻笑道:“您就別打趣我了,就憑我這點本事,哪有資格跟其他前輩們競爭。”
“呵呵呵呵……”徵綢大手拍了拍晨洛天的肩膀,俯下身湊到他的耳邊,陰冷一笑,“不用裝了,我知道你的想法。”
“……”晨洛天斜視着徵綢,額頭上有冷汗冒出。
“不過你放心,畢竟是鬼王大人帶來的人,我可不會坑害你。倒不如說,我打算給你一個很好的機會。”
“……機會?”
“我聽說,你曾經跟幽滅共同執行過委託吧。他就是鬼王大人提攜上去的,當初黑死大人還反對過,不同意鬼王大人直接給他序號一十一的位置呢。”
“你的意思是……”晨洛天哪還能不明白,連眼神都亮了幾分。
“不過呢……”徵綢話鋒一轉,讓晨洛天瞬間從喜悅中回過神,感到了一點不妙。
“幽滅已經叛逃出組織了。他固然是個有才能的殺手,但對組織卻不夠衷心。”
“所以?”
“你要展現出你的忠誠啊,洛天,組織最容不得的就是麾下殺手的背叛了,鬼王大人甚至都因此聲譽受損,被黑死大人命令中止活動了啊。”
“教官的意思是……”
“我聽說,你在加入組織前,似乎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吧。”
砰、砰、砰。
心臟猛地狠狠跳動,呼吸難以控制地產生了絮亂。晨洛天儘管面色沒有多少變化,但本能的反應還是將他的心理狀況如實地告訴了徵綢。
而察覺到晨洛天心理變化的徵綢,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加詭異。
“呵呵呵,洛天,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徵綢再次拍了拍晨洛天的肩膀,似乎真的在鼓勵着這個年輕後輩,但熟悉這位惡魔一樣的教官的預備組殺手們,在看到教官離開後還是一動不動的晨洛天時,都是有些明白了過來,幸災樂禍的目光紛紛落在了這個新人身上。
該死的,自己當初真的是個白癡啊……晨洛天的雙拳攥緊,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而渾然不覺疼痛。
當時,那個紅髮青年告訴自己,組織需要的不是無情無義的機器,而自己也信以爲真,天真地認爲加入組織是正確的選擇。
但事實上,進入這培養所後,自己所做的一切,稱之爲泯滅人性也不爲過……
這就是報應嗎……
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最終還是輪到了自己的友人。即使良心已經被丟進了臭水溝裡,也還有着過去留下的痕跡,曾經的自己就藏在那個沒有被玷污的角落。
而血噬組織要的,是徹頭徹尾的、骯髒污穢的殺手。
——“我不希望組織的殺手都是被剝奪感情的工具。正相反,懂得情義的重要性的人,更能把握人心,也更有利於暗殺。”
晨洛天突然明白了,當初那紅髮青年的話,其實最重要的並不是前半句,而是最後的那一點。
更有利於暗殺,是的,一切都只是暗殺的工具,他需要的並不是有感情的殺手,而是要求殺手能對感情理解並加以利用。
從頭到尾,都噁心的令人唾棄。
這就是血噬組織。
……
三天之後。
月冥府,議事大廳。
府主啓垣坐在首位,在他手下,兩位護法、四位長老,以及其他靈丹境層次的高層分坐於兩列。
本就勢同水火的月冥府與風焰宗,自潛伏者敗露之後,就從暗地裡的爭鬥轉入了明面上的爆發,已經處在了開戰的前夕。
風焰宗一方自不用說,宗內靈魄境長老遇害,損失可謂慘重,加上鋒隱被活捉,一切矛頭都指向了月冥府。而月冥府這邊,也不乏仇視風焰宗的高層,失去愛徒的幽長老更是主戰派。若非還有個龍劍宗在一旁虎視眈眈,恐怕現在雙方已經全面開戰。
在這般緊張的局勢下召開會議,府主將要宣佈的是什麼,已經顯而易見。
而就在衆多或是緊張、或是興奮的目光中,啓垣拿出了一卷卷軸,屈指一彈,卷軸便是“啪嗒”一聲落在會議桌上、平攤開來,其中的內容化爲靈力文字映射而出。
“宗主,這是……”
“你們應該都知道,形勢發展到現在,導火線在於月冥府的長老崎烈山之死。也就在第二天,我們的線人就被捕,壯烈犧牲。”
“哼!”幽長老怒哼了一聲。
“說實話,月冥府損失一個靈魄境戰力,這對我們來說確實是好事。但有一點很奇怪,我們潛伏在月冥府的人,應該不具備殺死靈魄境的實力。”啓垣輕輕敲了敲桌子。
這個疑點早就被提起過了,當時他們都一致認爲,這不過是風焰宗發難的藉口而已,但如今眼前的這張卷軸,卻給了他們另一個解釋。
——龍劍宗。
崎烈山的死亡,是龍劍宗所爲。挑起月冥府與風焰宗的爭端,最終讓自己坐收漁利,這是解釋的通的。
但若真是如此,那龍劍宗肯定也知道月冥府在風焰宗中安插了間諜,否則就算崎烈山死了,他們自己也擺脫不了嫌疑。
除此之外就是下手的方式,能在極短的時間裡除掉一名靈魄境強者,那可不是一件易事。
於是,這卷軸裡的信息,就變得具有一定的真實性了。
——“龍劍宗是血噬組織所屬的勢力,他們爲吞併摩賀城,殺害了崎烈山,以此挑起你們與風焰宗的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