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瑤瑤看着清梵越來越凝重的神色輕笑,反手一劍直刺他的心臟。清梵大驚,拼命往後腿,柳瑤瑤停頓一秒,饒了他。
清梵本以爲能鬆口氣再對付她,誰知下一秒他已被柳瑤瑤逼退到背抵大樹長劍橫頸的地步。
“你輸了。”柳瑤瑤將長劍往他頸上又送前幾分,冰涼的刀刃貼着皮膚,動一下就會被它切割傷害。
清梵瞪大雙眼,不相信自己竟會輸給眼前這個討厭鬼。
“你一定作弊了!”他氣憤的大吼。
柳瑤瑤嗤笑一聲,“沒想到你竟是個輸不起的人。聽着小子,現在我只要再往前用力將劍揮下,你的腦袋就會飛離你的身子,說不定當你腦袋飛離的那瞬間你還能看到自己無頭的屍體正噴涌着鮮血!”
清梵被柳瑤瑤這襲話說的慘白着臉色,握劍的手不自覺得打顫。他雖習武多年卻還沒有殺過人,連那把銀劍也從未見過血。
如今柳瑤瑤這樣恐怖的語言讓他感覺還有點反胃。
“想搶回金蠶絲給你的心上人,就等着哪天打敗我再說。”柳瑤瑤收起長劍退後一步,看着腿軟跌坐下去的清梵不屑說道。
清梵呆呆地看着柳瑤瑤離開的背影,他仍不明白柳瑤瑤是怎麼打敗他的,直到很多年後,他還將柳瑤瑤那襲話深深記住,讓他闖過了那些生死之地。
月色清冷,將少女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將清梵狠狠地打擊了一番之後,柳瑤瑤覺得身心舒暢,哼,這小子不僅目中無人,還很輕敵,要知道她可是被南俠都說有天賦的。
再加上她還自學各種格鬥術,這小子想要輕易將她打敗可不容易。
不過今日與清梵的比試,也讓她存了一些別的心思。之前說過,進入內樓的弟子都是由外樓來挑選輸送的,所以她想要進入內樓,除了一些特殊的機遇,就必須靠着打敗外樓的弟子,依靠自身的實力進去。
所以今晚跟清梵的比試,也是試煉自己的成果,以及周圍人的實力,這樣才能計算出自己打敗他們的機率。
清梵肯定想不到,自己如此重視的比試在柳瑤瑤那裡不過是一個簡單的試煉,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氣得吐血的。
那天之後,清梵整日都陰鬱着一張臉,每次看見柳瑤瑤,內心都是咬牙切齒的,可是柳瑤瑤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某天突降暴雨,山林裡只聽得見連綿雨聲,訓練的弟子們都早早回去。
冰冷暴躁的大雨噼裡啪啦的往下落,沖刷着青石板上那些鮮紅的血跡。
黑衣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們包圍着的少年大約十二三歲左右,一身破爛的青衫染血。
精緻的容顏冷冷的看着圍攻着他的人,手臂上的傷口越加嚴重,血肉往外翻。手中緊握的長劍一橫,青影掠過刀光顯,又是一人死在他腳下。
大雨毫不留情的擊打在他瘦弱的身影上,傷口的疼痛早就麻木,身體一陣接一陣的疼痛讓他殺意更增。
最後的黑衣人面對這名少年也不禁打了個冷顫,小小年紀便已殺人如砍菜。那身上的煞氣沖天讓人不安,手法純熟而又陰狠,就算是從他出身起便開始各種暗殺追殺,他也活到了現在。
少年歪頭看着他,嘴角冷冷的勾起,像是死神在朝他微笑。
黑衣人咬牙,他知道這少年還將繼續活下去,不會在自己這終結。但無論如何他也要執行主子的命令,不能害怕逃跑,只是雙腿的顫抖顯露出了他內心的恐懼。
少年輕聲嗤笑,長劍斬落雨珠,新的鮮血從劍尖滑落,被雨水帶向洪流。
小道上只有啪嗒啪嗒的暴雨聲,少年擡頭,眼睫輕顫,半眯着眼看那下着雨的天空。
那是張本來很漂亮的臉,只是有着各種傷痕,新的舊的,此時嘩啦啦流着血。
唯有那雙眼睛,睫毛長而密,黑而翹。
黑瞳深處你看不到任何東西,就如無底的洞,只能越陷越升。可它卻能讓你感到無邊的冰冷,如死,還有絕望,如地獄。
暴雨從早上一直下着,少年靠在樹下,散落的碎髮遮住了他的眉眼。呼吸微弱,如深谷落雪,生死一線,可他總能堅持着自己將自己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一直這樣到天氣更寒冷的夜晚,周圍是那麼的黑。
少年想,這次他是要死了麼?
身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疼,被雨水淋了一天的傷口開始泛白,似乎是血液已經流完了。
他想,自己應該就快要死了。
在這黑暗而又寒冷的夜,可是即使他死,那些人也會再次而來,找到他的屍體,挫骨揚灰,讓他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那雙封閉內心的眼開始支撐不住了,可隱約間卻覺得自己聽到了鈴鐺聲。飄渺虛幻,卻又美好動聽,每一聲連接似乎是一首曲子,但這卻讓他又警惕起來。
如孤狼奮戰,即使他就快要死了,也要在活着的時候斬殺敵人。
大雨在模糊視線,少年卻清楚的看到前方那盞橘黃色的燈火,跳躍在六角燈籠裡。
暴雨打在白色的梅花傘上,敲擊出略微沉重的啪嗒啪嗒聲。
少女一身紅白相間的薄蠶絲裙,裙邊繡有紅色的梅,隨着她的走動像是在雨下賞梅開。
她一手執傘一手提燈,腰間銀鈴作響。
長髮半挽成花,極爲清麗的容顏,那雙含着三分優雅笑意的黑瞳讓人感覺有種無法接近的疏離。
少年冷冷的看着這樣一個優雅嬌俏的女孩子,沒有說話,他在靜靜地等待。若是敵人,那麼他是活不過今晚了,因爲自己的意識開始虛弱到極致。
他已經感覺到了無邊的冰冷。
“還有活着的啊。”
這般隨意的語氣,就像是打開冰箱發現原來昨晚還有吃剩的飯菜。
柳瑤瑤與樹下的少年對視着,望進對方的黑瞳時她的心底有幾分顫動。
她想起自己曾經畫過的一幅畫,畫中的少年就有着這般絕望而空洞的眼神。那幅畫的主題是和平,而畫中的少年是一個在戰爭之中失去家園的孤獨。
如今在另一個少年眼中看到幾乎相同的神色時,她有些愣然。
柳瑤瑤朝那少年走去,一步一步踏過那些開始腐爛的屍體。腰間的鈴鐺聲似天籟,在暴雨聲中顯得格外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