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我可以抱抱你嗎?
“琉璃。”百里雲鷲看着白琉璃如繁花般絢爛的笑靨,沉默了良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白琉璃以爲他會說些什麼話,他卻只是喚了她的名字。
他叫她的名字,真是叫得越來越順口了。
“嗯?”
百里雲鷲又是良久的沉默,終只是別開臉,看向晃動不止的車簾,淡淡道:“沒事。”
只有車軲轆的聲音不絕於耳,白琉璃的目光由百里雲鷲的面具移到他放在膝上的手上,只見那本是隨意輕放的手,此刻竟是微微收緊,微抓着自己的雙膝,那泛着微白的指骨,似乎在彰顯着他內心的不安。
白琉璃忽然覺得,眼前的百里雲鷲不過是個穿着大人衣裳扮成熟的孩子,他面無表情的外表下其實藏着的是一顆還未完全脫了稚嫩的心,就像他眼中所見到的景色一般,是不爲人知的生與死兩個世界的景色。
這是那夜在雲王府湖心的閣樓上,她捧着他的臉,他將額頭抵在她額頭上,她從他眼中看到的一瞬間景象,黑白的世界是無盡的冤魂在遊走,盤旋在他周圍,向他伸出白骨之手,嘶喊着穿過他的左眼!
這是他的雙眼所能看到的世界,陰與陽的世界,天地間最絢爛的顏色,在他眼裡也不過是黑與白兩種色彩,如此便也罷了,他還能看到世人所不能看到的東西,忍受着世人所不必忍受的折磨,她時常想,若是她有這樣一雙眼睛,她要如何在這樣的折磨中長大,而他所要承受的折磨,不僅僅是這些不屬於人世的東西的折磨而已,還有他左臉上的符文……
這也是她對他感興趣的原因,尤其在覺得他骨子裡有些呆之後,便覺他更有意思了,只是這興趣在這些日子的增進中,似乎揉進了一種習慣,習慣見到他,習慣揣測在他身上發生過的事情以及他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事情與力量。
他深藏不露處變不驚,似乎不管面對任何事情都不能在他心底掀起一絲波瀾,冷靜得像一塊冰,只是她沒有想到,一向淡然自若的他,竟也會有不安的時候,又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他不安?
“雲鷲。”白琉璃覺得自己此刻的心總有絲絲縷縷牽到他的身上,從昨夜聽到他對她說出的那一句平靜卻足以讓她震撼的話後,她的心直至此刻都尚未能完全平靜,此時承諾護她一世無虞的男人似有不安,她又怎能無動於衷。
白琉璃伸出手,輕輕覆在百里雲鷲的手背上,只覺百里雲鷲的手似乎微微地顫了顫,繼而轉回頭看着她,並未拂開她的手,只是沉默着。
白琉璃左手將百里雲鷲的手握在手心裡,確定百里雲鷲沒有反感之後,才緩緩擡起右手,貼到百里雲鷲的耳畔,將他臉上的面具慢慢取了下來。
百里雲鷲依舊沒有推開白琉璃,只是微微別開臉,終又在白琉璃平和的目光中扭回臉,任她將他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
劍眉星眸,峰鼻薄脣,竟給她一種已然很是熟悉的模樣,只見白琉璃已坐到了百里雲鷲身側,以右手輕捧着百里雲鷲的臉,凝視着他的眼眸,神情嚴肅認真道:“雲鷲,你想和我說什麼,還是想問我什麼?”
若他說沒事她便相信沒事,她便是真正的蠢貨。
百里雲鷲定定看着白琉璃,眼神有些悠遠飄渺,似是在看着她,卻又不像只是在看着她,輕輕動脣,“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白琉璃輕輕挑了挑眉。
那麼一瞬間,百里雲鷲覺得似乎有耀眼的顏色在白琉璃眉梢處跳躍,令他不由自主地擡起手,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白琉璃的眉梢輕觸了一下,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寶貝一般,只是輕輕一碰便又收回了手,生怕她眉梢的色彩會因他的舉動而消失一般。
“真的沒什麼嗯?”百里雲鷲小心翼翼的舉動在白琉璃眼裡像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將輕捧着他臉頰的手放下,握住了他收回的手,微微揚了揚音調。
百里雲鷲下意識地想要縮手,然白琉璃的動作看起來雖輕,卻是讓他收不回自己的手,感受着那雙並不柔軟的小手的溫度,百里雲鷲終是任白琉璃不輕不重地握着他的手,百里雲鷲垂了垂上眼瞼,看着自己膝上正握着他雙手的那雙小手,爾後在白琉璃寧靜的注視下慢慢擡眸,對上那一雙靈動的眼眸,彷彿心中思量了許久許久才下定了決心般道:“琉璃。”
“嗯。”
“若是讓你在我和蕭安心之間選擇,你是選擇嫁給他,還是選擇嫁給我?”百里雲鷲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若是不認真細細聽的話,便只能聽到車軲轆轉動的聲音。
他的聲音也帶着微顫,讓他本就很輕的話愈加令人難以辯聽,儘管如此,白琉璃還是將他的話一字不差的聽進了耳裡,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得到他指尖一直在微微發顫。
看着百里雲鷲的眉眼,白琉璃的心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有些壓抑,有些難受,有種被珍視的窒息感,讓她臉上完全沒有了絲毫淺笑或者玩笑的神色。
馬車裡又歸於只聞車軲轆聲的安靜,時間彷彿過了許久許久,百里雲鷲再一次別開臉,也再次想要將自己的手從白琉璃手中抽出。
“是誰與琉璃承諾過,白首不離,不納妾室,不收通房,若有違此誓,定天誅地滅的?”白琉璃依舊握着百里雲鷲的手,只是這一次,明顯地看得出她所用力道不小,能清楚地看到百里雲鷲的手被她捏握得隱隱泛白。
“是誰與琉璃說過,今夜子時等他來娶琉璃的?”白琉璃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但是她眼眸裡流轉的光卻不像她的聲音聽起來一般平靜,只見她的眸光如泛起漣漪的湖面,欲靜卻又無法靜下,“又是誰與琉璃說,‘有我在,沒人能傷得了琉璃分毫’?”
白琉璃沒有回答百里雲鷲的問題,然她三句話說下來,百里雲鷲已重新扭過頭看着她,看着她的眉眼,雙手驀地從白琉璃手中抽出,而後即刻反握住白琉璃的手,將她的小手包攏在他寬厚的掌心中。
他明白了,她雖沒有回答他原本就難以啓齒的問題,卻也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他不傻,他知道,她給了他他想要的答案。
“琉璃。”百里雲鷲似乎叫白琉璃的名字叫上了癮,今夜異常地喜歡叫她的名字,此刻他緊握着白琉璃的手,一向並無過多表情的臉此刻卻是生氣十足,只見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裡似乎散落滿瑩亮的光,薄而瑩潤的脣輕輕抿着,睫毛輕顫,像極一個傻愣愣的呆子,“琉璃,我……”
“嗯?”白琉璃看着百里雲鷲輕抿着的嘴脣,感受着他粗糲掌心與指腹的溫度,認真且平靜的臉又慢慢浮上了淺淡的笑容。
“我,我……”百里雲鷲的手在微微發顫,長長的睫毛也一下一下地顫動着,將雙脣抿得更厲害,與平日裡他對一切都極其冷淡的模樣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不知他心中究竟想到了什麼事情,能讓他如此失態。
白琉璃似乎很有耐心,含笑靜靜地看着他,靜靜地看着他難得富有生氣的模樣,她發現,她的心在這一刻,竟是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最平靜的時刻。
“我可以……”百里雲鷲將白琉璃的手緊握得令她隱隱覺得生疼,只見他眼神一凜,彷彿用了天大的勇氣一般纔將他這遲遲未說完的話說出口,“我可以抱抱你嗎?”
百里雲鷲雖然將白琉璃的手抓握得緊緊的,然他看白琉璃的眼神卻有些小心翼翼,有些試探的味道,甚至有些緊張不安。
當百里雲鷲似乎用盡了極大的勇氣才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白琉璃一愣,隨即輕輕笑出了聲,輕淺如銀鈴般的笑聲在那一瞬間將百里雲鷲耳裡的車軲轆聲音覆蓋住,雙頰上淺紅淺紅的顏色也讓他怔愣住,隨後像被驚蟄了一般立刻收回自己的手,不敢再握着白琉璃的手,好像他的手髒會弄髒了她的手一般。
“百里雲鷲。”白琉璃淺笑着,學着百里雲鷲的口吻也叫了他的名字,在百里雲鷲輕“嗯”了一聲後,張開雙臂輕輕擁住了他,百里雲鷲的身子明顯僵住,挺着腰桿一動不敢動,白琉璃笑意盈盈,“你臉紅了。”
白琉璃這一句笑話,令百里雲鷲紅的豈止是雙頰,便是連耳根都變得彤紅彤紅。
“百里雲鷲,我既答應嫁給你,又爲何不許你抱抱我?”她從未需要過任何人,更未需要過男人,重活一世,她也沒有打算需要一個男人,只是如今,有一個男人陪伴自己,日子似乎會不一樣很多很多。
只是,這樣的男人,一個就夠了,蕭安心,只是她的知己而已。
百里雲鷲的指尖抖了抖,在白琉璃鬆開雙臂時擡手一把摟住了她!力道不輕也不重,讓白琉璃正正好靠在他的懷裡,能清楚地聽到他怦怦的心跳聲。
有沉沉的聲音穿過百里雲鷲結實的胸膛傳進白琉璃耳裡,帶着令人安心卻又霸道的味道:“琉璃,你是我雲鷲的。”
雲鷲雲鷲,又是給她一種姓雲名鷲的感覺。
少頃,馬車停下,有太監非陰非陽的聲音在馬車外恭敬響起。
“雲王爺,白家主,王城到了,請下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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