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戚姬蠱
?我搖搖頭,卻也說不出話來。許世唯手更輕了些,生怕弄疼了我。
整個人完全不能動,換衣服什麼的真是十分艱難,我閉着眼睛,等許世唯幫我換好衣服之後纔敢睜開眼睛。
換好藥和衣服之後,許世唯便開始收拾東西。而我只能側躺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像只死狗似的。
許世唯收拾完之後,便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將我扶起,然後揹着。許世唯是那種身材比較結實的男人,趴在他背上,感覺很安全,很可靠。
我和許世唯都不知道我們在哪裡,沒了火之後,周圍一片漆黑,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黑到我完全看不見東西。
不對……好像但凡是有一點黑的地方我都看不見,我的身子不覺顫抖。許世唯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揹着我邊小心翼翼的走邊問我:“思佳,怎麼了。”
我渾身無力,想在他背上寫字都不行,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讓我有幾分後怕,我靠的許世唯更緊。
“思佳,別怕,沒關係的,我在呢。”黑暗中傳來許世唯的聲音,可我還是有些害怕,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口不能言,夜盲症愈發的嚴重似乎只是開端。
我頭輕靠在許世唯的背上,唯有這樣,我纔會不那麼害怕。許世唯總能感覺到我的那種恐懼感,一邊找着錄,還同我說着話:“思佳,我們一定會出去的,相信我。”
我發不出聲音,眼淚一個勁兒的流,因爲我發覺眼前越來越黑了,這種感覺不像是夜盲症,像是……失明。
而我現在又失語,我不覺更害怕,恐怖感襲遍全身,這樣的感覺比見鬼和瀕臨死亡之時還恐怖。我怕接下來我不僅是失語,失明,甚至連其他的也會失去,比如嗅覺,感官……聽覺……
“哥……許先生……林小姐……”隱約之間,我彷彿聽到有人在喊我們。
耳邊傳來許世唯欣喜的聲音:“思佳,他們在叫我們,我們能出去了,能出去了。”
許世唯知道我根本不能開口跟他時候,卻還是大聲的同我說着。我的頭微微的動了動,以表示我聽見了。
我不知道許世唯揹着我走了多遠,因爲眼前的漆黑已經讓我辨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了。
待聽見許胖子的聲音,我才真正的意識到……我是真的看不見了,剛開始只是失語,現在我是看不見了。
許世唯似乎很興奮:“思佳,我們出來了我們出來了。”
我很想回答他,可我開不了口,現在連眼睛也看不見。漆黑之中,我感覺許世唯將我放了下來,似乎是將我放在那輛房車的牀上,我心裡很怕,用盡全力抓住他的手。
許世唯另一隻手覆上我的手背,溫聲道:“思佳,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在我看着我的臉,只能搏一把,無聲道:“看不見。”
所幸的是,許世唯還看的懂我在說什麼,莫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明顯的感覺到許世唯握着的手猛的一顫,結結巴巴道:“你是說,看不見麼?”
“是”我發不出聲音,只能儘量讓他看得懂我的脣語。
我渾身都在顫抖,一來是因爲痛,而來是因爲害怕,我怕我會一輩子看不見,一輩子都說不出話。眼淚一瞬間就滾了出來,熱乎乎的,這一刻,我竟然還有那麼一點開心,至少我還能感覺到溫熱。
我感覺得到許世唯的手抖得厲害,他的手觸摸在我臉上,爲我擦去淚水,柔聲對我道:“思佳……思佳……別怕,沒事的,乖,不哭。”
他叫我別怕,可我聽他的聲音似乎比我更怕。“思佳,你先躺着別動,我一會兒就回來。”許世唯的聲音很慌亂,我現在口不能言,也看不見,吃力的動嘴:“好。”
我不知道許世唯走了多久,伴隨着腳步聲,進來的似乎是三個人。
“我看思佳這是中了蠱。”說話的是盛月酌。
“中了蠱!什麼蠱!她……她怎麼會看不見的!”許世唯的聲音很慌亂。
盛月酌沉默了良久,沉沉開口:“若我沒猜錯,應該是戚姬蠱。”
“戚姬蠱……”許世唯似乎比剛纔更緊張,頓了半響才顫顫巍巍:“怎麼……怎麼會是這種蠱,是誰下的蠱……是誰……”
興許是生怕我聽見,許世唯沒有再說下去,直到解蠱之後他才告訴我。所謂戚姬蠱,這裡的戚姬指的就是漢高祖劉邦的姬妾,歷史上有名的戚夫人。
戚夫人,想必人人皆知,戚夫人之死怎一個慘字了得。
戚夫人出生於比較卑賤的貧奴家庭,並不是富貴子女。十六歲時,被正在征戰中的劉邦發現,曾隨劉邦征戰四年。她也是西漢初年的歌舞名家,史書記載戚夫人能歌善舞,她擅跳“翹袖折腰”之舞。
戚夫人生下兒子趙王劉如意,劉如意在各方面酷似漢高祖,而漢高祖也毫不掩飾地談論此事,因此引來戚夫人的奪嫡野心。
《史記》記載,戚姬自恃得寵,開始有了野心,經常哭鬧,又在枕邊細語要漢高祖劉邦改立太子,欲從呂后手中奪取兒子的繼承權,而且屢次陷害漢惠帝、魯元公主,欲將置其於死地,因此呂后十分痛恨戚夫人,對她恨之入骨,處心積慮,找機會報復。
劉邦一死,戚夫人便失去了靠山,加之劉邦在世之時她極爲得寵。呂后自然不會放過她,便將她關了起來。戚夫人愚鈍,在此時,竟唱起了歌兒,也就是我們都熟知的《舂歌》,什麼子爲王,母爲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爲伍,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戚夫人一身藝術細胞,貌美如花,只可惜腦子不大好使。如此更是惹怒了呂雉。
呂后下令,召趙王劉如意進京。在排除了層層阻撓把趙王劉如意毒殺之後,呂后回過頭開始虐殺戚夫人了,呂后將她的手腳砍斷,挖去她的雙眼,薰聾了她的耳朵,灌啞藥,關在豬圈裡,起名爲“人彘”彘就是豬。
戚夫人死後亡靈不散,飄蕩在人間多年,有人藉此煉成了戚姬蠱。
但凡是中了戚姬蠱之人,起先是口不能語,緊接着便是雙眼失明,爾後便是失聰,四肢失去知覺,此間的痛苦一點也不亞於戚夫人的當年被虐殺的痛。
當然,當時許世唯並不會與我說這些,爾後十多天裡,他與我說什麼我也聽不見,只覺無比痛苦。
最爲痛苦的是耳朵失聰那一天,那天我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然耳朵卻好似被人灌入了什麼東西,我疼的想叫卻叫不出來。
在我還聽得見的情況下,我似乎聽見許世唯在哭,他坐在牀邊摟着我,摟得那麼緊。鑽心的痛讓我忍不住掉眼淚,我想叫卻叫不出來。
許世唯的緊握着我的手,聲音在顫抖:“思佳,再忍兩天,再忍兩天就會好的。盛道長已經去找解蠱的藥了,疼得話,就抓我的手。”
說到最後,許世唯聲音顫抖得更厲害。後來他極其肉麻的說:“我當時可比你還疼,心疼,我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那種痛苦轉移到我身上來。你都不知道,一見你痛苦,我的心就跟刀子扎似的……”
那種痛的確是能要了人命的,那一段日子,那種病痛的折磨讓我恨不得死去,許世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大約他是怕我害怕。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過了多久,我本以爲我會死,可我卻活了過來,救我的人是我師兄葉景臣,我醒來第一個瞧見的人也是他。
我睜眼之時,正對上葉景臣的目光,我愣了片刻,才虛弱的問他:“我……我沒死?”
“當然沒死。”葉景臣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有些不高興:“不是與你說了,有什麼事讓那個許世唯擋在前面,你無事替他擋石頭作甚,你可知那塊石頭不是普通的……”
葉景臣話還未完便被我打斷:“許世唯呢!許世唯哪裡去了!他……”我想起前些時候許世唯一直都在我身邊,那他現在去哪裡了。他是不是不舒服……我想起他那麼多天,他一直在我身邊,身體怎麼受得了。
葉景臣僵了僵,淡淡道:“他在另外一個房間,爲了幫你解蠱,他也傷了元氣……”
傷了元氣!當時我腦海裡聽見了就這四個字,慌忙的就跳下牀,葉景臣忙將我扶住,英俊的面容微沉:“你這是在做什麼,你纔剛剛醒過來,不好好躺着,起來做什麼。”
“我要去看看許世唯……”我想他的身上必定是傷痕累累,之前我雖然昏昏沉沉的,可我還是有點兒意識,因爲太痛苦,我的手一直的抓着許世唯,下手還那麼重。
葉景臣對許世唯一向有點兒偏見,不過他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沒形象的生氣,他將我拽住,語氣低沉:“放心吧,死不了的。”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若是不看到許世唯,我根本無法安心。
葉景臣有些無奈,一邊兒扶我一邊兒嘆息:“還真是石頭,脾氣又臭又硬,小心點兒,莫要摔壞了。”
在葉景臣的攙扶下,我進門的時候,許世唯正從牀上下來,一見我急忙走過來,語氣‘不善’的責備我:“怎麼起來了,你以爲自己是女金剛麼?”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了,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撲進許世唯懷裡哭道:“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爲我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