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耐性告罄了一般,不想再聽到她拒絕自己,更不想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遠,只想不顧一切地把她困在自己身邊,只爲他一個人留下。
此時的嚴以劭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猛獸般,迅速將獵物制服,伸出利爪似乎隨時準備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但即便是在盛怒中,他也很有分寸的沒有傷了夏福心,在醒悟過來她身上還帶着傷的瞬間便收回手,改抓爲託,左掌墊在她右肩下方,避免她再次撞傷。
夏福心像是被嚇到了,半晌沒有反應,就這麼仰躺在牀上傻傻地和他對視。
如此狗血的場景,她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想好要怎麼迴應。
他問的是她想要什麼,而不是她想問的是什麼——這已經是兩個問題了。
過了會兒,她才動了動打着石膏的手,卻並沒有掙扎,只是冷靜地說了句,“你壓疼我了。”
“……”
嚴以劭這輩子還從沒如此挫敗過,一向高高在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不會讓自己落於下乘的商場帝王,現在卻全副心思都被這個普通到往常他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女人給牢牢把控住了。
放開她,捨不得;讓她傷心難過,他更捨不得。
略略將自己往旁邊挪了挪免得壓疼她,他伸手撩起她披散在牀上的長髮纏繞在掌心裡,沉默了會兒才無奈道,聲音低沉帶着一絲無法獲知答案的苦惱,“無論你在意的是什麼,我都希望你能第一時間跟我說,讓我可以知道該怎麼去解決,而不是像個傻子一樣在原地團團轉……別再躲着我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明顯低了下來,顯現出從未有過的疲憊跟無奈。
夏福心睫毛顫動,手腳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在意的是什麼?她想要的是什麼?她自己其實也糊塗了。
如果說她不在意奧羅拉曾經是他未婚妻的事,那是不可能的,但這件事他其實已經解決了,她也知道。她捉摸不透的是他的心思,他對自己的態度太像在養寵物,興致來了逗一逗摸一摸,興致沒了就罷手走人。所以從他答應和自己成爲牀伴關係的時候,她在感情這件事上,便從來沒有信任過他。
即使明明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即使迷戀他在身邊的感覺,卻又害怕最終會被拋棄。在感情這件事上她一直膽小,害怕受傷害所以總是不停地壓抑着自己的感情跟他保持距離,就是不想讓自己成爲被矇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被人同情的可憐蟲。
她可以瀟灑地把命交出去,但卻不能容忍他帶着遊戲的心態來戲耍自己,她也想保有自己的尊嚴。
再者他們兩人之間的身世背景差距確實太大,她不認爲他的家裡人會接受自己這麼一個在城市裡混日子的鄉下小白領,也不認爲自己能接受得了那樣規矩多如牛毛的豪門生活。
麻雀變鳳凰的故事並不適用於她,即使……她真的很捨不得這段也不知道算不算感情的感情。
“你想多了,我並沒有躲着你。”
說完這句話,她便狼狽地轉過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裡的猶豫不決。
嚴以劭卻不給她退縮的機會,“紐約那件事……我並不是故意的。”
夏福心身體僵了僵,依舊沒反應。
見她不開口,嚴以劭又緩緩說道,“我只是想讓你快速成長,卻沒想到會嚇到你……”
夏福心驀地轉過頭,狠狠瞪他,連聲音都忍不住拉高了,“招呼都不打一聲,把我推到槍口下就是讓我成長?!你知不知道我……”
“我知道。”寬厚修長的手掌貼到她臉側,嚴以劭眸光暗沉低嘆了聲,隨後才緩緩道,“對不起。”
夏福心瞪大雙眼,一臉見鬼似的震驚表情,“你……你剛說什麼?”
夭壽了!這個從來都是囂張高傲的傢伙有一天居然會跟她道歉?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嚴以劭認真地看着她,眸子裡凌厲的神色褪去,換成一片溫和平靜,“從我發現自己居然會害怕你離開的時候,我就想着,一定要把你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我知道你不喜歡太過束縛的生活,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剋制自己不去阻攔你做任何事,但這樣一來我又怕我不能及時地在那些針對我的人想要傷害你的時候及時護住你。所以只有讓你變得更強大,強大到足以在任何突發狀況下保護你自己,這樣我才能放心地讓你留在我身邊。”
這是他頭一次對人這麼開誠佈公地談話,說的還是以前從未跟人說過的內容,嚴以劭耳朵有些發燙,但眼神卻是瞬也不瞬地看着夏福心,不願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鉗制住她手腕的大掌改爲和她十指交纏,嚴以劭垂下眸子低聲道,“我不知道這樣到底算不算愛情,但是我知道,有生之年我只願意和你在一起。”
他對感情其實也不是太懂,只是一旦認定了,便不想再折騰,一心一意只想把對方牢牢套住,不讓她離開。
這……算是在告白?
幸福來得太突然,夏福心怔了怔,粉潤的脣微微動了下,眼裡驀地浮現水光,對上他看過來的深邃眸子,又猛地扭過頭,掩飾似地粗聲粗氣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雖然還是不願意面對,但從她軟化下來的口氣裡,不難聽出裡面的釋懷之意。
嚴以劭就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
即使不能讓她一下子敞開心胸重新接納自己,但最起碼他豁出去的坦白,已經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個好的開始。
不同於他的冷靜,依舊別過頭的夏福心則是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還是耳根子太軟了啊,明明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和他有過多接觸的,然而得知他和自己一樣對感情患得患失,再加上那句‘對不起’……自己就莫名心軟了。
甚至還因爲他突如起來的告白而心跳加速,差點控制不住眼淚撲到他懷裡認輸。
其實她知道的,不管是老程還是麗莎娜,都是他偷偷在示好的表現,甚至他還給了自己該有的尊重和選擇是否願意和他在一起的自由——她也曾想過他對自己的用心或許是真的,但兩人的身份背景實在相差太多……說句矯情的話,她真的還沒準備好是否接受他。
或許未來哪天她一衝動就點頭答應了,但不是現在。
不過能讓一向都高高在上的嚴氏總裁拉下身段親口向自己道歉外加表白,這樣的事……想想都覺得好爽!
“讓我起來。”生硬的語調變成了軟化下來的嬌嗔,夏福心瞪了還壓着自己的男人一眼,“重死了。”
嚴以劭喉嚨裡滾過低低的笑聲,知道她心結已經解開大半,相當配合地翻身坐起,雙手攬着她的腰讓她得以重新坐起來。
夏福心推了推他鉗制住自己腰身的鐵臂,有些無奈道,“放手。”
這傢伙是想在突如其來的告白後順便勒死她嗎?
嚴以劭聞言,雙臂微微鬆開了些,卻並沒有放她離開,只是側過頭將下巴抵着她頭頂發旋,一如他們在美國日夜相守時的親暱,“我們能成爲合拍的牀伴,以後也能成爲合拍的夫妻……試着相信我,把你所有的擔心和顧忌全都交給我來解決,嗯?”
他說的是夫妻,而不是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關係。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清冷,但仔細聽,卻不難聽出裡面蘊含着的一絲絲幾不可察的期盼。
夏福心又是一怔,仰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神,心上像是猛地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般,絢爛無比。
半晌後纔回過神來,紅着臉不自然地別過頭,“我……考慮考慮。”
“好。”嚴以劭嘴角微勾,把她更往自己懷裡摟過去,愉悅道,“我等着。”
雖然沒能第一時間獲得想要的答案有些遺憾,但她既然已經開口答應會考慮,那他就有絕對的信心把她拐回去。
這女人是屬老鼠的,一言不合就想落跑,絕對不能把她逼得太緊,逐一收網讓她乖乖跑向自己纔是正理。
鼻端縈繞着獨屬於他的氣息,還不知道自己又掉到坑裡的夏福心老臉忍不住又紅了紅,醒悟過來自己還窩在嚴以劭懷裡,而且姿勢曖昧,連忙伸手推了推他,“放手……我要回去了。”
嚴以劭依言照辦。
夏福心從牀上跳下去,站在地板上回頭看他一眼,“那個……天色不早了,你也早點睡吧。”
話說着,轉身就走。
而就在她快要拉開陽臺門的時候,身後的嚴以劭卻突然開口喊住了她,“福心。”
聲音低沉渾厚,如大提琴般悅耳。
這不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但卻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讓她忍不住渾身顫慄。
“怎麼……”
夏福心微微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胳膊卻讓一股大力往後扯,她隨着那股力氣轉了個身,隨後便被按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前傾的身體額頭正好抵着嚴以劭的心口,他的一隻手就扶在自己腦後,另一隻手卻沒動,鼻端傳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耳邊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彷彿也撞擊到了她心裡。
夏福心怔愣着,耳朵卻是悄悄燒得通紅,就這麼沉默地任由他用這種古怪的姿勢摟着她,沒有半點反抗。
比起剛纔被告白的激動,現在的她唯一的感覺便是心安,彷彿漂泊多年的小船終於找到了歸屬的港灣,從此再不怕半點風暴侵襲。
房間裡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夏福心維持着原來的姿勢被嚴以劭按在懷裡,額頭抵着他的心口,半天回不過神。
“不要讓我等太久……”男人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低得像是在呢喃。
夏福心不爭氣地顫抖了下,許久之後才紅着臉回了一句,“嗯。”
嚴以劭狹長的裡便盛滿了星光,心滿意足地將她放開,微微勾了勾脣角,彎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晚安,ilmioa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