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以劭醒了是大事,不過鑑於安全原因,夏福心和辛傑克以及老程商量了下,還是瞞着所有人,沒讓他們把消息傳出去。
畢竟嚴以劭現在身體還很虛弱,萬一再招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算計就糟了。
這天下了好幾天的雪終於停了,太陽高高懸掛在天邊,午後的陽光並不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嚴以劭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發現夏福心正趴在他身邊,手牢牢地抓着他的手,以一種極艱難的姿勢睡着了,眉心皺得老高,可見夢裡並不安穩。
她手上纏着繃帶,露出的手背位置紫黑色淤痕還沒完全散去,那是之前和齊米爾打架的時候受的傷,所幸並不嚴重,菲力給她做了處理,只要過段時間淤青散了了就好。
目光從她眼底下的青黑色掃過,嚴以劭輕嘆一聲。
雖然從醒來到現在她什麼都沒說,但他也知道,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她過得肯定很不好。
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結果剛一動,夏福心立刻警惕地睜開眼坐起身。
見是他,嘴巴微微張了下,隨後才放鬆下來,伸手揉了揉眼睛,愛睏地打了個呵欠,“你醒了?”
嚴以劭嗯了一聲也沒多說,目光一直追隨着她的一舉一動。
回頭看了眼窗外,見天氣不錯,夏福心便扶他坐了起來,找了件厚實的外套給他披上,又起身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隙,讓新鮮的空氣得以進來。
純白的窗簾微微翻動,淺金色陽光將她籠罩在內,夏福心伸了個懶腰,回過頭的時候卻發現嚴以劭正盯着她看,下意識便朝他露出個微笑。
“現在感覺怎麼樣?會不會疼得受不了?”湊近他仔細看了看他胸前纏着繃帶的地方,見沒有血跡滲出來,便滿意地點點頭。
她之前也受過槍傷,不過沒他嚴重,頂多就是肩膀穿了個洞,沒傷及重要器官,但那也足夠她疼得死去活來了。
所以她現在非常懂嚴以劭的感覺,每次看到他的傷口都會將當初受傷時的痛感放大十倍,然後就忍不住心疼得哆嗦。
嚴以劭微微勾了勾嘴角,違心道,“不疼。”
夏福心便哼了哼,“行了,用不着說假話安慰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話說完,她又直起腰,伸手將他身上披着的外套又往中間拉了拉,給他摁好被角,“廚房裡有湯,應該燉得差不多了,我給你盛點。”
因爲肺部有傷,手術完那幾天嚴以劭因爲呼吸不太順暢都戴着氧氣面罩,拿掉之後雖然好了許多,但也不能有太大動作,每日裡也只能稍微吃點容易吞嚥的流食。
夏福心問過勾燁之後便換着法子給他弄吃的,小米粥、香菇雞肉粥、還有蒸蛋羹、養肺湯,每天幾乎都在挖空心思做飯。
幸虧獨棟的小別墅裡有附帶的廚房,老程通知瑟頓莊園的管家帶了一大堆食物將冰箱塞滿,這才免了她得兩頭奔波。
幫嚴以劭洗漱清理完之後,夏福心又忙不迭地跑去拿湯給他喝。
嚴以劭看着她跑進跑出,臉上沒有了一開始睜眼看到時的陰霾,反倒多了些健康的紅暈,眼神便閃了閃,將要反對的話全都壓了下來。
喝湯的時候也沒多話,沉默着將該吃的都吃完了。
外面現在形勢並不樂觀,他的父親母親還不知道在哪裡,公司沒人坐鎮,小人就要開始蹦躂了。
想到之前辛傑克傳過來的消息,嚴以劭眼裡便彷彿結了霜一般,冷得瘮人。看來他還是太手軟了,才讓那些人以爲可以毫無顧忌地放肆。
夏福心將碗盤端下去回來,就看到老程站在牀邊,而嚴以劭膝上放着筆記本電腦,臉色有些蒼白正在邊咳邊慢吞吞敲着鍵盤。
當下臉色就黑了。
“你在幹什麼?”皺眉上前將筆記本電腦抽開,見嚴以劭驚訝地側轉頭,便深吸了口氣,忍住想破口大罵的衝動,“勾燁說你還需要再休息幾天才行,現在不能工作,有什麼事你說,我來幫你做就行,實在不行就讓老辛先過來。”
話說着,還不忘回頭埋怨地瞪眼老程。
嚴以劭現在根本沒法堅持下牀,他的電腦一早就被她收起來了,現在出現在這裡,只能是老程替他找出來的。
“……”
被瞪了一眼的老程沉默不語,用眼神表露出自己的無辜。
他是當人手下的,自然要聽頂頭上司的話,難道嚴以劭要他拿點東西,他還能拒絕?
後來大概也是想通了這一點,夏福心便嘆口氣,示意他先出去。
關上門後再雙手叉腰看着嚴以劭。
後者安靜地坐在牀上和她對看,眼神沒有半點生氣的模樣,倒是隱隱帶上了一抹笑意。
“過來。”
夏福心剛剛纔放肆了一回,現在也不敢激怒他,免得他一生氣就撕扯到傷口。將筆記本電腦合上放到一邊,順從地拉了張凳子就要在牀邊坐下
嚴以劭拍了拍牀沿,示意她坐上去,輕咳兩聲纔開口,聲音有點低,“這裡。”
夏福心考慮了兩下,也沒多想便坐了過去。
嚴以劭立刻伸出手搭到她肩上。
夏福心反射性往旁邊一躲,皺眉將他的手托住按了回去,聲音忍不住便拉高了,“你別亂動,當心扯到傷口!”
“……”嚴以劭嘴角抽搐了下,無奈道,“我只想抱一抱你。”
“這個好辦,我過去就行了。”夏福心想了想,將兩條腿也挪到牀上,靠着牀頭板挪了挪,再小心將他的肩膀繞過自己脖子後邊搭着。
嚴以劭看着她的一連串動作,眼底的溫柔像是要溢出來一般。
伸手摸了摸她有些疲憊的臉,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又微微低下頭在她發上親了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沒想到他會突然跟自己說這個,夏福心不由有些面紅耳赤,手下小心搭着他的肩膀,控制着身體重心免得壓到他傷口。
嘴裡嘀咕道,“你知道就好,所以快點好起來,我要好好睡一覺。”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不敢讓自己睡沉,每天守着嚴以劭,生怕他半夜有什麼情況,總是下意識地睡一會兒就強迫自己清醒,反反覆覆十幾次,睡眠不足整個人看起來就有些憔悴。
“困得話就睡一覺。”嚴以劭說着,又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柔順光滑的長髮,低頭看眼寬大柔軟的‘病牀’,示意她可以直接躺下。
他的手掌寬大且溫暖,給人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夏福心讓他一路順毛,眯着眼舒服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不過見他要挪動位置讓她也跟着躺到牀上,立刻清醒過來,搖着頭拒絕,“不行,現在跟你躺一張牀,我肯定會時刻警惕着不要壓到你,這樣還不如不睡呢!”
“……”
嚴以劭沉默了下,沒說話。
目光很是陰沉嫌惡地看了眼自己胸口纏着的繃帶,眉心皺出了一個深刻的川字。
然後下午的時候,老程便奉命帶着一幫人擡了各種材料進來,三兩下拼出一張舒適的單人牀,和嚴以劭所在的病牀並排拼在了一起。
夏福心還有些懵,就聽到嚴以劭那雙漂亮的眸子正盯着她看,嘴角掛着一抹滿意的淺笑,“現在你可以放心地睡覺了。”
夏福心啊了一聲,茅塞頓開——對啊,當時她怎麼就沒想到把牀搬過來這邊呢!
不過她又皺起眉頭,“還是不行,萬一我要是睡死了,你需要人幫忙的話怎麼辦?”
嚴以劭不由好氣又好笑,耐心給她解釋,“勾燁和菲力都在,如果有什麼事,我會讓他們過來的。”
他目光往旁邊晃過去,夏福心立刻看到牀頭上放着的緊急按鈕。
事情到這裡,好像也沒什麼好爭論的了。
“那好吧。”
夏福心想了下,開開心心地爬上單人牀,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又擡頭看了他一會兒,叮囑道,“如果有什麼事就喊醒我,不要逞強,知道嗎?”
嚴以劭的迴應是挑了挑眉,擡手在她額上輕拍了下,低聲道,“睡吧。”
夏福心朝他咧嘴一笑,彷彿安全感缺失的孩子一般,探出手去緊緊揪着他身上的被子,打了個呵欠,合上眼不一會兒,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聽着她均勻規律的呼吸聲,嚴以劭就這麼側轉頭看着她,拿手撫開她垂散在臉頰上的碎髮,眼睛都沒眨一下,彷彿要將她的模樣深深印刻在心裡。
勾燁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忍不住便有些詫異,而後又順口調侃道,“如果你再這麼盯着她看一個小時,我敢打包票她一定會被你看醒。”
嚴以劭瞥了他一眼,沒接過話。
幸好勾燁也早就習慣了他沉悶陰冷的個性,兀自上前替他檢查了傷口,又查看了下各項身體機能,將資料一字不漏地填在病歷表上。
“老實說,看你這麼在乎她,一開始我還是挺不贊同的。”填好病歷表,將那玩意往桌上一放,勾燁整理了下身上像模像樣的白大褂,拉了張凳子坐下,看眼正冷眼瞪着他的嚴以劭,半點不覺皮癢地拿下巴努了努睡着的夏福心,“畢竟你們之間相差太多,說到底她也有可能是爲了你的錢……抱歉說那麼直白,但是一開始不就是這樣的嗎?”
見嚴以劭臉色變得陰沉,他立刻笑了,將剩下的話補齊,“不過經過昨天,我才知道原來不止是你在付出,她對你也是愛慘了——這出苦肉計來的是時候,看她對你在乎的模樣,顯然是早就離不開你了。”話說着,他又兩手一攤,戲謔地壓低了聲音,“如果你真的打算跟她過一輩子的話,這幾天求婚是個不錯的選擇,根據以往的科學定律,百分之兩百不會被拒絕。”
嚴以劭眼裡閃過幽光,擡手在夏福心頭上摸了摸。
她的手還緊緊抓着他這邊的被子,像是生怕他跑了一般。
勾燁坐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他漫天撒狗糧的舉動,站起身就往外走。
半路卻又回過頭來叮囑了句,“對了,她最近似乎有點不對勁兒,食慾不好,又總是昏昏欲睡,而且精神高度緊張,我心裡有個懷疑,但是她不合作沒法驗證——等她醒了,你最好勸她做個檢查看看。”
話說着,也沒等嚴以劭回答便關上門走了。
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
嚴以劭拿指尖在夏福心細嫩的臉頰上碰觸了下,眸光微沉嘆了口氣,眼裡帶着欣慰又憐惜的光芒。
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