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再次被打斷。
“怎麼?都是老熟人了還怕我笑話你不成?”
胖胖的老闆笑眯眯地搓着手,不等夏福心解釋又是一連串連珠帶炮的搶白,“用不着害羞,誰不是這麼過來的……看在你第一次帶男朋友過來的份上,今天的涼拌青瓜和花生算我的,待會再給你整幾罐哈啤慶祝慶祝,這脫單是好事啊。”
話說完,又拉開嗓子朝店裡吼了幾句,“小八,把六號桌的菜都端上來,再加半打哈啤,小心點別撒了!”
見有福利送,於是夏福心到口的解釋又立馬給嚥了回去,轉而裝出一臉嬌羞,“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比較喜歡吃蝦,要不老闆乾脆再送我幾隻鳳尾蝦?”
嚴以劭:……
話說這種感覺好像又一次低估了合作對象臉皮厚度的心累是怎麼回事?
由於夏福心提前打過招呼,所以菜上得比較快,不用像其他人一樣等上半天。
辛傑克停好車回來的時候,菜都已經上得差不多了,特意跟別人隔開一段距離的飯桌邊上,夏福心正狗腿的在用熱水幫嚴以劭燙碗筷。
後者則是目不斜視坐得筆直,一身西裝筆挺跟周圍顯得分外格格不入。偏偏他卻半點沒發現一樣,一派老僧入定的模樣淡定自若享受來自隔壁妹紙的服務。
辛傑克看眼桌上賣相一般但卻香氣撲鼻的炒菜,再瞧瞧周圍悠閒喝着小酒談天說地的熱鬧人羣,一副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驚奇模樣,“這就是你說的大排檔?”
“跟你以前吃過的那些高級餐廳感覺很不同是吧?”夏福心招呼着他坐下,順手幫他把碗筷也齊齊燙過再遞過去,“夜市嘛,講究一個氣氛,就是要人多熱鬧才吃的過癮……當然,關鍵是便宜又量足,適合放開肚皮吃個盡興。”
像西餐那種一盤菜上來頂多只有三分之一能入口,其他都是擺設的料理只適合肚子不餓的時候去嚐嚐味道,真正要吃得好又吃得飽的,還得靠飲食文化多種多樣的中餐。
“這家的老闆是我熟人,手藝相當不錯,食材也都是當天從海邊新鮮現/貨運回來的,可以放心大膽的吃。”
夏福心話說着,快手快腳將新鮮現烤的九節蝦取下來,熟練地兩三下剝去外殼,再動作自然地一人給分了一尾,“來,試試看味道如何。”
嚴以劭手裡拿着筷子,目光深沉盯着碗裡剝好的蝦仁。
嚴家的餐桌上一向奉行食不言寢不語,用餐的時候雖然會有傭人幫着拿東西,但剝蝦殼夾菜之類的親暱動作卻從未有過,這感覺真是……挺詭異的。
猶豫了下,還是夾起蝦仁放進嘴裡。
“怎麼樣?”夏福心興致勃勃問,“好吃嗎?”
嚴以劭看她一眼,又收回視線,一派高冷範兒地給自己夾了筷子炒時蔬,“還可以。”
而另一邊辛傑克已經開始自己動手剝蝦拿牙籤戳螺肉吃了。
說句實在話,撇開衛生狀況的問題,這家店的炒菜味道還是很不錯的,海貨也確實挺新鮮,他個人尤愛九層塔炒田螺。
法國蝸牛吃過不少,但田螺這種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雖然要用牙籤把小小的螺肉一顆顆剔出來比較麻煩,但就如夏福心所說,配上啤酒邊聊天邊慢慢地吃,其實也蠻有意思的。
天朝人本來就有吃夜宵的習慣,特別一到夏天晚上,越到深夜人越多。約上三五好友,點幾盤炒菜再來幾瓶啤酒,邊聊天邊享受夏夜的涼風,那滋味別提多爽快。
夏福心三人雖然佔據了絕佳的地理位置不用跟別人擠得汗流浹背,但周圍沒遮沒擋的,卻抵擋不住來往衆人好奇的眼光。
兩個一派精英範兒一看就是常年混跡上流圈子的男人西裝革履帶着個吃相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來吃路邊攤,這感覺怎麼看怎麼怪異——這樣的組合正常不是應該出現在消費超高的餐廳裡才比較應景麼?
更別說辛傑克長相斯文俊秀,嚴以劭更是頂着一張大殺四方的混血兒帥臉,兩個身高腿長的帥哥微屈雙腿坐在廉價塑料板凳上吃田螺剝蝦,畫風簡直不能更清奇。
好在三人並不介意,別人想看就看,他們自己吃得高興就行。
辛傑克就不說了,雖然吃東西的速度不慢,但吃相卻是異常良好,並不讓人覺得反感。
至於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的嚴以劭,其用餐禮儀更是跟模板一樣完美得無懈可擊。每次夾菜、吃菜,舉手投足都緩慢優雅如天生的貴族般,無處不在顯露出良好的家教。
明明是街邊熱鬧雜亂的海鮮大排檔,卻硬是讓他吃出了星級餐廳品紅酒吃牛排的高大上。
在他周身散發出的貴族典範式光芒的照耀下,深感讓這樣的美人自己動手夾菜都是罪過的夏福心連飯都沒吃上幾口,光顧着狗腿伺候嚴大爺用餐了。
她錯了!不應該想着惡作劇帶他們來吃路邊攤的,這兩傢伙是完全的適應良好……根本沒有半點傳說中上流階層初次接觸底層小老百姓日常飲食的反感嫌棄鬧彆扭啊!
夏福心一邊背過頭默默爲自己的狗腿行爲流淚,一邊控制不住奴性堅強的繼續給嚴以劭剝蝦殼戳螺肉夾菜倒酒添飯。
……算了,下次還是不帶他們出來體驗基層了,寧願跟他們去吃只有三分之一能入口的西餐,總好過跟現在一樣總是剋制不住想給人當丫鬟……這感覺真太特麼糟心了!
一行三人點了七八盤菜,邊吃邊聊上幾句,等夏福心總算吃飽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十二點了。
結完賬後,辛傑克自覺去開車,準備先送夏福心回家。
後者見狀,邊喝着老闆贈送的酸梅湯邊擺着手,“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走回去就行了。”今天晚上吃的太多,正好運動運動,免得腰圍加粗。
辛傑克回頭看一眼嚴以劭,後者沉默了下,微微皺了皺眉。
半晌之後才站起身,長腿一邁走到她身邊,聲音低沉,“走吧。”
夏福心仰頭看他,一臉茫然,“啊?去哪兒?”
嚴以劭面無表情俯視她頭頂,依舊言簡意賅,“送你回去。”
“啥?!”夏福心動作誇張地挖挖耳朵,差點以爲自己幻聽了,“你要送我回去?走回去?”
“……”
看到自家頂頭上司瞬間變黑的臉,辛傑克決定這時候自己還是趕緊撤退爲妙,“你們慢聊,我先去開車,待會見!”
話說完,偷偷給夏福心使了個眼色,便腳底抹油溜了。
夏福心回頭看一眼身邊如高嶺之花般神色冷峻外帶不耐的男人,好想伸手把辛傑克給扯回去——臥槽個沒義氣的,要落跑好歹帶上她啊!
“咳!”清了清嗓子,夏福心努力擺出一臉真誠,“總裁你日理萬機忙到不行現在應該挺累了吧?這附近我熟,短短的一段路很快就到的……怎麼好麻煩你送我呢?”
嚴以劭劍眉微揚,脣邊又開始露出慣有的嘲諷弧度,“你在怕我?”
“……”
媽的,居然又對她用激將法!
夏福心一口喝光酸梅湯,杯子啪的一聲拍向桌面,目光堅定再次中招,“走就走,誰怕誰!”
“很好。”
嚴以劭勾了勾嘴角,低頭看眼她不知是生氣還是酒精作用而顯得有些酡紅的雙頰,率先掉頭往外走。
夏福心憋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兒,背好包包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夜市範圍,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住宅區,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靜謐的夜裡只有偶爾幾聲蟲鳴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昏暗的路燈下,嚴以劭身高腿長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後面夏福心努力邁着小短腿艱辛追趕,橘黃色的燈光將兩人的背景都拉得老長。
夏福心瞪着嚴以劭的背影好一會兒,又猛地往前跑了幾步,憤憤地拿腳踩他的影子泄憤。
嚴以劭眼角餘光瞥到她幼稚的行爲,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漫無目的地走了十來分鐘,夏福心終於忍不住了,“我說總裁,你知道我住哪裡嗎?”
這貨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有這麼送人回家的嗎?
“不知道。”嚴以劭冷靜回答,連腳步都沒停下。
夏福心直接就給跪了。
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想暴打他一頓的衝動,夏福心默默地流着淚,搶先兩步走到前面,直覺給後邊那個不靠譜的男人帶路。
媽蛋這特麼到底誰送誰啊……
就在夏福心滿腹牢騷準備明天上班把怨氣分一半給辛傑克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碰的一聲巨響,隨後便是玻璃碎裂的聲音,間或夾雜着好幾個人的輕佻叫罵和低低的悶哼聲。
夏福心耳力好,聽到響動酒勁瞬間去了大半,直起腰目光銳利掃向斜對面。
“……”
嚴以劭看她目不轉睛的模樣,莫名就想到了家裡那幾只獵犬,也是聽到一點動靜就支楞起耳朵全神貫注,隨時準備追擊獵物滿足好奇心。
夏福心沒去注意嚴以劭微妙的表情,眯了眯眼又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一棟建築物的拐角處往外看。
昏暗的路燈下,七八個小混混正圍在一輛銀色跑車旁邊,邊吹着口哨邊噼裡啪啦地拿着棒球棍往跑車車身上猛砸。原本酷炫的跑車已經被砸得面目全非,擋風玻璃碎了一地,引擎蓋也凹得幾近報廢。
疑似車主的男人臉朝下趴在地上,一個染着白髮的混混拿腳往他身上猛踹,另一個則是半蹲下身,抓着他的頭髮把他扯了起來,挑釁地拿手拍着他的臉,嘴裡吐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
夏福心皺了皺眉,剛想拿出手機報警,眼角餘光卻驀地瞥到地上那人的長相。
咦?那不是……
腦子裡剛劃過對方的人名,身體已經搶先一步做出反應,猛地朝那羣人躥了過去。
狂奔的同時不忘回頭朝嚴以劭喊了一句:“總裁我去去就來,你在原地待着小心別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