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中,蒼莽原野上,一條孤零零的鐵軌橫跨此方。一隻蒼鷹正在高空飛翔鳥瞰鐵軌上挪動的火車。
燕關以北名義上是寒山的領土,但是實際上過去因經濟技術不夠,控制力非常不足。
【人類在進入蒸汽時代後,對星球表面的控制仍具有侷限性】
以地球二十一世紀衆多經濟發達地帶爲例,其實都是科技全面進入電力時代後才發達起來的。
泛寒帶和熱帶的經濟發達區的發展歷程最爲顯著,因爲在電力時代前這些區域的基建基礎無法支撐最高等的文明制度。
熱帶區域:地球上通過第一次工業革命起來的國家,在亞熱帶真正有絕對控制權的只有港口。大片殖民地是依靠當地土著首領的協助進行自治。
何也?絕不是軍事力量不足,而是無法在熱帶區域維持本土的生產製度。夏季極度酷熱,工廠這種需要聚集大量人口的先進羣落是開不起來的。(沒空調)
而泛寒帶:在二十一世紀,北美,東北亞,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肥沃的土地。但是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先發國度,爲什麼卻沒有趁着當時的優勢,對着這些土地進行絕對行政控制呢?
不是當時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國家政治家眼瞎,看不出這些地區未來的潛力,而是在蒸汽機時代,泛寒帶爲了確保第一產業生產,毫無例外都採用了“奴隸制”。
毛子那是農奴制度,美帝種植園,至於日本在幕府時代前,都不統計戶口只統計石高。至於黑山白水那個獵耕民族也不用說了。
因爲在電力革命前,泛寒帶的寒冷天氣使得獨門獨戶的自耕農無法生存下來。想要確保農業生產,必須要集中生存,而這種模式就給了奴隸主管理存在的空間。
老歐洲當時先進的現代社會制度和泛寒帶殖民地脫節,直接導致文化,國家意識的分立。而統治的根本在‘書同文,車同軌’。無法實行同樣的制度,自然是難以吞併。
而先進的現代社會制度在泛寒帶和熱帶確立,只有電力革命後纔算湊齊客觀條件。
換而言之,隨着生產力越來越發達,人們總會驚喜地發現——哎呦,只要基建搞起來,這塊土地很肥沃嘛?
【而現在,在這個世界,呂茗就是這麼一位‘幸運的發現者’】
塞西滅國之戰時,呂茗攫取了一定的政治資本。在某光靈的建議下,呂茗向國會討價還價拿到了部分資源去北邊戍邊屯田。
而寒山政壇剛好是爲塞西東部投靠的軍團去處感到頭疼。這些在太雲兵鋒下轉進到寒山的塞西士兵,寒山國內可沒有那麼多資源來安排他們。所以上官德陽說的自己那女兒是蠢貨不無道理。
旁白:這種外來軍團投效,要是處理不好,那就是‘侯景之亂’。
所以怎麼安置這些塞西軍事組織。就地解散,然後遣送到北方開荒?若是敢這麼來的話,迅速兵變。
唯一方式,就是讓己方以強力戰將來約束這隻部隊,然後再送到北方。而有自信有能力壓制住這支客軍的,也只有呂茗這位剛剛在塞西滅國之戰中表現不錯的,年輕軍事強人了。
當然呂茗沒和寒山國內這幫鳥人客氣,什麼國家大義,什麼報效國恩?呂茗直接將當年自家老父親被國會斥責的文件貼在門口,然後末尾寫上意見:“我有足疾,恐負國恩。”
直到最後,寒山國內的公卿們咬牙大出血,呂茗才接受任命。
現在隨行呂茗出關的列車上,運送的是大量的農業機械,和一整套的工業生產設備。
而從長遠局面來看,呂茗帶着這幫塞西士兵到北方去,萬一要是搞成了,這毫無疑問是讓呂茗成爲北方最強勢的軍閥。
寒山國內看不出來嗎?不,他們看得出來,只不過政客現在沒工夫思考長遠利益了,此時對國內公卿來說燃眉之急那隻外軍。只要能把那幫塞西人逼出體外,送到燕關以外,再鬧出什麼事,都有燕山軍事要塞擋住。
更況且,呂茗在北方能不能立足腳跟還兩說。因爲北方存在着一種可怕的農業災難。
……
轟隆隆的裝甲列車正在寒山北部的鐵路上行駛。這個如同堡壘一樣的列車,車頭上如同戰艦甲板一樣有一個平坦的觀察臺。
此次北巡的統帥——呂茗,正身穿機械戎裝矗立在平臺上,年輕又堅毅的面龐目視着眼前的、由領域投影出來的北原地圖。
啪嗒一聲,在列車行駛的風中,一個大拇指大小的東西落在了欄杆上,然後又趴在了作戰服上。
呂茗低頭看着落在陶瓷裝甲上的蝗蟲,揚起帶着機械手套的手,一掌把這個昆蟲捏死。
大蝗災,這是北方特有的災難。
它們每年從西部山脈爆發,啃光北地一切地表植被,所幸由於南方水土溼潤,適合一種寄生菌絲的生長,這種蝗蟲在南方無法成蟲,從浩北高原下來後,就迅速消泯。而這種大蝗災的肆掠範圍,牢牢定下了遊牧和農耕的分界線。
【不過說到這大蝗災,也是有神話傳說的】
百聖時代結束後,據說北方某王在和中央神帝發生爭鬥失敗,一怒之下砸了定北鼎,大鼎破碎,封印的仇恨肆意流淌在大地上,仇恨與土壤接觸便變成了這大蝗災。爲了挽蒼生於蟲口中,中央神帝摘下自己的髮絲,變成了遏制蟲羣的菌絲。
對於這個神話傳說,蘇鴷有這麼腦補,蝗蟲災難應該和海拉人先祖和東大陸陸人類先祖的戰爭有關。
突如其來的蝗蟲,應該是基因調試後專門針對農田的武器。
神話中的大鼎破碎,應該是雙方共識徹底破裂,然後發生戰爭。毫無疑問海拉人失敗了,爲了防止向西撤退遭遇追殺,故在測定氣候後,釋放了蝗災。
東大陸陸人類的科學家盡全力研發對應的孢子武器遏制了這東西對東大陸農業的摧毀,但是也徹底耗盡了東大陸在戰後的那僅存一代科學家的精力。
至於菌絲和髮絲的聯繫,旁白:“爲了研究菌絲,當時研究員應該是徹夜工作,獻祭了不少自己的頭髮。”
……
經過兩萬年的發展,這些昆蟲已經沒有最初那樣恐怖,並且嵌入了北方的生態系統中。
例如:蝗災每年定期的爆發,北方候鳥定期的前來用餐。而在北方沿海的島嶼上也留下了驚人的鳥糞礦物,自然界是平衡的,人類打破的平衡,其他物種會恢復平衡。
當然也正因爲,每年定期興起的蝗蟲羣形成了新的自然平衡,人類生產力發展後,想要再度改變,總是被自然再度教訓。
燕山歷史上有兩次企圖征服北方自然,均已失敗告終。
第一次:蒸汽歷934年,呂家先祖某位城池,企圖在燕山以北建立渤海郡。
當時氣候是偏溫暖的,大量的蒸汽農業設備開墾北方農田,同時新修水利。結果第一年豐收,第二年提前播撒了菌絲,蝗災也沒起來。
但是第三年,氣候出現了一個波折,早春平均氣溫偏低,降水量也偏少。菌絲偏少,這直接打破了一個閾值。而閾值降低後,後面對蝗災是一系列的促進條件。
在農作物豐收前,幾千年都沒有過的大蝗災突然的爆發了,大量農作物和水利設施會加速蝗蟲的繁衍。因爲農作物種植導致蝗蟲突然激增到幾千年都沒有過的程度。蝗蟲直接鋪天蓋地,不僅僅吃光了所有的作物,還將其他植被給吃光了。
並且數目龐大的它們直接向南遷徙,越過過去恆定的邊界線,直接橫掃了浩北高原以南六百公里範圍內的所有地區。整個北方的生態三年都無法恢復。
而當年由於寒山糧食歉收,進而導致寒山被塞西擊敗,割讓了橫山以西的土地。
第二次,是在一百年後。
當時技術革命出現了大型飛艇,生物師開始大規模培養新品種的菌絲。當時蝗災有起來的兆頭,快速投放菌絲,能一下子感染所有蝗蟲,讓蝗災消泯。這套反蝗災的機制是非常成功的。
可是經過了十餘年的豐收,世界大戰爆發了。爲了消除寒山的勢力,當時的蓬海帝國直接派遣了長城進入北方,炸了所有陸地上的飛艇基地。
蝗災沒法遏制,所以北地的人們眼睜睜地看着蟲子組成的黑風暴再次到來。
由於前面十年用孢子滅絕蝗蟲,讓候鳥族羣數量逐年減少。處於食物鏈上層的生物一旦生存出現危機,可沒有食物鏈下層的物種那麼好恢復。
所以那次蝗災規模更大,肆掠的不僅僅是寒山,塞西蓬海甚至太雲都沒有幸免。
而由於本來就是戰爭年代,對生產破壞得極爲嚴重,這時候蝗災爆發直接成爲了壓垮局面的最後一根稻草。北方兩千公里赤地一片,北方四十個城市白骨累累,人竟相食。
那次災難直接導致了寒山君主制崩潰,而後變革爲貴族共和國。所以這小小的蟲子,讓人類的政治起伏跌宕。
這六百年來開發塞北,一直是寒山的禁忌。而現在寒山內部政治家再度默認塞北開發計劃。某種程度上是對太雲的強勢沒轍,有了政治無賴思想。——“塞北生態再變,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
不過現在蘇鴷慫恿呂茗到北方開發,可沒打算同歸於盡。
……
現在呂茗看着頭盔顯示屏上,有一個旋轉立體模型。這是大型螺旋槳飛機。
鋁合金爲主體,翼展三十四米,全長三十四米,七十噸的重量,採取了渦槳發動機(也有渦噴發動機和渦扇發動機),整體佈局和轟6差不多。
蘇鴷回顧歷史,在看第二次大蝗災爆發前,覺得當時飛艇遏制蝗災已經是非常成功了,只是沒有考慮到戰爭的破壞。
過去飛艇的速度慢航程短,故所有飛艇站臺必須設置在陸地上,而且飛艇站臺上有着固定的加氫站,所以極容遭到長城滲透破壞。
那麼,若是直接消除這個風險呢?
故,現在蘇鴷(光靈)爲呂茗直接上遠程轟炸機技術,計劃在東海島嶼上建立空軍基地。
一旦遭到陸地上的戰爭,空軍直接部署到海上空軍基地,在海上基地保護下,單一長城無法突破防禦體系。
若是遭遇海上的侵犯,則直接部署到內陸空軍基地。航程遠,面對戰爭能跨遠程打擊。
這樣國家從空中遏制蟲災的機制,在面對戰爭破壞時,就穩定多了。
……
這款遠程有人飛行器,是濱海融氏的出品。
沙暴集團在得知呂茗要開發北方後,直接簽訂了這份合同。
呂茗現在沒有掏一分錢,用以抵押的是未來北方的農作物貿易出口。
當然沙暴也不虧,像這種原材料供應方,當然是越多越好。尤其是這種飛機供應鏈本質上掛鉤於呂茗核心利益安全。相當於又間接控制了新的陸地利益的代理人。
當然這種控制,遠比不上對孟虹的控制,孟虹現在根本沒有籌碼,而呂茗這邊沙暴還是很平等的。
……
只是呂茗這邊,他很重視飛機。
由於他是標準軍事貴族思維。在政治思考上,往往就只有軍事方式影響政治這一種方式,至於別的方面對政治的影響,經常是忽略的。所以蘇鴷(光靈)對他介紹,飛機和國家經濟安全方面聯繫,他是興趣缺缺,他只關心軍事作用。
不過純粹的軍事思維,他比其他人能敏銳地察覺新式設備帶來的新式軍事變革。
呂茗在第一眼看到這個大型鋁鳥時,就將其重要性和裝甲團,驅逐艦,裝甲列車並列。
尤其在看到數據,在裝載六噸彈藥可以巡航四千公里,當即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個大圈,標定打擊範圍。並且籌劃這未來空中轟炸下的戰爭模式。頭盔目鏡屏幕地圖上的紅藍光標、數字註釋的閃光在他充滿雄心的瞳孔中跳躍。
看到呂茗如此,坐在呂茗頭盔上的蘇鴷(光靈)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道:“又一個拿我當柺杖的。”
只有糧食獨立,軍工業獨立,纔有作軍閥的基礎。呂茗不是不知道這點。只是,有了蘇鴷這個輔助系統後他似乎就很懶得費神了。專心於他所擅長的興趣——即‘軍事才能’。
話說,這個慣出來的壞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在學校的時候就出現的,這幾年呂茗在學校中交友廣泛,爲人豪爽,經常充當及時雨給予一些窘迫處境寒門弟子資金支持,甚至給與知識上的引導。讓他少時就有了名望。——實際上他學校時的人際交往都是蘇鴷建議。
而在他進入軍隊時候,他的這些朋友來依附他,所有的制度和賞罰也都是蘇鴷列出的流程,這才讓他身邊有一個穩定高效的集團。
而現在,蘇鴷不由反思:“我……是不是太貼心了?”
火車繼續向北行駛,茫茫天空風雲涌動,一顆移動星辰在雲間縫隙中匆匆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