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都是修爲極高的道人,此刻生死相見,出手更是毫不留情,玄天明的墨引劍倏地暴漲數丈,一下子就將閣樓的頂部穿透,殘樑斷木紛紛落下,叮叮噹噹砸了一地。
這景象在葛雲生眼前便是砸了他符籙門的祖師殿。
“放肆!”葛雲生大怒,他雙掌一拍,兩道藍光飛舞而出,錚地一聲就將這一劍擋了回去,玄天明雙指一凝,墨引神劍在空中轉了半圈又劈了下來,但此時葛雲生混元心已開,早已不再拘泥於道法招式,而是直奔墨劍而去。
玄天明喝道:“你這是自尋死路!”
他怒吼一聲,墨引劍捲動層層墨浪,整個祖師殿內彷彿完全浸入墨海的世界。
這情景、這劍威是如此的熟悉。
難道玄天明又想用出那招海宗劍?
他身子急轉,墨引劍帶動墨浪飛到最高處,而後突然急旋而下,像一個高速轉動的螺旋一般刺了下來。
玄天明道:“我這一劍叫墨卷乾坤,正是從海宗劍中演化而來,我看你能不能擋得住!”
這一劍乍看之下確實有幾分海宗劍的風采,但內力卻並非澎湃的海浪,而是黏稠的墨汁,墨浪捲動,更加不可阻擋。
葛雲生哈哈笑道:“墨卷乾坤,名字起得雖好,但可惜,你的劍法始終還是有破綻在!”他身子一閃,化作一抹藍光飛入漩渦之中,無數濃墨包裹而來,黏稠得隨時都可以粘住葛雲生,但葛雲生渾身藍光熠熠,就像一抹光一樣,直接刺了進去。
葛雲生大喝道:“破墨法!”
光芒輝耀而出,嘭地一聲就將濃墨刺散。
玄天明驚了一下,他身姿一旋,又彈出一團濃墨,這把濃墨卻化作一頭烏黑色的惡獸咆哮而來。
“以墨化形?”葛雲生冷笑道:“戲法師終究只是戲法師!再怎麼變化也不過是團墨汁!”
他身子一閃,單手一把扼住墨獸的喉頭,怒吼一聲:“萬物聚散皆有力道之源,這喉頭可不正是它的力道源頭所在?”嘩啦一聲,直接將這墨獸撕成碎片,濃墨噴濺了整個閣樓到處都是。
玄天明有些怒意道:“葛雲生,你忘了昔日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了麼,今日我受人所託還不想殺了你,你不要再逼老夫下殺手!”
葛雲生冷冷道:“自古正邪不能兩立,玄天明,我不管你有什麼陰謀,貧道也是看上昔日救我一命的份上,勸你速速回頭是岸!”
玄天明笑道:“卻不知哪邊是苦海無涯,哪邊是逍遙彼岸,你我二人誰才應該回頭!雲飛,殺了趙歸真!”
“是!師叔!”齊雲飛一拍劍匣,就要撲上去。
趙五郎急忙擋住道:“雲飛,不可以!”
“趙五郎,你讓開!”
“雲飛,小仙也在常春道人的神智之中,你殺了他,小仙也會出事的!”趙五郎道。
齊雲飛稍稍停滯了下,他道:“但是我若不殺這人,我們都出不去這六層幻境!五郎,難道你想一輩子呆在這虛無的幻境之中麼!”
趙五郎道:“這幻境不可能沒有破綻,我們可以再想想其他辦法!”
“不必了!”齊雲飛一雙劍眉倏地又擰了起來,神情恢復之前的冷傲道:“我師叔說的沒錯,這人就是幻境的破綻所在,趙歸真就在其中!他就是把自己隱藏在這些人的神智之中,所以才認定你們不敢殺他!”
趙五郎再勸:“就算真是如此,但小仙還有許多無辜之人都在其中,你也要殺了他們嗎?”
齊雲飛咬咬牙,臉色越發得冷漠道:“我神劍未成,心願未了,我不能被困在這幻境之中,我一定要殺了他破幻而出!”
趙五郎難以置信地搖頭道:“若是我和師父也在其中,你是不是一樣要義無反顧的殺我們?”
齊雲飛怔了一下,低下了頭,雙眼之中明顯有些猶豫。
趙五郎勸道:“雲飛,練劍之道又不是隻有一條,你何必選了這條不歸路!”
齊雲飛面色更加糾結,在他心裡葛雲生和趙五郎早已是恩人和摯友一樣的存在。
“五郎,我……”
玄天明見齊雲飛猶猶豫豫,立即回頭猛喝道:“雲飛,你忘記自己發過的誓言了麼?你練劍之心這般猶豫,如何能成大道!陸子陽的仇你是不想報了麼?!”
“師叔……”
“你心裡還有你師父,你師叔的地位麼?”玄天明一再刺激齊雲飛,這些話語冰冷得就像一根根刺扎進了他心裡。
齊雲飛終於昂起頭,眼中的猶豫消失殆盡了,他冷冰冰道:“我師叔說得對,御劍之人,一生只爲劍道而活,就算此刻你和葛師傅也在其中,我……我也要殺了這人!”
“對不起了,五郎!”齊雲飛的神情雖然依舊冷漠,但雙眼之中卻是十分痛苦的神色,他並未無情無義之人,他對朋友的渴望甚至遠超過趙五郎,畢竟誰也不喜歡做一隻離羣的孤雁。但是,有時候人的選擇就是這麼奇怪,並非無路可選,而是他更願意選擇最決絕的方式。
“雲飛……”趙五郎的眼神一哀。
齊雲飛也痛苦道:“五郎,你還有葛師傅、小仙陪着你,而我師父死了,我妹妹也因爲我被囚禁飛羽宮,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實力太弱小了,就算我有這天下第一的神劍,我也要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很可能明天這劍就會被其他人奪走,我就會變成一具無人問津的屍體。我從逃出御劍宗的那一刻起,我就選擇放棄了一切,我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我此生就是爲了擊敗王瓊風而努力,我的一生只有這把劍會永遠陪着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他摸着背後的乾坤九劍,身影蕭瑟,神情越發冷漠。
“趙五郎,我連我妹妹都辜負了,我素不合羣,也沒有朋友,但你算是我此生唯一的朋友!不過,這朋友二字也只能到此爲止了!”
“雲飛……”
趙五郎的眉眼間是抑制不住的難過和不理解,他想不通齊雲飛爲什麼要這樣,他的天資那麼好,他的修爲進步的那麼快,他還有天下第一的神劍,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他爲什麼還要那麼急於求成。
執念真的很可怕的東西!
從風發少年到冰冷殺手,不過是短暫的一念之間。
但就在趙五郎思索之間,齊雲飛已經揮劍朝常春道人斬殺而去。
金光爆射而出,滿室生華。
“雲飛,不要!”
趙五郎身子一閃,想將常春道人抱開,但不想這常春道人看似瘦弱,卻重若千鈞,趙五郎一下子沒抱開,齊雲飛的紫金劍已經劈了過來。
噗嗤一聲!
這劍便沒入趙五郎的肩膀,殷紅色的血汩汩汩地流了下來。
“你……”
齊雲飛的臉也抖了一下,但隨即又冷漠道:“你真的這麼蠢嗎,明知我這一劍你擋不了,你還要來找死!”
趙五郎護住傷口,痛苦道:“雲飛,相信我一次,殺了他未必就能解開這幻局!”
玄天明回過頭大爲不滿道:“雲飛,不要聽他胡言亂語,你的心智遠聰慧於他,信他不如信你自己的直覺!”
葛雲生拍出一掌,怒喝道:“你這老鬼,平日裡不言不語,關鍵時候妖言惑衆的本事倒是不比趙歸真差!”
玄天明化作墨鴉躲了過去,身子一旋,又飛出一柄墨劍,道:“妖言惑衆?哈哈,我可是聽說葛雲生的嘴巴是出了名的厲害,怎麼連你都要誇讚我玄天明瞭麼?”
這二人身形飛閃,手上功夫沒有停滯,嘴巴上的較量也片刻沒有拉下。
葛雲生眼見趙五郎受傷,急忙喝道:“臭小子,還跟他囉嗦什麼,這小子現在已經入魔了,他聽不進你的話的,先打趴他再跟他講道理!”
齊雲飛再御神劍而起,冷喝道:“五郎,你師父說得很對,你要麼給我滾開,要麼就打敗我,你的這些道理我可是一句話都不想聽了!”
趙五郎面色堅定道:“雲飛,我不想與你爲敵!”
“趙五郎,你別傻了,我跟你哪有多少交情!頂多不過是萍水相逢,多走了一段路罷了!”齊雲飛冷漠道。
趙五郎他依舊抱着一點殘念,認爲齊雲飛不會這麼無情無義,他應該還是會念着他們的交情的,哪怕這交情在別人看來只是泛泛之交,但在趙五郎自己看來卻已是生死之交。可惜,人有時總是一廂情願,這一廂情願也是一種偏執的執念。
“乾坤借法,九霄神雷,化我劍鋒!斬!”
齊雲飛已經一步躍起,清亮得咒法念畢,背後的金光神劍已經脫鞘而出,一道紫色雷光當空炸裂,紫雷交織縱橫,迅速匯聚到劍鋒之上,化出一柄更加巨大的雷劍劈了下來。
“殺!”
齊雲飛面色冷峻,猶如死神降臨!
雷聲震天,趙五郎終於幡然醒悟,他急忙祭出混元傘,鐺地一聲強行將這一劍擋了下來。
雷芒順着紅傘跳躍而下,烏黑色的棗木傘柄彎成弓形,並開始咯咯作響,幾乎就要斷裂開來。
齊雲飛喝道:“再斬!”
劍鋒引動雷芒再下,轟地一聲就將趙五郎擊退數丈,趙五郎一下子沒頂住,嘭地一聲摔飛在柱子上又落在地上。
“好痛啊!”
趙五郎整個臉都痛得有些變形,渾身的骨骼好像都散架了一樣,這雷霆二劍果然是霸道剛猛,比起李默然的雷法有過之而無不及。
齊雲飛道:“五郎,到此結束了!”
他再度出劍,想要去斬殺常春道人,但此時谷常春的臉上顯露出的卻是施小仙的臉龐,趙五郎驚了一下道:“不可以,那裡面是小仙!”
齊雲飛憤怒道:“你傻了麼,這明明是南宮少羽!哈哈,南宮,你來的正好,讓我們一劍斷了這恩怨!”
紫金神劍伴隨着烈焱、雷電的威力,呼嘯而出。
趙五郎忽然拔地而起,帶出一片藍光閃耀,他絳宮中的神明如電再度閃耀而出,迅速地遊走在趙五郎的每一寸血液裡,此刻趙五郎的慧海中有無數的道法在轉動,趙五郎站在鏡子一般的慧海前,像是看到了漫天的星斗一樣,這些道法就像天上的星辰運轉,原來都是有規律可循,他看到了這些規律,便彷彿可以信手拈來這些未知的法術。
他默唸其中得一種道法,雙眼一睜,脫口而出道:“混沌無象,一氣化生。開朗天地,霹靂降臨!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