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生輪轉法陣也應聲潰散,化作一點點黑色腥臭的血液滴落下來,一具具被困在法陣中的屍骨噼裡啪啦地掉了下來,整個魔宮裡彷彿下了一場血與骨的暴雨!
“小仙!”
趙五郎驚醒過來,他看到那個被困住的施小仙也跌落了下來,他急忙穿過這密線一般的血雨,一把抱住下墜的施小仙。
“小仙,你醒醒!”趙五郎叫喚着。
施小仙的雙眼緩緩睜開,她看到自己躺在趙五郎的懷中,先是大喜,而後卻又臉紅了起來,問道:“我,我們不是在那個法陣之中麼,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呀,你抱着我幹嘛?”
趙五郎道:“你被藏玉海的法陣迷住了,不過現在沒事了,我們已經破陣了。”
施小仙環顧四周,無數的血雨滴落,在地上綻開一朵朵血紅色的鮮花,一寸寸白骨在空中消隕,化作一團團白色的粉末,一眼看去,正是血如花,粉似雪,天地間猶如大雪初降,紅梅乍放,雖然血腥慘烈,卻也有一種妖異震懾的美。
這紅光白雪照耀着施小仙的臉也越發慘白,她的眼眸中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光,看過去好像佈滿了疲倦的血絲一樣。
趙五郎回想起二人有過的往事,這一路走來着實不易,施小仙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甘願陪着他冒這麼多的險,吃這麼多的苦,自己卻沒能好好照顧她,多次讓她置身於險境之中,有幾次差點都斷送了性命。想到這,趙五郎不禁有些心疼起來,他自責道:“小仙,回符籙門這件事原本與你無關,你在紫雲谷跟着杜師伯可以過得好好的,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你,讓你一路受苦了。”
施小仙沒見過趙五郎在迷陣中經歷過的一切,也不明白趙五郎爲什麼說這話,但她聽到這話時心裡卻是滿心歡喜的,臉上微微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五郎,你怎麼了,說這話做什麼,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哪有什麼苦不苦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再讓你受傷了。”趙五郎傻傻道。
施小仙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拍了趙五郎一下,道:“少肉麻了,趕快把我放下來,我又沒受傷,自己能站着。”
趙五郎道:“你現在這麼虛弱,還是我抱着你吧。”
施小仙掙扎了一下,一副漢子的表情道:“我好好的,纔沒事呢,快放我下來吧。”
趙五郎這才嘟囔着道:“別,地下都是血水,好髒……”
施小仙這才發現趙五郎的鞋子褲腳都沾滿了猩紅色的鮮血,她吐了吐舌頭道:“原來,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其實我也不怕這血的。”但這話還沒說完,她就忍不住別過臉,皺着鼻頭輕聲叫了聲:“哎呀!”
趙五郎忍不住哈哈笑道:“還說不怕,我把你丟在這血池裡,只怕你要洗一天澡。”
這魔宮內,只剩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白雪映血花,鶯語燕呢喃,任是身外白骨碎裂成粉,血雨滴答不止也渾然不覺。
過了一陣,施小仙終於問道:“對了五郎,現在我們破了法陣,接下來該怎麼辦?難不成……要在這一直待下去?”
趙五郎擡頭望了望穹頂,道:“這藏玉海的血祭大法未能施展成功,想必這法陣過一會就能解開了罷。”
果然,再過了一會,就見這魔宮的穹頂開始如蠟一般消融不見,而後聽得啪地一聲輕響,似乎是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趙五郎道:“這法陣要崩潰了!”
果然,穹頂的東西開始急速亂轉,趙五郎眼前一晃,整個人都有些站立不穩:“小仙,抓緊我!”整個魔宮內地動山搖,地面上的血浪也開始翻涌起來,一道道血浪將二人卷縛起來,不知捲到何處。
眼前一片血紅,趙五郎和施小仙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有四隻手緊緊地拽在一起,這般東歪西倒,上下浮沉一陣,二人猛地一震,忽然發現自己依舊站在六生輪轉石壁之前,他和施小仙分立兩處,只是雙手緊握在一起,其他的好像從來沒有移動過。
一切都照常如舊,只是沒了趙歸真。
“幻術?難不成又是趙歸真這廝搞的鬼?”施小仙醒悟過來,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是不是又中了趙歸真的幻術,不然這人爲什麼又不見蹤影了。
趙五郎原本也想過這個問題,他懷疑是趙歸真想利用這個陣法來奪取他的肉身,但他想了想又搖頭道:“不可能,趙前輩沒理由再用這幻術來矇蔽我們了,而且他的混元靈力被墨蟲所制,也造不出這麼逼真宏偉的幻境。”
施小仙道:“那剛纔是真的咯?”
趙五郎道:“陣法之中所見,亦真亦假,不好辨別。不過,這趙歸真肯定有什麼事隱瞞着我們!”
施小仙點了點頭道:“他說這裡有魔教的什麼密令,誰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
趙五郎驚了一下,道:“或許,他想要的是這奪舍的法門?”
施小仙也大驚,道:“這人太陰險了!”
這話剛說完,聽得裂響的聲音越來越大,二人趕緊擡頭瞧去,只見石壁上原本三色鮮豔的畫像開始漸漸發灰消融,一道道裂縫從螺旋之中龜裂開來。
“這,石壁好像裂開了……”
趙五郎和施小仙還呆呆地瞧着這石壁裂開,突然啪嗒一聲,一小塊碎石掉了下來,砸中了趙五郎的額頭,趙五郎哎喲一聲,摸了摸頭,突然猛地驚醒,大叫道:“不好!快跑!這石壁要塌了!”
二人急忙往外狂奔,這剛奔跑了一陣,耳畔就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原本畫着六生輪轉圖案的石壁完全倒塌下來,一陣濃煙滾滾而出。
趙五郎和施小仙急忙躲在一個角落裡掩鼻躲了起來。
灰塵下落,濃煙漸消。趙五郎又使了一道清風符,將這濃煙吹掉了七七八八,二人這纔看清,原來這石壁後面還有一個巨大的山洞。
石壁後面是一個黑黝黝的巨大洞口。
“這是什麼地方?會不會有新的古怪!”施小仙問道,她突然想起什麼事,打開背上的乾坤卷,取出壽木匣子,用力地搖了幾下,喝問道:“趙歸真,你給我出來!你快給我出來!”
果然,煙塵之中,捲來一道白霧,化成一個人形,可不正是消失不見的趙歸真麼?
趙歸真不滿道:“小姑娘,這麼粗野的對待老夫的肉身可不太妥啊!”
施小仙也毫不客氣道:“前輩,你說要合作,可是一次次地騙我們入險境,這算什麼合作?這前面又是什麼地方?”
趙歸真不以爲意道:“前面的地方你們不是已經去過了麼,如今你們這不是還安然無恙麼?”
施小仙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們方纔經歷了什麼,五郎和我差點就死在這迷陣之中,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趙歸真不理會施小仙,而是朝趙五郎淡然道:“這面石壁是藏玉海生前設下的轉生法陣,只有有緣人才能解開他,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真的可以破開這個六生轉生的法陣。”
施小仙更加不高興道:“你這話的意思是,你也沒有十足把握五郎能不能破解這個迷陣,萬一他失敗了呢,那豈不是要白白葬身此處!”
趙歸真冷笑道:“白白葬身?請問,葬身之時哪次不是白白二字,未必還有死得其所。再請問,你二人在這峽谷之中,那次不是情況危急,哪次有十全的把握全身而退呢?”
趙歸真的話語雖然緩慢,卻有條有理,讓施小仙一時間都難以反駁。趙五郎並不想跟趙歸真討論這其中的道理,他冷冷道:“前輩,你沒有肉身,而是以水霧假形入陣,理應不受法陣制約可來去自如,所以陣法之中的事你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目的,可是我們受困之時,你爲何不施以援手?難道眼睜睜看我們白白送死麼?這可不是合作之道!”
趙歸真笑道:“非我不施以援手,而是這是空間法陣,他就像一個迷宮,雖然控不住我,但我也未必能自如進入特定的區域,你我都不在一個陣法之中,我想幫你也是愛莫能助,見諒!”
趙歸真這話說的其實有些牽強,他既然能自如進入,自然也就懂得如何進入各個法陣,很顯然他是知道一些事情,只是爲何不相助,卻不便說出口罷了。
施小仙雖然想不通趙歸真的目的,但也能看得出他的話並非真話,於是怒道:“趙歸真,你又在惺惺作態,你分明就是在利用我們,真是居心叵測!”
趙歸真又化出一團白霧,淡淡道:“你們助我找到魔教密令,我助你們逃離凌虛峽谷,這交易可不叫居心叵測,而是各得其所,如今大家都安然無恙,還說這些作甚?怎麼,想跟老夫鬥嘴,我可沒這閒工夫。”
人形白霧慢悠悠地穿過碎石煙霧,徑直飄進了石壁之後的洞穴中。
趙五郎拉了下施小仙道:“算了,我們以後留心一點就是,你看現在我們至少還是好好的。”
施小仙不安道:“但我總覺得這人太狡猾了,怕我們會吃虧,這一次是僥倖,那下一次呢?與豺狼爲伍,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趙五郎輕輕地拉了一下她,笑道:“怕什麼,有我在呢。”
施小仙又是臉色一紅,推開了他,笑道:“你這麼傻,被騙了怕都不知道,我纔不信你呢。”
趙五郎道:“但傻人有傻福啊,我趙五郎一向吉人自有天相哈!”
二人正說話着,洞穴內傳來趙歸真不合時宜的聲音:“兩位,你們不想進來看看這藏玉海的真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