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你怎麼站這兒,是不是你家少夫人在裡面?”
門外傳來一個驚喜的詢問,采苓立刻從李玉樓懷裡掙脫出來,無聲地用口型對他說:“是穆天北。”
李玉樓眼睛微眯,衝她點點頭,采苓理了理髮鬢坐回椅上,等豐收進來稟報時,便讓他請穆天北進來。
“小楊夫人……”
興沖沖地穆天北看到包間里居然有個男人,臉色一下子青了,指着李玉樓問采苓:“他是誰”
采苓起身斂裙一禮,“小婦人見過少將軍,好教少將軍知道,這是小婦人的相公楊衍升,那年家鄉發大水時衝散了,昨天才尋到家中。相公,這位就是鎮北侯家的小公子穆天北穆少將軍,平日對咱們東蘺居很是照顧。”
“相公?他是你相公?不會是冒充的吧?”
穆天北發青的臉這會子變成發黑了。他嘴裡說人家是冒充的,其實也看出人家兩口子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默契得很,哪可能是假的。唉,心裡痛得利害啊,男人一回來,她就自稱小婦人了。
“少將軍說笑了,相公哪有冒充的,戶籍文書都從老家帶來了,今日村裡的里正去了衙門辦入戶呢。”采苓心裡不悅,微微垂了眼瞼。
“呵呵,夫人不必介懷,我看少將軍未必是那個意思。相請不如偶遇,少將軍,請坐”
見穆天北一進屋就盯着自家夫人不放,李玉樓也不舒服,他爲穆天北拉開椅子請他坐下,側着身將采苓擋在身後,又叫豐收找小二撤掉殘桌,要壺好茶來。
有男人在,采苓是萬事不管的,小二收拾了桌子送了茶後,她便偶爾幫着倒倒茶續續水,其他時間都乖乖坐在李玉樓身邊做小鳥依人狀,默默地聽那兩個傢伙虛虛實實地互相刺探。
今天沒下雪,午後的陽光很溫暖,采苓低頭看着腳下斑駁的光影,聽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之乎者也,忽然有種身在戲中的迷茫。
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這個古老的命題會不會在自己身上得到答案?這惡夢一般的苦痛糾纏、愛恨糾葛,到底何時是盡頭啊……
談得幾句,李玉樓敏感地察覺采苓有些不對。她太安靜了,安靜得若不注意,根本就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她坐在那裡,陽光在她身上跳躍,金釵珠環熠熠生輝,將她打扮得那樣耀眼奪目,美麗清新。但是,她眼中的憂傷是哪裡來的?她靜靜地坐在那裡,卻讓他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悠遠,急得他很想就此擁她入懷,永遠不放手。
她有心事或許,他對她的瞭解還不夠多
李玉樓眼神暗了暗,提前結束無聊的呱唧,將話題引向他感興趣的地方,“聽說東北軍年後要招新丁,不才自小跟隨父親學習武藝,也想到軍中建功立業,不知少將軍歡迎否?”
“哦?楊兄也想投筆從戎?也是,小楊夫人的身手天北是見過的,想來楊兄必定更勝一籌?”穆天北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訝,他看了采苓一眼,見她沒吭聲,便道:“若是小楊夫人沒意見,天北是歡迎之至啊。”
李玉樓爽朗一笑,“大丈夫當有所作爲,無愧天地。此事楊某已與夫人商量過,她也贊成楊某出去闖一闖,將來若能得個一官半職,也算給子孫後代謀點福利不是。”
“爲了子孫啊,那是應該的。”穆天北想起近日家中來往不斷的媒婆和各豪門世家的庸脂俗粉,忍不住又瞥了采苓一眼,見她仍是低眉順眼不理人的模樣,心中煩悶,勉強應酬幾句便告辭離去。
回家的路上,采苓問李玉樓對穆天北有什麼看法,他摸了摸鬍子,亮若星子的眼睛閃了閃,“是個人才”
采苓失笑,“就這樣?”
李玉樓反問:“夫人覺得如何呢?”
這是個危險的問題采苓想了想,組織了語言才小心翼翼地答道:“他是個很有正義感的軍人,對屬下要求很嚴格,但也頗爲優待,士兵們受了傷他比人家還痛。同時他也是個可憐人,據說從他出生到現在,大大小小的災厄一直不斷,光是我所知道的就有兩次險些中毒身亡。穆家七子現在只剩下兩子,似乎有人想斷了穆家子嗣”
“嗯,到了這兒,我也發現原來得到的消息與現實有些偏頗,似乎穆家與那位的關係不是那麼愉快……”
李玉樓把下頜擱在采苓肩頭上,從後向前攬着她默默地想心事,采苓靠在他懷裡,汲取着他的溫暖,享受着難得的寧靜。
因爲男主人的歸來,東蘺居這個年過得很歡樂。有了楊氏坐鎮,祭祖拜神請竈都進行得很順利,院子裡日日家宴,笑聲不斷,人人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李玉樓象是童心大起,天天和兒子們玩在一起,不厭其煩地教授兒子學說話。當然,他只教一個字:爹
所以,初三這天早上,當貝貝第一次張口喊了聲娘時,李玉樓立刻氣勢洶洶地指寶寶喝道:“你敢先叫娘試試”
寶寶被喝得一驚,委委屈屈地含着眼淚泡看了看兇巴巴的爹,哇哇大哭起來,小胖手伸向采苓,斷斷續續地喊着:“娘……爹……娘”
“哦哦哦,寶寶不哭,爹爹兇是吧?咱不理他哦。”采苓心痛地抱起大兒子,李玉樓還驚喜地守在旁邊說:“聽見沒,寶寶剛纔喊我爹了兒子,再叫一聲,再叫一聲唄”
寶寶把頭往采苓懷裡一紮,繼續嗚嗚個不停,把個小屁股留給了他爹。
貝貝眼紅哥哥被娘抱了,也把雙手伸向采苓狂喊娘,要和哥哥爭寵,氣得李玉樓揹着手原地打轉轉,“兩個臭小子,有現成的閒在這兒都不要,真是沒眼光”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
白天無事的時候,李玉樓便親自監督下人們練習武藝。村裡的練武場積了雪,男人們便在寬敞的糧庫空地上練習,李玉樓教的都是實用的棍法刀法,晚上的時候還教他們潛伏偵察,教他們如何應對突發*況,一身好武藝把下人們的心都攏了過去。
柳枝過來幫采苓做衣裳,把李玉樓在那邊的動靜一五一十地學給采苓聽,“……阿勇在屋裡都躺不住了,見天兒叫我扶他到門口坐着比劃,生怕自己將來落了後,給小姐丟面子。”
采苓放下手中針線,算了算日子,“再過三天應該可以拆夾板了,骨折剛好不宜動武,你得管住他,千萬不能跟着跳啊蹦啊的,再摔可不得了。”
“奴婢知道,一定不讓他亂動”
“你這傢伙,說了別再自稱奴婢,又不聽話了不是?”
“小的說錯了,小姐別生氣……”
兩人巴啦巴啦~一件件新衣在手底下迅速完成,到了十五前夜,屬於李玉樓的那半截衣櫃便裝得滿滿的了。
考慮到李玉樓很快就要穿軍服鎧甲,采苓做得最多的便是柔軟吸汗的內衣褂子褻褲和中衣,襪子也做了許多。這些衣服襪子上都繡有一個荊棘玫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