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範氏拿了八兩銀子出來,補給了薛太太。
薛太太不悅:“你這是做什麼?”
“姑太太不是在笑話我麼,八兩銀子我也還拿得起,再說是我自家閨女,這錢也該我出。”
薛太太只好大大方方的收下,別的話一句也沒有。範氏卻覺得這屋裡的人都在看她笑話,使得她再沒有臉面繼續待在這裡。暗地裡將薛太太咒罵了一通。
入寢前,範氏讓薛憶跟她睡一牀。絮絮叨叨的和她說了一通夫妻間那些事,薛憶聽得面紅耳赤。後來範氏又道:“憶兒,從今以後,我就只有你可以依靠了。這個曾家以後只怕我們是不能回來住了。”
薛憶沉默了一下方又問:“要是以後娘在那邊不習慣的話,不如我們也買處宅子,用服侍慣的下人。我時常去看你,就算回孃家了。”
範氏道:“以後再考慮吧,再說你不在身邊我住着有什麼意思呢。”範氏此刻想起她那死去多年的丈夫了,要是丈夫沒有早死,依着丈夫的年少才俊,說不定她現在也是有封誥的官太太了,身邊兒女成羣,何必在這裡看盡人家的眼色。
薛憶見母親的臉上有些悽然,她心上也有些酸楚,只好又溫言勸慰:“娘放心,我會努力讓娘將來過上順心的日子。”
範氏原本有些怏怏的,聽了女兒這句話,倒有些喜色:“好,我記着你說的。也不枉平日裡白疼你。”
娘倆又說了半晚的私房話,直到聽見了三更的鼓聲,範氏忙道:“快睡吧,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忙呢。”
第二日,姐妹們照例到薛憶這邊來,看梳妝上的喜娘替她開臉上頭,換上正紅色的嫁衣,全福人替她戴上了鳳冠霞帔。
薛愫坐在那裡看着忙進忙出的人,和上一世何其的相似,只是堂姐要嫁的人完全不同。這或許是她帶來的改變。今後將如何,她就完全不知曉了。不過只希望那方家是戶厚道的人家,比於家對人純良些。
梳妝完畢後,就等吉時到來。
薛憶將她平日裡喜歡戴的一對翡翠鐲子取了來,贈給了薛愫。
“妹妹,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個就當是個念想吧。”
薛愫頷首接過了,真誠的向薛憶祝福:“姐姐,你一輩子都會幸福喜樂的。”
薛憶眼圈就紅了,也真摯的說道:“妹妹將來也會有一段稱心如意的良緣,平安遂心的過一輩子。”
薛愫別過了臉,在一旁的淑苓說道:“哎,你們倆,本來都好好的,怎麼都難過起來。還沒到哭嫁的時候,新郎都還沒進門呢。”
薛愫努力的笑了笑:“我們再說會兒話吧,不然以後想見一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吉時選在了申正。未正的時候方家人就上門了,作爲新郎的方遠,披紅戴彩,騎着一匹棗紅的大馬,白淨的面龐上還帶着稚嫩,也含着羞澀。到了敷春堂,請出了薛憶,先拜祭過薛賓的牌位,又給範氏磕了頭。認了曾家的長輩。
彼時來看熱鬧的人非常多,一向安寧的敷春堂此刻卻成爲了曾家歡喜熱鬧的中心。
曾諭不問這些庶務,連面都沒有出。秦老夫人推說頭疼,上午的時候過來坐了坐就回去了。倒是作爲全福人的賀大太太和媳婦錢氏一直在敷春堂湊熱鬧。薛太太是姑母,自然要受他的禮。作爲姑父的曾譜,卻對方遠說了好些文章仕途之類的話,又道:“以後來我們曾家的族學裡念樂讀。我們的富老先生,可是丁辰年的榜眼。”
方遠聽着就十分的豔羨,連忙答應着。
薛太太連忙給曾譜使眼色,曾譜才及時的閉了嘴,說了些恭賀之詞。
等到了吉時,負責背薛憶上花轎的是曾鳴。薛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此刻紅巾蒙着旁人也看不見。
薛憶坐好了轎子,賀大太太、錢氏、薛太太、曾譜,還有幾位兄弟姐妹也相繼的上車的上車,騎馬的騎馬,乘轎子的乘轎子。大家去送親。
薛愫自然和淑苓、淑荃坐一輛車。
三伏天才過沒幾天,不過天氣依舊十分的炎熱。申正十分的陽光還是有些毒辣,坐在車裡,也覺得滾燙。車裡的三個姐妹都不住的搖着手中的紈扇。
淑荃身子有些胖,最怕熱了,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直呼受不了,又和淑苓嘲笑:“
你以後出嫁可不能選在大夏天的,見着折磨人。”
淑苓點頭笑說:“不過你的日子差不多定下來,肯定比我出閣早。”
淑荃越發的覺得臉燙起來,要嫁的那個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她一點也不知道,別說她,母親也沒見過。據說那人還在外地忙生意,等到他回京了才能訂日子。
難捱的暑熱着實讓人有些受不了,薛愫坐在靠窗的位置。透過糊着的青紗,模糊的看着街市上的情景。此刻卻一點風也沒有。
“你又在想什麼?”淑苓晃了晃薛愫的胳膊。
薛愫扭頭嫣然:“想以前的一些舊事。”
“你又在想江陵了對不對?”
薛愫想回答也不全是,可這一世能稱爲舊事的,就只有江陵了。於是微笑着說:“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去。”
淑苓道:“只怕薛家以前的宅院早就成了別家的了,你回去也沒什麼意思,也不能進去住了。”
淑苓的話頓時讓薛愫幡然醒悟,是啊,她怎麼忘了這一點。儘管她是重活了一世,可江陵她依舊回不去了。心中不免添了些傷感。漸漸的,記憶裡她住過的那座院子的面目就越來越清晰,還有那荼蘼花架。她彷彿看見了那盛開了一架子猶如白雪一般的花朵,香氣迎人。
淑荃怕熱,薛愫又只留意外面,剩下了淑苓倒有些冷清。
好不容易到了方家,已是晚霞滿天的時候。
他們送親的家眷們,早已被方家人安排在花廳上歇息。等到新人拜祭祠堂行禮,纔開宴。
薛愫留意起花廳上的陳設,門窗已經新上過漆料,都是一色的大紅,看着她有些刺眼。這廳上的傢俱物什好些也都是新做的。看着還整齊有致。只是來回服侍的下人沒幾個,有些看上去也像是來赴宴的親友。
這方家和於家大不同。她想起前世堂姐被於家折磨,最後伴着青燈古佛的樣子,心想這一世從頭來過,希望她能走向幸福。也算是間接的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那麼身旁的淑苓呢,未來會怎樣?曾家未來又將會怎樣?
禮成之後便開喜宴。女眷們的宴也都在花廳上,算上送親的,也只有十來桌。席面上雞鴨魚鵝樣樣不缺,可精緻上檔次的菜式幾乎沒有。碗盤裡菜看着多,也還豐盛,只是每碗下面都有墊底的蔬菜。
曾家人每個人幾乎是略用急筷子便不吃了。一來菜式太過簡單,味道單一,二來大熱天的本來也沒多少胃口。
薛太太對方家的知客說:“要趕回去了,路上還得耽擱一個來時辰,天都挽了。”
知客忙跑去告知方家太太知道。方家太太只得答應,讓人好生送送,她現在是分不開身。
方家給送親的人們,每人封了一個紅包只包了一錢銀子。曾家人拿着這一錢銀子誰也不開心,回頭順手就賞給了身邊的丫鬟們。丫鬟們拿着這錢卻是哭笑不得。
範氏早就羞愧難當,這裡還得準備三日後薛憶的回門。
折騰了一天,薛愫也早就乏了,紫字輩的兩個丫鬟伺候薛愫梳洗,聞鶯替她將卸下來的首飾一一撿好。
晚霞端了薛愫睡前要喝的羊奶。這是她最近這一年才新的規矩,也是一個大夫和她說的,這樣睡眠好一些,第二天精神也好些。
薛愫坐在那裡喝奶,薛恆進來了。
薛愫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薛恆笑道:“姐姐,我今天去棉花衚衕那邊看過了。聶大叔還幫我去掏了個鳥窩。”
薛愫眼睛一橫:“你還當自己是小孩子淘氣呢。”
薛恆笑道:“反正也沒事,又不是天天這麼淘氣。姐姐今天還好吧?”
“嗯!”薛愫點頭道,又催薛恆快去睡了,明天還要去學堂。
夜裡睡得還不錯,第二日一早去明暉堂請安。薛太太卻是一臉的愁容。
薛愫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姑母,您還好吧?”
薛太太無比的煩惱:“我沒事,只是你表姐半夜裡又發高燒了,我纔去看了她,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正傳大夫過來呢。”
薛愫詫異道:“是不是昨日中了暑?”
“誰知道呢。哎,一年她就沒個好的時候。”
薛愫稍微勸慰了一回薛太太,這裡又去抱月軒看望淑苓。她躺在牀上,因爲生病的關係,雙頰通紅,嘴脣也通紅。一個勁的要水喝。
見薛愫來了,勉強應付道:“薛妹妹,請恕我失禮了。”
薛愫心疼道:“這時候還講什麼禮啊。你快快好起來纔是最要緊的。”
薛愫又向淑苓身邊的丫鬟打聽了淑苓昨夜的情況,聽到後面已經眉頭緊鎖。心想她的身子怎麼就這麼不牢靠呢。
“王大夫來了!”
薛愫聽說忙起身去了別了屋子。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