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徐家請年酒,曾綺請了兩房大小,範氏帶着女兒也一併過去了。薛愫姐弟倆卻不過飯間坐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回來了。
接下來的兩日酒席依舊不斷,薛愫和淑苓則在抱月軒玩笑,很少出來應酬。
初四下午白水庵的師傅來給秦老夫人送經卷,妙真也跟着一道來了。
淑苓許久沒見過她,倒拉着她在抱月軒說了好半晌的話。妙真只盯着淑苓瞧:“好些天沒看見曾家小姐,你倒又瘦了一圈。”
淑苓笑道:“還是像你這樣白白胖胖的纔有福氣。”說着又給了妙真一個荷包,裡面有一對金銀錁子,妙真卻不收:“不敢受曾小姐這份禮,再說我也沒用錢的地方。讓師父知道了又得說我。”
淑苓見她堅持不肯要,便將裡面的銀錁子拿了出來,將荷包給了她笑道:“你給我的那道平安符我還掛在帳子上的。多謝你了。”
妙真倒把荷包收了起來,笑說:“曾家小姐讓我收集梅花上的雪水,我收了一大甕,如今還埋在菜窖裡。這次來得匆忙,下次我給小姐帶來。”
淑苓說着多謝。還想和妙真聊聊,哪知她師傅遣了她師姐來叫她走了。
妙真邊走邊說:“曾家小姐,你幫我再畫兩幅畫吧。”
淑苓笑說:“我畫不了,回頭我讓二哥畫好了遣人給你送去。”
妙真很是喜歡。
第二日便要準備去沈家,儘管薛愫不願意,但答應了姑母她還是會硬着頭皮去的。薛愫讓聞鶯給她換了身普通的外出衣裳,施了淡淡的妝容,不至於臉色灰白。珠翠之類一併不用,青絲繩結了個鬟髻,僅此而已。
見她如此素顏,薛太太還說:“到底是去別家赴宴,你也太素淡了。”
薛愫道:“這有什麼要緊的,再說我本來就在服中,不過是去陪姑母而已,要不是姑母擔心身邊沒個說話的,我還不樂意去呢。”
“你這孩子。侯府裡的大小姐約你,你怎麼能不去呢。你要素雅也容易。”薛太太讓玉針將那頂珍珠髮箍取了來,親自替薛愫戴好,又將她一副南珠耳墜賞了薛愫,讓她戴上。
“這樣雅淡並不窮酸纔好。”
收拾齊整,薛太太拉了薛愫往沉心堂而去,曾鳴早就過來了,正和徐家姐妹說話。相對薛愫的素雅低調,徐家五小姐倒是打扮得異常明豔,梳着雙鬟,戴着珍珠髮箍,又簪了一支累絲金鳳。桃紅色的繡百花穿蝶的鑲狐狸毛的斗篷,底下露出一截緗色的撒花皮裙。脂光粉豔的站在那裡正和穿了一身大紅妝花緞襖裙的敏芝說話。不過眉目間卻籠着一層匆忙之色,見薛太太和薛愫過來了,脣角向上掀了掀,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微盛着一絲惱意。
薛愫不知是誰得罪了她,如今她輕易不肯和她說話。
秦老夫人扶了曾綺從靜室走了過來,曾綺滿臉都是笑容:“那母親,我們這就過去了。要是有什麼好吃的,我讓人給你捎帶些回來。”
秦老夫人點頭道:“多謝你有這份孝心,快去吧。別耽擱了正事。替我向你姨媽和侯夫人問好。”
薛愫打量了曾綺一眼,只見她戴着狐狸毛的臥兔,描眉塗脣。着一身寶藍色的青狐披風,外面的緞子上繡着團花。兩個女兒趕緊上前攙了她,曾綺壓根就沒看薛太太和薛愫一眼,挺直了背脊往屋外走去。隨行的丫鬟婆子也都簇擁上去了。浩浩蕩蕩的樣子,儼然她纔是這屋裡的女主人。倒把薛太太臉上弄得很不好看。
薛愫瞥了她姑母一眼,卻見她面色如水,看不出任何的悲喜。
薛愫主動攙了薛太太,也準備走了。曾鳴還在和如因說話,薛愫道:“鳴二哥今日不去麼?”
曾鳴笑道:“如何不去。薛二妹妹你等等我。”
薛太太向曾鳴掃了一眼,曾鳴立馬收斂了幾分嬉笑。
曾綺今天坐的是賀大太太的那頂轎子,薛太太坐了自己的。後面的一駕華蓋八寶車是給徐家姐妹並薛愫乘的。徐家姐妹早上去了,兩人愉快的說着話,彷彿沒看見薛愫一般。
後來還是敏芝撩了簾子說:“薛家妹妹快上來吧。”
薛愫心裡覺得膈應但也只好上車去,一隻腳已經踩到了凳子上,玉針卻跑來說:“薛二小姐,太太讓您過去和她一道坐轎子。”
薛愫心裡一喜,不愧是她的姑母,果然疼她,那隻腳已經收了回來,笑嘻嘻的和敏芝說了句:“徐姐姐去吧,我上前面去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姑母的暖轎裡果然舒服,薛愫脣角洋溢着笑容。薛太太摸了摸薛愫的手說:“好在不冷。”
薛愫含笑道:“不能,姑母這裡比別的地方都暖和。”
薛太太笑道:“一是暖和,二是不想讓你杵在徐家姐妹那裡難堪。”
薛愫往薛太太肩上一靠:“好姑母,到底你最疼我了。”
“你是我親侄女,哪裡有不疼你的。”薛太太替薛愫攏了攏衣裳,又想起徐家姐妹的盛裝,薛愫這樣的簡單樸素,成爲了那兩個孩子的陪襯。彷彿那對姐妹是千金小姐,愫姐兒淪爲了服侍的丫鬟。
薛太太卻突然道:“你生得這麼齊整,纔不是什麼人的陪襯。”
薛愫愕然,不明白姑母爲何突然說這樣的話。一路上薛愫都在想沈銳幹嘛要讓她去侯府,不免又想起要是他詰問起白水庵的那次時,她該如何作答。薛愫心裡不免有些後悔,她不該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這個攤子到頭來不好收拾。
在忐忑不安的中,轎子已經停下來了。薛愫先下了轎,接着便去攙薛太太。
薛太太報以一笑,行在前面的曾綺已經顧不上這姑侄倆,由曾家婆子引領着進了垂花門。薛太太挺直了背脊扶着薛愫從容不迫。還沒進門,就看見了田家的下人過來給薛太太問安。
薛太太點頭道:“你們少奶奶也來呢?”
婆子笑答:“少奶奶沒過來,夫人和大爺過來了。”
薛太太想,總算不至於沒人和她說話,點頭一笑和薛愫就進了垂花門。
寶華居這邊早就熱鬧開了,成太夫人坐在花廳上待客,其餘幾房媳婦也過來在跟前陪坐着。
曾綺帶領着一對姐妹給成太夫人行了禮,徐毓芝特意趕着在侯夫人面前嬌滴滴的喚了一聲:“侯夫人!”
侯夫人只是點點頭,並未有過多的話。撇下他們和別家當家太太說話去了。
曾綺還和成太夫人說:“我母親因爲天冷不想出門,不然還說要來給姨媽拜年。”
成太夫人含笑道:“老姐姐畢竟年紀大了,出入不方便,等天氣暖和了約了她再去白水庵住了幾日,我們也好一處細細的說說話。”
毓芝兩眼亂瞟,見上回招呼她的婉琪也在,忙撇下了她姐姐去和婉琪桃近乎。
敏芝冷眼旁觀,對於這個妹妹的心思她是看得一清二楚。無奈的搖搖頭,心想要不要給母親說呢。
婉琪禮貌的應付了兩句,又被人給叫走了。當下有婆子過來請示成太夫人,說戲臺已經搭建好,什麼時候開戲。
成太夫人道:“上午天冷,坐在那裡也冷。吃了午飯後暖和些再開戲吧。”這裡依舊和來客們寒暄。
薛愫坐在角落裡,彷彿局外人一般也不和熟識的人招呼。手中捧着個五彩茶碗暖手。薛太太已經和侯夫人聊上了,過了半晌,玉針走來和薛愫低語道:“薛二小姐,太太說讓薛二小姐去找沈大小姐玩。不用管我們太太。”
薛愫心裡卻想,請她來沈家的又不是婉玉的意思,白白的找去,只怕又會惹得那位小姐不高興,想了回才道:“玉針姐姐,我沒事。不用管我。”
過了一會兒,沈家的管家娘子送了幾盆開得正好的水仙進來。玉石條盆裡,攢三聚五,香氣雅淡,花姿高潔,說是宮裡的貴妃娘娘差了內侍送來的。
成太夫人笑道:“到底是娘娘,有什麼好東西總是想着我們。”
侯夫人也說:“可不是,這花開得也好。”
衆人又是一片附和聲。
曾綺看得眼熱,又睃了一眼敏芝。只見她端莊大方,氣質不凡。心想女兒這般好,進宮去過些時日也能有她一席之地。封妃封嬪對徐家來說都是無限的光榮。
毓芝在那裡奉承侯夫人:“侯夫人,別看我年紀小,但是卻最善養花。在雲南的時候還有個花圃是我在打理,養了幾盆出色的茶花,回頭送侯夫人兩盆。”
侯夫人覺得這小姑娘說話有意思,忍不住握嘴笑道:“從雲南搬兩盆花到京城,只怕在半路上就給折騰死了。”
毓芝也跟着笑:“誰說我從雲南搬來,京城也有茶花苗,我在外祖家養,養好了就差人送來。”
侯夫人笑着點頭:“那我等着。”
“我說你呀,該學學你妹妹和侯夫人套套近乎。興許還能在貴妃跟前幫你說幾句話。”
敏芝卻撇撇嘴說:“五妹妹她是有私心的,娘難道沒看出來?”
曾綺一頭霧水,不過女兒嬌蠻之外又學得些圓滑的手段總是不差,她也沒往深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