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然說完,吳中元點了點頭,目前已經鎖定了趙穎和林清明的移動軌跡,可以帶黃萍去星宿海了。
辦案難度最大的是前期的海量排查,一定鎖定了目標,想要有針對性的核實就相對容易了,凌晨六點,又有照片傳來,是車輛自加油站加油的情景,加油站也有監控,趙穎雖然沒有下車,但是在打開車窗給付油款的時候被拍到了側臉。
確定車上是趙穎和林清明無疑,總部就派出了無人機跟蹤監視,沒有人能在無人機的監視下逃走,趙穎的一舉一動都在總部的嚴密監視之下。
早上八點一刻,二人驅車趕赴星宿海,後面跟着一輛救護車,車上載着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還有一直伺候黃萍的那個老護工。
二人駕駛的車輛是軍方牌照,暢通無阻,而救護車也不同於普通車輛,爲了確保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救護車的車況都始終保持在最佳狀態,可以長時間高速行駛。
醫院退還了一百四十多萬的醫療費,全是現金,足有三十多斤,裝在揹包裡放在汽車後座上。
吳中元爲什麼非要現金,王欣然心知肚明,這些現金是他給林清明準備的逃難時的生活費用,身爲國家工作人員,她不應該放縱林清明逃走,但她沒準備抓捕林清明,人不是機器,人是有主觀好惡的,主觀好惡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執法的力度,這是客觀情況,除非用機器執法,只要用人執法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衆人動身時,趙穎和林清明所駕駛的車輛已經先跑了一千多公里,衆人目前的速度仍然比趙穎的速度要慢,雙方之間的距離會越拉越大。
對此吳中元也並不着急,既然已經鎖定了趙穎和林清明,不管發生什麼意外情況都可以及時應對了。
除了加油和吃飯解手,其他時間衆人一直在趕路,在經過一處服務區的時候,兩名替補司機與衆人會合,分別替下了王欣然和救護車的司機。
林清明曾經做過趙大中的保鏢,沒有駕駛證卻會開車,雙方都是人休車不休,一路飛馳,急赴西北。
每隔一段時間,總部就會向王欣然反饋一次對方的行車路線,在目的地附近布控攔截的工作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
第二天的上午,趙穎和林清明的車輛駛入了總部的包圍圈,即便他們現在得到了消息想要改換路線,也不可能逃脫了,想要逃走,除非有人故意放水。
一路上吳中元都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着眼,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中午時分,天上下起了大雨,一條小狗突然自路邊跑了出來,爲了躲開它,王欣然下意識的打了一把方向。
“停車。”吳中元說道。
王欣然不明所以,歪頭看他。
“快停車。”吳中元擡高了聲調。
王欣然只能靠邊停車,“你要做什麼?”
吳中元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急切的拉開車門跑了下去。
此時救護車也跟着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吳中元的身上,吳中元急匆匆的冒雨下車,竟然是爲了追那條小狗。
見有人過來,那小狗本能的逃跑,但它哪裡跑的過吳中元,很快就被吳中元抓到並帶了回來。
這是一條黃色土狗,應該是斷奶不久就被拋棄了,瘦骨嶙峋,身上的氣味非常難聞。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救助流浪狗?”王欣然皺眉。
吳中元沒有接她的話茬,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王欣然開車。
吳中元拿出了一個衆人吃剩下的包子喂那小狗,小狗狼吞虎嚥的吃了,不飽,搖尾巴討要。
吳中元沒有再給它,替補司機想喂,卻被吳中元擡手阻止了。
兩個小時之後,王欣然說道,“他們已經趕到了目的地,咱們得明天上午才能趕過去。”
吳中元點了點頭。
半夜時分,衆人趕到了青海地界,凌晨時分到得瑪多縣境內,王欣然在吳中元的授意下再次停車。
王欣然以爲吳中元要解手,但他並沒有下車,而是坐在車上目不轉睛的盯着汽車儀表盤上的電子時鐘。
“你到底想幹嘛?”王欣然疑惑追問,替補司機早在上次加油的時候就已經下車了,吳中元不用避諱什麼。
“我要叫醒我嫂子。”吳中元說道。
王欣然大感意外,“不用經過你師兄同意?”
吳中元搖了搖頭,“他相信我,就像我無條件相信他一樣。”
“你現在叫醒她,還需要一個多小時才能見到你師兄,時間豈不是白白浪費了。”王欣然知道黃萍甦醒之後只能存活三天。
“我已經卡到最後時限了。”吳中元開門下車。
王欣然看了看時間,六點五十分。
吳中元上了救護車之後,把所有人攆了下來,做了什麼沒人知道,七點整,吳中元下車,喊了老護工上去給黃萍穿衣服,待穿戴妥當,吳中元上車將黃萍抱了下來。
黃萍的維生裝置已經被卸掉了,也已經恢復了自主呼吸,尚未甦醒,只在低聲*。
吳中元將黃萍放到了後排座椅上,然後打開揹包,自裡面拿出幾捆人民幣,司機,醫生,護士,護工,一人一捆,以爲答謝。
衆人都知道他跟王院長的關係,紛紛推辭,直到吳中元板起了面孔,方纔忐忑收下。
“別急着走,再幫我個忙。”吳中元自車上將那小黃狗拿了出來,衝開車的司機說道,“幫我抓着它的嘴。”
司機大惑不解,愣住了,王欣然雖然也不知道吳中元爲什麼這麼做,卻伸手抓住了小黃狗的嘴。
吳中元騰出雙手,將小黃狗的一條後腿折斷,小黃狗吃痛,拼命掙扎,吳中元又將其另外一條後腿折斷。
吳中元的舉動令王欣然大爲不滿,“你折磨一條狗幹什麼?”
吳中元沒有解釋,將那條慘叫不止的小黃狗送到了救護車上,然後衝司機說道,“你開車走在我們的前面,什麼時候看到我們的車燈亮了,就加速跑出兩公里,將它扔在道路右側,然後你們就調頭回去。”
司機一頭霧水,但吳中元的要求很明確,他只能愕然點頭。
吳中元衝衆人揮了揮手,示意衆人上車出發。
這次救護車開到了前面,王欣然和吳中元的車跟在了後面。
上車之後,吳中元開始呼喚黃萍,爲了加速她的甦醒,在呼喚的同時伸手輕輕推動。
在吳中元的呼喚之下,黃萍緩慢的睜開了眼睛,由於沉睡太久,最初黃萍的眼神是非常茫然的,待得十幾秒後方才認出了吳中元“中元,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吳中元這一刻的心情很難用言語形容,強忍悲傷激動,假裝平靜,“去見我哥啊。”
黃萍大夢初醒,尚未徹底回神,愣了片刻方纔開口,“你哥不是在醫院嗎?”
“我哥的腿早就好了,我現在帶你看他去。”吳中元艱難微笑,當日三人山窮水盡,他爲了籌錢給林清明治病跟車去了南方,他留下的錢花完之後,黃萍和林清明沒了生活費,她是爲了去跟廠長討要工資纔出的事兒,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時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一點力氣都沒有?”黃萍問道。
吳中元以最簡略最容易理解的語言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黃萍大概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但有些不該告訴她的,他自然是不會說的。
說了個大概之後,吳中元接下來的話就是對黃萍人品的讚美和表揚了,不是每個女人在面對侵犯的時候都能做到寧死不屈,黃萍理應得到表揚,不止是站在他的立場上對黃萍進行表揚,還轉達了林清明對她不離不棄的感動和堅守清白的敬重。
知道自己心愛的男人敬佩自己,黃萍的心情非常好,她一直因爲自己沒文化而自卑,而今終於有機會向自己喜歡的男人證明自己的深情和忠貞,能得到這樣的機會,她感覺自己受的這些苦都是值得的。
由於護工伺候的細心周到,黃萍的肌肉並沒有萎縮,雖然有些乏力,四肢仍能正常活動。
交談的時候黃萍一直在看着吳中元,待交談結束之後,又與王欣然打過招呼,這才扭頭看向窗外。
“有些暗,開燈吧。”吳中元說道。
他這話王欣然明白,黃萍自然是不明白的,“天都亮了,開什麼燈啊。”
車燈打開之後,前面的救護車開始加速,而王欣然則明顯的慢了下來。
沒過多久,救護車調頭回來了,會車時司機摁了摁喇叭,王欣然也鳴笛迴應。
幾分鐘之後,王欣然突然剎車停住。
“怎麼了?”吳中元明知故問。
“路上有條狗。”王欣然開門下車,她雖然仍不明白吳中元的用意,卻知道他想讓黃萍帶上這條小狗。
“下去透透氣吧。”吳中元扶着黃萍下了車。
黃萍就是個普通的打工妹,她哪裡會想到這些都是吳中元的苦心安排,下車之後看到那條小黃狗,頓時心生憐憫,她家裡原本也有一條黃毛土狗,此外,斷了腿的小黃狗也讓她在不經意之間想到了曾經斷腿不能走動的林清明。
見黃萍一直盯着小黃狗看,吳中元趁機說道,“嫂子,你要是不忍心看它餓死,咱就帶上它唄。”
“你哥會不會說我?”黃萍有顧慮。
“他現在怎麼捨得說你呀。”吳中元拎着小黃狗送到了車上,然後回來扶黃萍上車。
王欣然回到車上,發動車子加速行駛,到得此時,她方纔真正明白吳中元此舉的深意,他在擔心黃萍死後林清明會承受不住沉重的打擊走了絕路,所以才讓黃萍撿到這條小黃狗,等她走了之後,她生前收養的這條斷腿的小黃狗就可以暫時拖住林清明,令他睹物思人,有所牽掛。
心中震撼,便通過後視鏡偷看正在跟黃萍說話的吳中元,這個小男人一次又一次顛覆了她對男人的認知,她從未想過一個男人可以如此重情,如此細心。
這樣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如果可以,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取和擁有,可惜她不能爭取也無法擁有,因爲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黃萍坐在右側,見王欣然擡手擦淚,疑惑的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眼裡進了沙子。”王欣然擡手擦眼,加大了油門,黃萍只有七十二小時,已經開始倒數了,必須儘快將她送到林清明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