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吳中元要走,衆人紛紛離座站起,想要出門相送。
“諸位在此等候,由我親送黃帝大人。”吳勤言罷,跟着吳中元出了晨議廳。
自晨議廳出來之後,二人都沒有急於說話,吳中元往東走,吳勤跟隨在後。
直待到得廣場邊緣,吳中元方纔止步轉身,看向吳勤,“大人,我連累……”
見吳中元面帶歉意,吳勤猜到他想說什麼,擺手說道,“木已成舟,不說這些,爲策萬全,以後你不可孤身獨行,你自城東等我,我與他們交代幾句便陪你往九牧九連去。”
吳中元搖了搖頭,“不必煩勞,你自大澤主持大局,待我去見過黎萬紫和姜大花,再回來從長計議。”
吳勤不甚放心,猶豫不決。
吳中元又問道,“家眷可曾帶來?”
吳勤伸手北指,“已安置在了近處。”
吳中元指了指晨議廳西側的院落,“入住城主府邸,自前院與我留下房舍一間,我偶爾回來,也住那裡。”
吳勤猶豫過後點了點頭。
吳中元指了指議事廳,示意他回返,然後轉身欲行。
吳勤伸手拉住了他,低聲說道,“他們想要帶走吳荻親眷,被我嚴詞阻止,強行留置。”
“甚好。”吳中元衝吳勤投以讚許眼神,點頭過後向東走去。
吳勤自回晨議廳,主持大局,穩定局面。
大澤與九牧毗鄰,但之間隔着幾百裡的山林,有猁龍棍在手,靈氣不虞枯竭,吳中元可以隨意施展風行術,二更三刻便趕到了九牧地界,三更時分去到九牧垣城。
九牧的城牆上也有披風勇士守夜,不等吳中元靠近,就高聲喝問,盤查來歷。
吳中元自報姓名,詢問黎萬紫是否在此。
黎萬紫不在九牧,但之前她可能有過交代,勇士見他到來,立刻引他前去城中住處,獻上飲食湯水。
吳中元都忘了上次正經吃飯是什麼時候了,他百毒不侵,也不怕別人自飯菜裡下毒,一陣風捲殘雲吃了個盆幹碗淨。
都說飽暖思霪欲,其實這話不對,飽暖之後最思的應該是睡覺,不過雖然睏倦異常,他卻不敢躺臥休息,他不太擔心黎萬紫所在的九牧九連二城,他擔心的是姜大花,牛族割讓了三城,也不知道姜大花接收結果如何。
好在沒過多久黎萬紫就趕了回來,風塵僕僕,額頭見汗。
吳中元原本正靠坐在椅子上迷糊,見黎萬紫進門,急忙離座起身。
“他們那邊的情況如何?”黎萬紫自坐客位,直涉正題。
“我還沒往牛族去,只在回來的時候去過大澤。”吳中元說道。
“本族勇士我留下了一些,不然無人可用。”黎萬紫說道,與吳勤不同,她的語氣比較隨意,不是稟報商議,只是告知。
吳中元點了點頭,黎萬紫是他的小姨,和吳晨一樣都是他的長輩,但黎萬紫對他更多的是親近和同情,沒有吳晨那種矛盾和糾結。
“你向三族索要城池並不是明智之舉,”黎萬紫甚是憂慮,“只會給你召來無妄之災。”
“我便是不要城池,也是衆矢之的。”吳中元說道。
“你即便要了,守得住嗎?”黎萬紫表情嚴肅,“他們之所以肯割城給你,只是爲了把你推到風口浪尖,而今你連自保之力都沒有,想殺你並不困難,你若爲妖王所害,爲了爭奪這無主的六座垣城,三族定會大打出手,於公於私,都是有弊無利。”
“我不這樣認爲,”吳中元正色說道,“我曾經聽熊族的吳煥巫師說過,你與把守東關的青龍有些私交,它想必告訴過你不久之後四方神獸將會壽終歸位,沒有了它們的庇護,天下必生變故,我向三族索要城池,可以與三族形成東南西北四方陣勢,四方各有守持,以御四方來敵。若由三族抵禦,勢必無暇兼顧,有所疏漏,此爲公。爲私,我要活下去,我知道他們把我推到風口浪尖是爲了借刀殺人,我也知道他們巴不得我被敵人謀害,但他們現在只是等我死,而不再試圖暗中加害,我只需防範暗箭,而不用再擔心明刀。”
吳中元言罷,黎萬紫立刻提出質疑,“這六座垣城既已自三族割裂出來,他日遭到攻擊,三族便會袖手旁觀,不予增援。”
“不然,”吳中元正色搖頭,“我們若是遇險,可以向三族求援,只要我們開口,他們都會發兵相助,而今三族互相敵對,只有我們沒有立場,戰事一旦發生,他們爲求自保,都會尋求盟友,而我們是不二之選。”
“我們只有六座垣城,少兵寡將,有什麼資格與人家結盟?”黎萬紫問道。
“茅廬成片不如大廈獨立,遊勇三千不敵鐵騎八百,兩年之內,我們會是最強大的存在。”吳中元言語鏗鏘。
黎萬紫皺眉看他。
“我並非口出狂言,”吳中元說道,“而今已經證實我乃金龍轉世,十八件通靈神兵亦已現世,手持神兵,可得天地加持,截至目前已被降服的五件神兵,我們自得其四,足見蒼天佑我,此其一。其二,我已得鳥族神器青龍甲,待得修爲提升,青龍甲在身,我有何懼?其三,早些時候曾經有人檢視過我的血脈,我乃九陽血脈,又有熊族王族血脈,只要修爲足夠,熊族所有法術我皆可施展。”
吳中元說到此處,黎萬紫想要插嘴,但吳中元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繼續慷慨陳詞,“其四,我失蹤的這些年學習掌握了大量農耕冶金秘法,可發展農耕以積糧草,可冶煉兵器以強行伍。”
吳中元說到此處便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了,他在考慮要不要跟黎萬紫合盤托出,掏心掏肺,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沒告知黎萬紫,那就是他擁有完整的天篆文冊。
黎萬紫並不知道吳中元在想什麼,只當他已經講完了,“壯志雄心。”
“獨木難成林,要想成就大事必須集萬衆之力,所以我需要城池,若是不得城池,便是有萬般才能也不得施展。”吳中元說道。
黎萬紫笑了笑,“豪氣沖天,大有乃父之風。”
“你見過我的父親?”吳中元問道。
黎萬紫搖了搖頭,“那時我年紀尚幼,也不曾往外面去,但我曾經聽家姐說起過他的很多事情。”
聽黎萬紫這麼說,吳中元眉頭微皺。
見吳中元皺眉,黎萬紫嘆了口氣,“她若清醒,自不會與我說這些。在她得了失心瘋之後,我照顧她的飲食起居,聽她喃喃自語,才知道一些當年的往事。”
“我母親到底是怎麼瘋的?”吳中元沉聲問道。
黎萬紫挑眉看了吳中元一眼,歪頭一旁,不與他對視,表情略有懊悔,當是在後悔不該在他面前提及黎千羽。
“她是自外面瘋了,被他們抓回去了?還是被他們抓回去之後才瘋掉的?”吳中元追問。
“想必是前者。”黎萬紫底氣不足。
“想必?”吳中元臉色很不好看。
黎萬紫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實則家姐在被禁足之前就已經得了失心瘋,只是不很嚴重,擔心她自外面會出意外,父王方纔將她帶回了本族,禁足之後她的病情越發嚴重,若是真要追究責任,父王和家兄肯定難辭其咎。”
吳中元此時的心情很難用言語形容,在牛族和鳥族聯手攻破有熊的那場戰事中熊族巫師作法出了意外,將他送到了五千年後,得知父親戰死,母親便開始四處尋找他,但他被送到了五千年後,便是母親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他對自己的父母毫無印象,唯一的間接印象就是帶着檀香味的襁褓,回來之後隨着衆人零碎的講說敘述,他方纔對父母有了大致的瞭解,他不是被父母遺棄的,事實恰恰相反,父母都勇敢的承擔起了爲人父母的責任,他不敢想象父親帶他回熊族時,族人都以怎樣的眼神看待自己的父親。也不敢想象得知父親戰死,他下落不明,母親四處尋找時的擔憂和焦急,更不敢想象母親被關起來之後的傷心和絕望。
見吳中元眉頭緊鎖,默然不語,黎萬紫在旁寬慰道,“家姐只是行動不得自由,並未受到虐待,她的住處很是整潔,飯食也不曾匱缺,每日我都會前去陪她說話。”
“謝謝。”吳中元閉目點頭。
見吳中元痛心悲傷,黎萬紫急忙岔開了話題,“九牧九連兩座垣城你不需掛心,早些往牛族三城去,姜大花乃一介莽婦,行事不知變通,此時怕是正在驅逐三城勇士,你早些趕去阻止通融。”
吳中元點了點頭,拿過放在一旁的包袱,自其中取出了那塊隕石,“這是一塊玄鐵,你幫我尋找工匠,看看能否將其熔化,我想用它打造兵器。”
黎萬紫接過那塊隕石,端詳過後衝其點了點頭。
吳中元背上包袱,帶上弓箭,抓了猁龍棍在手,轉身出門。
黎萬紫隨後相送。
邁出門檻兒,吳中元突然想起一事,“你可知道除了妖王,是否還有其他對手自暗中窺覷?”
“爲何有此一問?”黎萬紫有些意外。
看黎萬紫的表情,她應該是不知情的,畢竟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於是吳中元又換了個問題,“你可知道伏羲女媧當年匡正六道都是哪六道?”
“伏羲女媧匡正六道乃洪荒傳說,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了,我兒時曾聽本族長者說過,若是我不曾記錯,六道當是人,獸,神,魔,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