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入更不久,距三更還有將近兩個更次,自附近長時間滯留容易引起他人注意,得先往別處轉轉,待得夜深了再回來。
上次救走吳荻的時候,牛族一方有不少中階和低階勇士參與了對他們的圍捕,也不排除城中有認識他的勇士,得儘量避免與勇士正面接觸,不過也沒必要搞的鬼鬼祟祟藏頭露尾,就算真的被人發現了,也可以推說是來尋找姜南的。
連山城很大,城中有不止一處酒肆,生面孔只有出現在酒肆和客棧纔不會引人起疑。此前他已經吃過晚飯了,但還可以再吃一點兒,於是又去了另外一家酒肆。
自現代回來之後,他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遇到食物儘量多吃一些,因爲下一頓還指不定在什麼時候,飢一頓飽一頓是他回來這半年最真實的寫照。
這時候的人沒什麼夜生活,也沒什麼娛樂和消遣,忙碌了一天能喝上兩杯就是很舒坦的事情了,所以酒肆裡不止有外來商販,還有本地人。
吳中元最希望聽到關於姜南的消息,但他的運氣並不是一直那麼好,自己想知道什麼,人家恰好就在談論什麼,外來的商販談論的多是與易換有關的事情,只要是消息,對他來說就有用,通過商販的交談,他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連山城雖然對外通商,卻對外來商販徵收重稅,類似於市場管理費,說白了就是收保護費,對此外來商販們怨聲載道。
衆人的談論倒是給他提了個醒,以後大澤通商的邑城對方開放之後,絕不能徵收賦稅,只要有人過去進行易換,就能給大澤帶來潛在收益。
另外一桌的幾個食客喝多了,正在胡扯瞎掰,這些人是自南疆來的,此前可能自山羊谷落過腳,此時談論的正是不久之前弱水龍澤發生的變故,不過這些人不明其詳,說的牛頭不對馬嘴。
男人湊在一起,話題很容易扯到女人身上,很快娼人繡娘就成了他們談論的重點,大難不死的繡娘成了紅人,也不知道怎麼出來另外一個惡俗的版本,只說她曾被龍神幽禁並姦污。對此,同桌食客有疑問,只道山羊谷離弱水龍澤有一百多裡,龍神如何能夠前去姦污繡娘。
對於同伴的疑問,那醉鬼也有解釋,只道龍鞭可以無限伸長,是自地下穿過去的。
哪有一百多長的鞭,如此不合邏輯的解釋,自然沒人信他,免不得一通嘲笑。
那醉鬼急了,只說此事是山羊谷的萬事通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此言一出,衆人鬨堂大笑,有人笑道,“萬事通瞎眼多年,如何能夠親眼所見?”
謊言被戳穿,醉鬼惱羞成怒,拍案而起,叫罵撒潑。
衆人見勢不好,連哄帶勸,攙着他去了。
有句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個人如果所見所聞都是污穢骯髒的東西,時間久了,心境自然也會變的污穢骯髒,只有蓮花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本來吳中元還在爲聽了這麼些污言穢語而厭煩,待得聽到醉鬼最後所言,心情略有好轉,能夠被稱爲萬事通的人肯定都是博學多知之人,而他眼下恰好需要這樣一個人,聽他們所言,這個萬事通就住在山羊谷,而且還是個瞎眼之人,想必不難尋找。
想到此節,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一個人,當日他和吳大烈路過山羊谷的時候曾在鎮子路口遇到一個老瞎子,出於同情,他還給了老瞎子點食物,而關於鸞鳳劍的消息,也是老瞎子告訴他們二人的,難道那個老瞎子就是醉鬼口中的萬事通?
本來他也要往狐族盜取真正的高產糧種,到時候可以順路去找找這個老瞎子。
磨蹭了半個時辰,吳中元又換了一家酒肆,跟現代一樣,這時候的酒肆也分高中低檔,民夫們去的酒肆屬於低檔,商販們去的是中檔,還有高檔的,是有身份的人才消費的起的。
這一次吳中元換的就是這樣一家,在低檔酒肆他吃的是面片兒和醬冬葵,葵菜是這時候比較普遍的蔬菜,跟向日葵不是一碼事兒,跟秋葵也沒關係,是一種綠葉植物。在中檔酒肆他吃的是炒菘菜和炸菽米,菘菜類似於白菜,但不是包心兒的,所謂菽米其實不是米,而是豆子,這也是五穀之一。
高檔酒肆點的是蜜藕鹽菱和一壺酒,這時候的人還沒有學會造假坑害同胞,食物都是貨真價實,真正的蜂蜜藕片兒,用鹽水煮過的菱角,在這時已經算是非常精細而奢侈的食物了。
菱角得剝皮,剝皮就得花費時間,而吳中元之所以點它也正是因爲它吃起來費事,可以自酒肆裡合情合理的多待一會兒。
越是高檔的酒肆,食客越少,除了他,只有一桌兒,是剛剛換崗的兩個勇士和幾個軍官,勇士在這時候屬於貴族,軍隊裡的要職通常都由勇士擔任,但部隊裡也有一些不是勇士卻非常英勇的低階軍官。
這些人的警惕性就比較高了,吳中元坐下之後,他們便壓低了聲音,其中有人還不時用眼角餘光觀察他。
先前吃了兩頓,吳中元已經吃飽了,這次就是硬塞了,吃飯之時不時歪頭看向門口,做等人狀。
一刻鐘之後,那桌食客先走了,吳中元將吃剩下的菱角裝了起來,結賬離開。
雖然這些人並沒有說什麼有價值的話,但他還是有所收穫,在他們離開時,其中一個勇士打趣揶揄,只道另外一個勇士新婚燕爾,歸心似箭。
這話看似沒什麼,卻透露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那就是不久之前有勇士成親,這就說明姜正的老婆根本就沒病,姜正是牛族大姜,地位相當於皇帝,他的老婆就相當於皇后,皇后如果臥病在牀,哪個勇士敢結婚?哪有這麼不長眼的下屬?
姜南是嫡出,通過不久之前有勇士成親這一情況,可以間接推斷出她的母親沒有身染重病,姜南的確是被姜正騙回來的。
之所以說她是被姜正騙回來而不是抓回來的,是因爲姜大花先前說的是姜南是獨自回返的,這就不存在限制人身自由一節。
得知自己被騙了,姜南會做什麼?知道自己被騙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反其道而行之,不讓對方遂心,所以姜南留在連山的可能性並不大。
現在不確定的是姜南是什麼時候離開連山的,如果離開的時候已經知道他得到了城池,應該會去他的地盤找他。
如果離開的時候不知道這一環節,應該還會回山羊谷。要知道這時候可沒有手機電話,消息傳播的速度很慢,而且當日他與三族討價還價的時候周圍並沒有其他人,所以截至目前,除了三族之外的地方可能尚不知道三族割讓城池一事。
白日裡他自九牧趕去大澤,又自大澤趕去崮山,然後由崮山來到連山,如果姜南真的去尋他了,肯定就碰上了,沒碰上就說明姜南很可能往山羊谷去了。
但也不排除姜南還在連山的可能,但這種可能性不大,如果姜南真在連山,以他目前的修爲,怕是很難在不驚動姜正的情況下與她取得聯繫。
如果驚動了姜正,姜正估計不會讓他帶走姜南,要知道姜正是個老狐狸,知道他現在正處於風口浪尖,隨時可能遭受敵人暗算,這老狐狸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的女兒跟敵人的靶子待在一起。
沉吟良久,最終做出了決定,救了老二就趕去山羊谷,不在連山滯留。
打定主意,便感應大傻,讓它前來接應。
連山四面的城牆上都有士兵把守,唯恐被士兵發現,便授意大傻儘量攀高,飛的越高,目標越小,也就越不容易被發現。
在等待大傻趕來的同時,吳中元拔出匕首,削了三個木頭墊片,待大傻開始降落時,拔出箭矢,插上墊片,射向狗頭。
箭矢飛出,狗被震暈了。
可別小看這一條狗,將其震暈救走老二,充其量頂多是玩鬧,如果把狗殺了,性質就變了,以後就不好說話了。
大傻降落的速度很快,吳中元拿捏時機,橫弓再射,兩支箭矢分別射向兩個侏儒,那兩個侏儒本來就在睡覺,毫無防備,直接暈倒。
大傻吊起老二,振翅攀高,吳中元將箭矢撿回,提氣躍起,落到大傻頭上,大傻努力飛高,自高空帶着鐵籠子往東飛去。
到得東面林中,吳中元取回包袱,揮起猁龍棍砸斷鎖頭,將老二自籠子裡掏了出來,然後驅乘大傻向南飛去。
冷風一吹,老二很快甦醒,睜眼之後發現自己身在半空,嚇的驚呼連連。
唯恐它驚慌跌落,吳中元便抓住了它,“別叫了。”
“你,你,你是哪個?”老二眯眼仰頭。
“你不認識我了?”吳中元隨口反問,老二是有靈氣修爲的,應該可以夜間視物,現在卻看不清他的面孔,這就說明它的靈氣修爲被牛族用某種方法剋制住了。
“有些耳熟,”老二擡手撓頭,“呀,是你呀大哥,你夫人可還安好?”
聽老二這般說,吳中元知道它對上號兒了,這傢伙上次營救吳荻的時候誤傷了吳荻的頭,所以纔有此一問。
“還好。”吳中元隨口說道,“你這傢伙不地道啊,我傳你神功,你竟然偷偷溜走?”
得知吳荻沒什麼大礙,老二放下心來,嘟囔支吾,“我哪有溜走,那個,那個,大哥,你傳我那神功貌似有些不對頭啊。”
“我都沒怪你開溜,你還好意思興師問罪?”吳中元擡手掩鼻,這傢伙可能許久不曾洗澡了,身上的氣味非常難聞。
“哪有,哪有。”老二尷尬的岔開了話題,“大哥,還是你仗義,竟然回來救我。”
吳中元鬆開了它,“老實待着,別掉下去了。”
“大哥,我大哥呢?”老二這纔想起自己還有個同伴。
“還在連山,我只把你自己救出來了。”吳中元隨口說道。
“你救我作甚?”老二問道,它自不會愚蠢到認爲吳中元是出於義氣纔去救它。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救你?”吳中元反問。
“不不不,”老二連連擺手,“你救我出來,我總要設法報答纔是,有什麼差遣,你儘管吩咐。”
“暫時沒什麼事情需要你做,你以後跟着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就上。”吳中元說道。
“好好好。”老二連聲答應。
“你已經偷跑了一回了,要是再敢跑,看我怎麼收拾你。”吳中元恐嚇。
“不跑,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