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知道姜南在跟他說笑,卻仍然很不好意思,乾咳了一聲,又長喘了一口氣,安靜躺着,不再言語。
姜南沒動,有沒有在等吳中元動不曉得,總之她是沒動。
吳中元也沒動,他有些後悔,至於具體在後悔什麼,他也說不清,可能在後悔不該猶豫遲疑,也可能是在後悔臉皮太薄,膽子太小。
什麼時候睡着的不知道,總之後來是睡着了,睡着了自然不會胡思亂想了,不過習慣了一個人睡,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適應的,一晚上睡了醒,醒了睡,很不踏實。
飲馬河位於西北地區,晝夜溫差很大,加上客棧非常簡陋,房間透風,黎明時分,吳中元感覺到冷了,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
一翻身,免不得又有肢體接觸,待得反應過來是姜南睡在旁邊,瞬間就不迷糊了,
年輕人血氣方剛,不管哪方面都容易衝動,沉穩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有的特點,不管哪方面都很沉穩。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繼續努力的時候,老瞎子的聲音自隔壁傳來,聲音不大,貌似自言自語,“起風了。”
聽得老瞎子所言,吳中元這才注意到外面起風了,歪身下地,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觀察風向,甚好,天公作美,正是東南風。
等他關上窗戶轉過身來,發現姜南也醒了,正坐在牀上整理頭髮。
見吳中元看她,姜南隨口問道,“收拾一下,早些動身。”
原本也不是脫的精光,只是脫了外衣,穿戴就很快速。可能是聽到了他們走動的聲音,老瞎子和老二也起牀了,一刻鐘之後,四人收拾妥當,離開了客棧。
飲馬河的易換集市是白天開市,早上街上有賣早點的,這時候可不像現代有那麼多的早餐店和早餐品種,集市上只有一家早餐鋪子,易換售賣的是一種類似於肉夾饃的烤饢,不同於現代的肉夾饃,這時候的肉夾饃裡面不是肉渣,而是整片的烤肉,烤饢也大,有盤子大小,一人一個,邊走邊吃。
重新補充了乾糧和飲水之後,吳中元又換了幾條羊皮毯子,沙漠裡的晝夜溫差更大,必須帶上禦寒之物。
準備妥當,這才喚來大傻,載了衆人,順風上路。
由於睡得太晚,起的又早,上路之後衆人都有些睏倦,少有交談,半個時辰之後太陽升起,衆人到得戈壁與沙漠的交界區域,到得這裡,衆人根據老瞎子所說,找到了一段幾乎被黃沙掩埋掉的廢棄城牆,最後一次校準方位,然後進入了茫茫大漠。
要說心裡不發虛,那是撒謊,一望無際的大沙漠,死氣沉沉,一路上幾乎見不到什麼植物,動物更少,能看到的除了沙子還是沙子。
越往沙漠深處走,吳中元心裡越沒底,衆人眼下是以風向爲參照物,風是最難捉摸的東西,它往哪兒刮沒個準兒,同樣是東南風,刮的方向和角度也不可能完全一樣,不確定因素實在太多。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定位儀和衛星電話,一旦迷路,後果不堪設想,他身上倒是帶着一塊兒蘊含有吳勤靈氣的晶石,但如果在沙漠裡迷路,就算是吳勤也救不了他們。
土豆在現代是常見的蔬菜,也是貧困人家的輔糧,他不是很喜歡吃這東西,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爲了幾個土豆兒以身涉險,但現在他的確需要這種名爲紫花山芋的土豆兒,打仗打的就是糧草,狐族的百日米不足以供給族人所需,必須找到並帶回紫花山芋,有了這兩種東西,打起仗來就沒有後顧之憂了,不用擔心士兵沒飯吃,也不用擔心戰爭會影響農耕而導致族人餓死。
四人之中除了老瞎子曾經進入過沙漠,餘下三人都沒有深入沙漠腹地,緊張倒也不至於,但忐忑總是免不了的,如果老瞎子沒瞎或許三人還感覺踏實點兒,但老瞎子多年之前就瞎了,讓瞎子帶路,以風爲參照,這比夜黑風高,盲人瞎馬還要危險。
擔心風向會變,出發之後大傻就沒有着過地兒,一直在順風飛行,途中老瞎子再度將地行一族的情況詳細的告知了衆人,地行一族應該是現代針鼴的近親,可能跟豪豬也有點兒血緣關係,總之就是長了一身銳刺,生活在地下的一種動物,其個頭兒與野豬差不多,體重在兩百斤開外,智商不高但很是兇猛。
它們生活的黑雲谷其實是沙漠中的一處綠洲,紫花山芋是它們的主要食物,它們雖然不會耕種,卻知道不將野生的紫花山芋全都吃掉,會刻意留下一部分。
地行族是不能變化爲人的,至少老瞎子沒見過能變爲人形的地行族,地行族的攻擊簡單粗暴,以抓咬爲主,看家本領是將身上的銳刺天女散花一般爆射出去,那些銳刺足有筷子長短,很是堅硬,銳利非常。
尋找紫花山芋危險度極高,但危險並不來自於地行族,地行族的銳刺再怎麼尖利,也不可能傷及大傻分毫,如果說此行有十成危險,其中九成都來自於尋找黑雲谷的途中,沙漠裡的天氣瞬息萬變,尤其是流動沙漠。
中午時分,大傻落地了,不是因爲風向變了,而是因爲風停了。
沙漠裡有很多高大的沙丘,午時陽光直射,酷暑難當,衆人自一處山丘的陰面休息等待。
沙漠裡只是少有動物,並不是完全沒有,知道避暑的不止衆人,還有一條五尺多長的毒蛇也盤在背陰處,老二是犰狳,它喜歡吃蛇,但它跟貓有點相似,抓到老鼠也不立刻吃掉,會先耍上半天,老二戲弄那條毒蛇的時候,三人自不遠處估算目前所在的方位以及距黑雲谷的大致距離。
老瞎子當年自飲馬河出發,乘坐飛禽飛了六個時辰才偶然發現了黑雲谷,衆人是辰時出發,現在是午時,飛了三個時辰,根據時間來推斷,距黑雲谷還有一半的路程。
沙漠的背陰處只是太陽照射不到,其實氣溫並不低,沙子被曬熱之後,熱浪滾滾,便是躲在陰面也彷如蒸桑拿一般。
老二還有條毒蛇可以消磨時間,三人只能乾等,實則等待也並不煎熬,因爲在等待的同時,可以趁機思考很多問題,吳中元一直在閉着眼睛,想的是在得到靈氣之後應該以什麼東西爲參照物,在某些地方埋在靈石,萬一真被吳巭送回去了,也能設法回來。
五千年前埋下的東西,就算是本人,五千年後也不一定找得到,因爲五千年太久了,別說經常改道的河流了,就算是矗立原地的山峰也會分化變形。
沉吟良久,突然靈機一動,當日自現代試圖殺他的那個道士打扮的鳥族勇士曾經得到過一塊兒靈石,那塊兒靈石是包裹在一個鐵球裡面的,然後鑲嵌在了一塊兒青石裡,他清楚的記得鐵球的形狀和大小,也聽曾經收藏靈石的李先生說過靈石所在山峰的大致情況。
他日取得靈石,可以往那附近去,他不知道那處山峰具體在什麼位置,只知道在鳥族靠近東關的區域,屆時就帶着靈石往那裡去,隨便找一處山峰將包裹有靈石的鐵球嵌在青石之中,以此爲參照物,然後自那附近再埋下一些,一旦被吳巭送回去了,就往李先生得到鐵球的那個地方去尋找其他靈石
如此一來,道士裝扮的鳥族勇士得到的那塊靈石,就是他埋下的,最終也被他自己得到並加以使用,什麼時空悖論他也懶得去燒腦思考,要知道並不是所有思考都有思考的必要的,只要記住一點,上游扔下去的東西,下游肯定拿得到,這個邏輯是沒有錯誤的。
天氣很是炎熱,沙漠裡又很是乾燥,沒過多久三人便開始出汗,口脣開始爆皮。
熬到太陽下山,終於好過了一些,入夜之後,氣溫急劇下降,四人自陰面兒來到了陽面兒,那裡的沙子還有白日光照留下的餘溫。
到了固定的飯點兒,大傻想要進食了,但這附近哪有食物給它吃,吳中元送出意念,只道離開這裡之後請它吃好的,大傻便安靜的趴下了。
天黑之後,沙漠裡的蠍子和蛇都出來覓食,它們的食物分別是昆蟲和齧齒類動物,沙漠裡少有植物,也不知道它們都是以什麼爲生的。
有老二在,三人附近沒有毒蟲,老二也屬於夜行動物,晚上就由它進行守夜。
熬了一夜,次日仍然是無風天氣,沒辦法只能等。
大傻在不進食的情況下可以存活很久,衆人帶的乾糧和飲水也很充足,至少有半個月的量,便是自這裡等上幾日也不妨事。
第三天的午後,終於起風了,卻不是衆人期盼的東南風,而是凜冽的西風,風勢很大,捲揚黃沙,打在臉上甚是疼痛。
風力越來越大,黃沙漫天,遮雲蔽日,雖是白天,卻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虧得有大傻在,它很是巨大,不虞被狂風吹走,四人就躲在它的腹下,仰仗它的庇護。
四人此時無不是灰頭土臉,眼見三人狼狽難過,吳中元甚是內疚,連累他們受苦,甚是不安。
午後起風,一直到半夜時分風力方纔減弱,環顧四周,原本高聳的沙丘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土包兒,至少被削去了數十米。
次日仍然無風,衆人雖然暗暗叫苦,卻只能繼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