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發自正南方向,雖然只聞其聲不見其形,但叫聲異常高亢,帶有濃重的示威和挑釁意味,顯然不是易與之輩。
神兵尚未出世,妖怪已經來了不少,烏雲裡藏着一個,瘴氣裡也藏着一個,沙暴裡還有一個,還有一個藏在地下,長着大魚身體的怪異飛禽,再加上先前發出狼嚎的狼形生物,這已經是六個了,天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有更多的妖怪向此處聚集。
高亢的狼嚎由遠及近,由於此物移動速度太快,看不真切,只能隱約看到一道巨大的青色虛影自遠處疊嶂的山峰上快速跳躍移動,幾個起落之後化作一箇中年男子落於洞外平坦區域。
眼見對手突然逼近,黎別急召盔甲,披掛穿戴,轉而右手外探,長劍自飛入手。
那中年男子穿的是一身青布麻衣,簡潔幹練,身形中等,神情陰鬱,腰間掛着一柄長劍,落地之後一直在歪頭打量二人,對於黎別穿戴盔甲的舉動很是不以爲然,嘴角微撇,回以輕蔑冷笑。
中年男子打量二人的同時,吳中元也在觀察此人,此人目前位於平坦區域的南側邊緣,離二人約有三十幾丈,落地之後並沒有繼續向前的徵兆。
不管是異類還是人類,亦或是妖邪和鬼魅,只要使用靈氣,自身就會有氣色顯現,妖怪和異類的氣色與人類大同小異,同樣遵循紅藍紫三等九階,不過妖怪和異類的氣色之中都會混雜以些許黑氣,這個中年男子的氣色已經分不清是紫還是黑了,目測至少也在太玄以上。
見吳中元一直不曾感召盔甲,黎別疑惑看他。
吳中元知道黎別在看他,也知道黎別爲什麼看他,卻沒有給予迴應,他不感召青龍甲是有原因的,一來神兵尚未出世,覷覦在旁的這些妖怪不會急於動手。二來這些妖怪明顯不是一夥兒的,它們也沒有將他和黎別放在眼裡,它們忌憚的是同樣抱着搶奪目的來的其他妖怪,這時候沒必要顯露實力引起它們的注意。
其他妖怪都在遠處觀望,唯獨這個狼形生物幻化的中年男子來到了近處,它的這一舉動引起了其他妖怪的緊張和騒動,唯恐被它搶了先機,紛紛自藏身之處向洞口所在的平坦區域快速移動。
最先來到的是大胖子,怎麼來的沒看清,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西南方向,此人是個光頭,年紀當在五十歲上下,穿着一身兒黃色的敞懷小褂兒,體重肯定超過三百斤,露在外面的肚皮疊了三層褶子,長的肥頭大耳,像極了後世的彌勒佛,若不是手裡正抓着一隻燒的半生不熟的山兔在大口咬嚼,還會更像。
此人現身之處離那中年男子不過五六丈,中年男子有感,側目歪頭,皺眉看它。
見中年男子看它,大胖子擡手擦了擦嘴,轉而將那隻啃了一半的山兔遞向中年男子,“你吃不吃?”
中年男子沒有接話,用厭惡和警惕的眼神看着它,二人相隔甚遠,大胖子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請它吃,大胖子此舉旨在表現自己的從容和輕鬆。
黎別看了看那大胖子,又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吳中元,吳中元知道她想問這個大胖子是什麼妖怪,便屈指下指,示意這個大胖子很可能是那隻地行生物。
就在此時,一陣香風吹過,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年美婦落於大胖子東側十幾丈外,它並不是飄身落地,而是旋身落地,落地之後轉了兩個圈兒才穩住身形,此人穿的是一套粉色羅裳,身形凹凸有致,很是豐滿,站定之後右手擡起虛掩口鼻,左手掐捏右袖,一副含羞魅惑狀。
說魅惑好像也不太對,因爲此人並沒有衝任何人拋媚眼,沒有目標就不能說是魅惑,只能算是自戀,自認爲自己魅力無限,不過平心而論,它也的確有自戀的資本,雖然沒有少女的年輕靚麗,卻也是天生麗質,眉眼如畫,多有善解人意,通曉風情的成熟風韻,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渾身上下散發着強烈的雌性荷爾蒙的氣息。
對於美婦的到來,黎別表現的如臨大敵,唯恐香氣有毒,急忙閉氣防禦。而吳中元百毒不侵,只是平靜的看着此人。那中年男子則是一副柳下惠的嘴臉,看它的眼神跟看大胖子的眼神別無二致。而大胖子則雙眼發直,垂涎欲滴,咧着嘴衝那美婦招手,搖了幾搖,突然想起手裡還抓着半截兔子,急忙將兔子扔了,重新招手。
美婦有感,歪頭看了大胖子一眼,嬌嗔裝羞,衝大胖子甩了甩手裡的帕巾,隨後別過頭去。
“好香啊。”大胖子咧嘴發笑,一張嘴,露出了嘴裡的兩顆大門牙,還有那尚未嚥下去的兔子肉。
吳中元一直在細心觀察三人的言行舉止,中年男子對那美婦表現出的厭煩應該是真正的厭煩,而不是心裡癢的要死卻假裝不感興趣,這傢伙對中年婦人是真的不感興趣。
而那美婦雖然一直在賣弄風騒,卻並不顯得虛假或是造作,因爲它的風騒是明騒而不是悶騒,而區別明騒和暗騒有個很明確的標準,那就是明騒具有誘惑性,而悶騷帶有欺騙性,這婦人很清楚別人能看出來它的一舉一動都是裝出來的,所以不管它表現出了什麼,都屬於直接誘惑而不是虛僞欺騙。
三人之中他唯一看不透的就是這個大胖子,他不確定大胖子是真的意亂情迷還是隻是在戲弄這個中年婦人,通過三人的身法來看,此人的修爲應該比之美婦和中年男子都要高。
隨後來到的是那個飛沙走石的傢伙,好像飛掠而至不夠威風一般,非要搞的塵土飛揚,待得煙塵散去,一個五大三粗的絡腮鬍子一臉倨傲的站在西側邊緣,這傢伙是真的很高大,又高又壯,穿着一身獸皮,手裡拿着一根粗大的棍棒,不是那種兩頭兒一般粗的棍棒,而是跟現代的棒球棍類似,只是比棒球棍要粗大的多。至於年紀,不太好判斷,留鬍子的男人都顯老,應該不到四十,也可能四十多了。
“我乃胡通是也!”絡腮鬍子手揚大棒,高聲呼喝。
絡腮鬍子喊罷,大胖子和美婦一臉愕然,明顯沒聽過此人的名號,而那狼精幻化的中年男子看它的眼神仍是歪頭冷視,這傢伙看誰都是這種眼神,透着輕蔑和陰冷,彷彿別人欠了它好多錢,又好似別人此前曾跟跟它交過手,被它痛毆了一般。
最令人尷尬的事情莫過於自以爲自己名頭很響,但喊出來之後卻沒人聽過,見衆人沒有反應,絡腮鬍子有些尷尬,爲了緩解尷尬,昂頭冷哼,一副目中無人狀。
只這一個舉動,吳中元就確定此人是個莽夫,而且是個西域莽夫,而他判斷的依據也很簡單,這時候文字很少,“胡”泛指西域,就像雅利安人祭壇裡的三胡一樣,名字裡帶胡的都是西域來的。
由於絡腮鬍子的到來搞的塵土飛揚,衆人身上都飄落了不少沙粒,大胖子先拍了拍自己的小褂兒,然後轉頭看向美婦,隨即唸叨着‘真是的,搞甚麼,’往美婦身邊湊。
到得近前,美婦正在自己清理衣衫上的塵土,大胖子腆着臉沖人家笑,得到美婦含笑迴應之後,小心翼翼的幫人家拍打肩上的塵土,“這兒還有,這兒還有。”
“敢問英雄高姓大名?”美婦問道。
美婦的聲音並不嗲,有些沙啞,但大胖子貌似很喜歡美婦這種特殊的嗓音,忙不迭的回答,“我叫黃生,妹子,你呢?”
“回黃哥問,我叫黛娘。”美婦答道。
大胖子尚未接話,絡腮鬍子就冷哼插話,“一個土撥子,一條黑環蛇,起什麼人名兒,學什麼人樣兒。”
聽得絡腮鬍子言語,美婦面色大變,臉上有殺機一閃而逝。
“毛驢胡亂放屁,妹子莫要氣惱。”大胖子急忙安慰,言罷,假借拍打美婦身後的塵土,趁機下摸揩油,“真是的,卷帶恁多沙土。”
“土撥子,你罵哪個是毛驢?”絡腮鬍子怒目瞪眼。
“你不是驢?”大胖子也不懼它。
“爺爺乃西漠野驢,哪個是毛驢?!”絡腮鬍子喊道。
“黃哥不要與那蠻人一般見識。”美婦在旁寬慰。
大胖子揩油揩的順手,哪裡有心思搭理絡腮鬍子,嘴裡唸叨着‘還是妹子會寬慰人,’手上又摸又拍。
至此,吳中元心裡有數了,這個大胖子靈氣修爲精深是真,貪霪好色也是真,它的好色並不是裝出來的。
此外,通過三人的拌嘴,也間接確定了三人的身份,那中年美婦是條黑環蛇,這是一種極爲罕見的毒蛇,比金環蛇銀環蛇的毒性還要劇烈。而那大胖子則是一隻土撥鼠,土撥子是土撥鼠俗稱,這是一種善於掘洞的齧齒類動物,其形態倒也與大胖子吻合。
這時候青狼,土撥鼠,黑環蛇,野驢都來到了近處,而那條長着魚身的怪異飛禽和那烏雲裡的妖怪雖然趕了過來卻並沒有落於地面,這兩個妖怪可能認識,此時已經會合一處,藏身烏雲之中,想必正在密議交談。
就在此時,黎別低聲說道,“四面山中多有異動。”
吳中元點了點頭,現身的這幾個都是道行高深自視甚高的妖怪,而藏身暗處的那些想必都是實力較弱的。
“敵人越聚越多,如何是好?”黎別很是憂慮。
“彆着急,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