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丹鼎?”吳中元追問。
“混元鼎,”老瞎子說道,“此物乃伏羲當年煉丹鼎器,相傳爲天地初成之時所餘混元之物熔鑄,重達九千九百九十九斤,內藏乾坤,自生五行,所出丹藥超凡脫俗,可超越地格九階,且起效神速,朝曦服用,夕暮騰達。”
吳中元聞言心中一凜,急切問道,“可有找到此鼎的可能?”
“黍中尋粟,大海撈針。”老瞎子說道。
“詳說。”吳中元沉聲說道,用病急亂投醫來形容他此時的心情有些言過其實,但他的確急於提升己方勇士的靈氣修爲,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都會嘗試。
老瞎子在吳中元還沒有發跡的時候已經開始跟着他了,熟知吳中元的脾性和習慣,吳中元既然讓他詳說,那就是要聽全部,於是便將與混元鼎有關的蛛絲馬跡無一遺漏的說與吳中元知道,至於所說的線索是真是假,有用沒用,全部留給吳中元權衡判斷。
聽完老瞎子的講說,吳中元端起茶杯思慮梳理,老瞎子對混元鼎的瞭解來自於三個方面,一是年輕的時候自連山夼見過一個醜八怪,這個醜八怪是個男子,五十來歲,禿頂,兔脣,鼻子內凹。
連山夼是一處與山羊谷,飲馬河,青墟類似的易換之處,位於西關之外,也是一處三不管地界,只不過連山夼現在已經沒有了,被姜正尋了個由頭給滅掉了,至於是因爲名字犯了忌諱,還是連山夼的存在擾亂了牛族的地方經濟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醜八怪當時正在售賣幾面奇怪的銅牌,其樣式與這時候飯館酒肆牆上掛着的菜名木牌有些類似,只是個頭要稍大一些,上面刻着洪荒時期的文字,洪荒時期的文字與現在的文字有所不同,類似於繁體和簡體的區別。
老瞎子認識這些文字,這幾面銅牌上寫的是幾種不同丹藥的煉丹方子,也就是各種原材料的配合比例,在銅牌的上首部位橫刻標頭,銅牌共有三面,標頭分別爲“混元鼎丙十六”,“混元鼎丙十七”,“混元鼎丙十八。”
這三面銅牌的器形非常古拙,鏽跡斑斑,不過老瞎子當年並沒有買走這三面銅牌,就在他打量這三面銅牌的時候,一個趕着馬車經過的牛族勇士換走了它們。
換走這三面銅牌的牛族勇士年紀當在五十歲上下,淡藍靈氣洞玄修爲,左手缺失了三根手指,馬車上拉的是硝鹽,這個洞玄勇士就用硝鹽換走了那三面銅牌,而時間是三十年前一個秋天的傍晚時分。
那個售賣銅牌的醜八怪說話有點兒大舌頭,吐字不是很清楚,心智也不是很齊全,用現代的話說就是缺把火,少根弦兒。
這件事情本來老瞎子也沒放在心上,後來一直過了許多年,老瞎子慘遭變故,雙目失明流落山羊谷,某日突然遇到有人售賣兩枚補氣丹藥,可能是形狀和顏色與常見的補氣丹藥有所差別,受到了衆人的嘲笑和揶揄,此人情急辯解,只說這兩枚丹藥確是真品,只不過是出自遺落多年的混元鼎,又保存了數千年所以纔會變色,隨後便將混元鼎吹噓了一番,老瞎子對混元鼎的瞭解大部分得自此處,不過那時候他已經瞎了,只能遠遠的聽,看不到售賣丹藥的人的樣貌,只知道此人是個男子,出自蛇族,花甲之年,說話鼻音很重,其所持的兩枚補氣丹藥最後被太平寨一個姓周的小頭目給換走了。
最後一件事是吳中元早些時候曾經將煙雲山庫存的玄鐵兵器分發給了麾下的垣城城主和紫氣勇士,吳季所分到的長劍上有幾個銘文,由於近段時間老瞎子一直由吳季引帶上朝,吳季在閒談之時就曾提起過此事,吳季長劍上的幾個銘文是“混元之無雙。”
老瞎子說完,吳中元沒有立刻接話,而是自腦海裡梳理複雜瑣碎的線索,老瞎子一共說了三件事,他便逐一進行逆向梳理,首先推敲的是第三件事,混元本身就有原始和最初的意思,屬於一個不算常見但也不算冷僻的詞彙,而無雙則代表出類拔萃,無有出其右者之意,故此用混元無雙做寶劍的名字也很合乎情理,但問題是混元和無雙之間多了個“之”字,之有很多意思,最常用的就是“之一”,寓意某一大類中的某一小類,故此這五個字的正確解讀應該是出自混元的無雙,亦或是隸屬於混元的無雙。
也就是說無雙纔是那把玄鐵寶劍的名字,而混元很可能指的是混元鼎。
“混元鼎不但可以淬鍊丹藥,還可以熔鍊金屬?”吳中元看向老瞎子。
“不太清楚,”老瞎子搖頭說道,“不過此物倘若真如傳說那般重達萬斤,定然是個龐然大物,既然內藏乾坤,兼顧煉丹和煉器也不是無有可能,再者,連山夼那個醜陋男子所售賣的銅牌當是混元鼎的煉丹方子,既然以丙爲前綴,便說明丙爐爲煉丹之用,除此之外混元鼎很可能還有甲爐和乙爐。”
“有道理。”吳中元正色點頭,轉而問道,“對了,太平寨的那個姓周的頭目易換那兩枚補氣丹藥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老瞎子沉吟回憶,片刻過後出言說道,“十五年前。”
“蛇族的那個男子的聲音你還能不能分辨出來?”吳中元再問。
“想必可以,但此人年老,此時很可能已經過世了,”老瞎子說到此處話鋒一轉,“但此事多有虛無,聖上不可寄予厚望。”
“你所謂的虛無是指無有此物,還是指我們尋它不到?”吳中元問道。
“後者,”老瞎子說道,“依我看混元鼎確有此物,只是已經失落多年,怕是不易尋獲。”
“先生忘了一點,混元鼎個頭兒很大,”吳中元說道,“而且似這等神奇寶物,沒有誰會捨得將其毀去,最大的可能是藏匿在某個隱秘的地方,在煙雲山的地下密室中存留有不少竹簡木牘和古碑銘文,我們可以去那裡尋找線索。”
老瞎子緩緩搖頭,正準備說話,吳中元搶先說道,“我們還可以去蛇族和太平寨尋找售賣和易換補氣丹藥的那兩個人,即便那兩個人都死了,我們也能順藤摸瓜尋找蛛絲馬跡。”
“丹鼎再大,與玄黃八方相比也是滄海一粟。”老瞎子大潑冷水。
吳中元點頭說道,“確是如此,但我們還可以前去牛族尋找當年換走那三面銅牌的勇士,而今牛族已經歸順臣服,雖然歲月久遠,但是隻要我們用心尋覓,總會有跡可循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便不信舉全國之力也尋不到這混元鼎。”
“聖上要舉全國之力尋找傳說中的虛無之物?”老瞎子有點兒後悔提起混元鼎了。
吳中元沒有接話,沉默良久方纔嘆氣說道,“先生,你知不知道先前一戰我們死了多少人?”
老瞎子知道吳中元爲什麼有此一問,“我知道我們的處境堪憂,但是將希望全部寄託於一個傳說中的丹鼎亦不是萬全之策。”
“言之有理,”吳中元說道,“先生,近段時間我一直奔波忙碌,而你也日夜操勞國事,咱們之間少有深談推敲,依你之見,我們接下來應該辦?”
老瞎子閉目沉吟,不曾接話。
吳中元嘆了口氣,“先生,你沒有經歷過先前的東海戰事,對戰況不甚瞭解,你可知道對方有多少三虛高手?你可知道我們勝的何其兇險?包括製造火器在內的所有外力都是治標,只有幫助人族勇士提升靈氣修爲纔是治本,只剩下九個月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也知道服用丹藥提升靈氣修爲根基不穩,多有弊端,但咱們的時間不夠了,即便我即刻參研金簡玄文,也很難推演出幫助他們快速擢升的修煉法門,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但凡有其他辦法可想,我也不會大海撈針,前去尋找五千年前的一件事物。”
“身爲臣下,不能爲君王分憂,當真是羞愧難當,無地自容,”老瞎子多有愧疚,“既然聖上心意已決,咱們便尋它一尋,但聖上不能將所有希望都寄託於混元鼎,還需有應急之法,萬萬不能孤注一擲。”
“這個我知道。”吳中元點了點頭。
老瞎子想了想,出言說道,“此事定要謹慎從事,知情之人不宜太多,聖上可挑選數人同行,一旦着手尋找,一定力求快速,萬不要拖延的太久,以免其他幾道得知消息故佈疑陣,暗算加害。”
“此事短時間內怕是很難完成,不如這樣,我坐鎮留守,由先生帶隊尋找。”吳中元說道。
“不可,神族大敗在前,眼下正在惱羞成怒,聖上近段時日的行蹤不宜爲外人知曉,若是久居都城,怕是神族餘孽會密謀暗算,”老瞎子說到此處又補充了一句,“況且聖上也不是個待得住的人。”
吳中元笑了笑,沒有反駁。
“六部還有大量公務急需處理,我這便退下了,聖上也早做準備,早些動身。”老瞎子尋摸柺杖,站立起身。
吳中元起身親送,出宮途中老瞎子再度將之前所說的線索敘說了一遍,能夠回憶起來的所有細節皆無遺漏。
出得宮門外,吳中元真心叮囑,“先生,你無有靈氣修爲,日夜操勞多有疲憊,一定要保重身體。”
老瞎子連連點頭,出言謝恩。
吳中元伸手招來禁衛爲老瞎子引路,老瞎子走了兩步之後止步轉身,“聖上當早些回返,待得農時過後,我得出去一趟,將之前未曾畫完的地圖勾畫完成,他日您排兵佈陣也能有所參照。”
“嗯,好。”吳中元點頭應聲。
老瞎子轉身離去。
吳中元目送老瞎子走遠,然後緩步回宮,與此同時自腦海裡思慮挑選隨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