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是衍生自獸族的,它們大部分都是異類化人,魚怪和蛇怪化身的都是中年男子,魚怪高大矮胖,肥頭大耳兒。而蛇怪則是瘦長身形,尖嘴猴腮。
二人此時位於正南偏東的近水區域,吳中元在正南山腰偏下,雙方相距約有百丈開外。
擔心有詐,兩隻魔怪便不敢輕易靠近,只是自遠處觀望窺覷。
吳中元的叫喊聲甚是淒厲,負痛翻滾,抽搐掙扎,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能看出他不是假裝,而是真的出了問題。但他修爲精深,兩隻魔怪雖然有心殺他立功卻又擔心遭到他的暴起突襲,猶豫彷徨,好生焦急。
“我看他不似假裝。”魚怪搖頭說道。
“我看也不像,你且去看看。”蛇怪攛掇。
“你爲何不去?”魚怪一臉嫌棄。
“我自這裡幫你把風。”蛇怪說道。
“這島上只他自己,把什麼風?”魚怪說道。
蛇怪擡手北指,“誰說只他自己,那高處不是還有個美人麼?”
“那美人是個呆子,傷不得人,”魚怪說道,“不如這般,咱們去石室將那美人扛走,亦是大功一件。”
蛇怪搖頭說道,“莫要貪功冒進,石室位於高處,他若故意誆騙,咱們如何脫身?”
在世人的印象當中騙子都是尖嘴猴腮的瘦子,實則不然,這個魚怪雖然長的很胖,卻也甚是狡猾,任憑蛇怪屢屢攛掇,並不輕易靠近,最終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不如喊了水大娘過來,她帶了弓箭,拿箭射他。”
“言之有理,我去喊她。”蛇怪轉身離開。
魚怪不敢獨自留在這裡,急忙跟了上去,“我與你一起去。”
吳中元知道兩隻魔怪在遠處窺望,實則這兩隻魔怪對他的實力估算有誤,雖然相距百丈,他仍然有把握延出靈氣將二人罩住,可惜的是他劇痛難忍,身不由己,連直身站立都不能夠。
不多時,魔怪再次登島,此番是三隻,除了魚怪和蛇怪,還多了一隻小眼兒水耗子,這是一隻母耗子,年紀很大了,身上的毛兒都是花白的,粗大的尾巴是扁平的。
這隻母耗子無疑就是二人先前所說的水大娘,此人身後揹負着一張弓箭,登島之後便嘗試彎弓射他,這三隻魔怪都是居山修爲,水大娘也能射出百丈,只是距離太遠,準頭不夠,加上吳中元一直在四處翻滾,連射三箭,皆不曾命中。
“果然有詐,早些去了。”水大娘還弓背上,轉身就走。
魚怪急忙退走,“好險,虧得多了個心眼兒,不然便被他誆了。”
蛇怪多有疑慮,“或許只是湊巧躲過,不如再射他幾箭,辨辨真假。”
水耗子和魚怪並不回頭,蛇怪雖然心中存疑卻不敢繼續滯留,急忙跟着二人入水走了。
火龍真氣確有焚灼效力,但焚灼是沒有選擇性的,會將體內的濁氣和靈氣一併焚燒,沒過多久吳中元就開始七竅生煙,與此同時周身開始出現大小不一的灼燒創傷,呈不規則的圓形,小的如同指甲黃豆,大的足有掌心大小,好在火氣是由內及外,雖然高溫炙熱卻不曾引燃身上的衣物。
火龍真氣焚灼之時是沒有衰變過程的,自開始到結束,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刻鐘左右,在這一刻鐘之中火氣沒有任何的消減,而痛苦自然也不會逐漸減輕,直至火龍真氣耗盡,錐心的劇痛方纔隨之消退。
擔心魔怪會在遠處窺望,吳中元只得強自支撐,站立起身,縱身掠向九葉青蓮先前生長的水潭,此時絕不能顯露疲憊虛弱,不然魔怪會發現他的確出了問題。
到得水潭邊,解下衣裳檢視傷情,只能用遍體鱗傷,慘不忍睹來形容,大大小小的灼傷至少有幾十處,除此之外還有劇痛翻滾所引起的磕傷和擦傷。
晉身天格九階之後,便擁有了一定的自愈能力,隨着靈氣修爲的提升,自愈能力會越來越強,速度也會越來越快,但玉虛修爲終究還是肉體凡胎,體內有濁氣存在,自愈的速度相對緩慢。
利用火龍真氣焚灼體內濁氣肯定是有效果的,但具體效果得等到傷口痊癒之後才能評估確定,熊族的天地回生是將外傷恢復到受傷之前的狀態,故此不能使用天地回生復原傷口,只能利用自愈能力緩慢癒合。
整整一個對時,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方纔盡數癒合,吳中元靜心感知,估算比對,體內濁氣的確有所減少,但很難具體量化。
脫胎換骨的過程就是一個替換的過程,而火龍真氣是加速了這個過程,與去莠存良還不一樣,沒辦法有選擇性的以好的替換掉壞的,只能將好的和壞的一起剔除,然後以天地靈氣進行補充。
吳中元此時的作法可以視爲劍走偏鋒,卻不能視爲投機取巧,因爲他並沒有少付出而多得到,只是利用火龍真氣縮短了排除濁氣的過程,在縮短了時間的同時,付出的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這種痛苦已經不能用常人難以忍受來形容了,便是不曾再度經受,只是回想就令吳中元不寒而慄,打怵,打心眼兒打怵,太痛了,痛的兩側太陽穴臌脹,痛的五臟痙攣,渾身抽筋兒,抽筋兒的感覺很多人都經歷過,只是一瞬間就足以令人齜牙咧嘴,而他卻要足足承受一刻鐘,而且痛苦的程度要數倍於抽筋。
傷勢盡愈是中午時分,但吳中元一直拖到傍晚方纔鼓起勇氣如法炮製,此番他沒有選擇自草廬裡進行,而是往南挪移了十幾丈。
他不往南挪動,那幾只魔怪或許還會再度嘗試攻擊,但他這一挪,魔怪們連頭兒都不敢露了,誘敵的徵兆太明顯了,可不能上他的當。
吳中元不是第一次與魔族打交道的,對於魔族已有了解,用現代的話說魔族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道德底線,眼中全然沒有忠孝仁義,是一種極端的獸.性,嗜殺,兇殘,狡詐,多疑,這是魔族的性格特徵,除此之外它們還怕死,非常惜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爲了活命,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有句古話叫沒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大致啥意思是說人會逐漸習慣負面的一些東西,實則這話並不正確,第二次經受焚灼的痛苦,吳中元卻並沒有感受到痛苦較昨天有任何的減輕,還是五內俱焚,痛的倒地打滾兒。
在這一刻鐘之內,他連正常的思考都不能夠,唯一能做的就是大聲呼喊,昨日是亂嚎瞎喊,今天喊的則是“死不了。”這是唯一能令他在經受難以忍受痛苦時略感心安的一句話,只要死不了,苦難遲早會過去。
每次釋放火龍真氣,吳中元都有死過一次的錯覺,直待火氣消退,方纔得以重新思考,昨日已經經受了一次,爲何今日還是這般疼痛。
略一轉念,便明白了箇中緣由,隨着體內濁氣的減少,釋放出的火龍真氣也要隨之增加,不然便無法繼續焚灼殘存濁氣。
第三天吳中元沒有再度釋放火龍真氣,而是自島上翻滾大叫,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誘騙魔怪前來攻擊,然後設法擒拿擊殺,但魔怪並未上鉤兒。
夜裡,吳中元一直沒睡,他在反省,深刻的反省,反省的是白日裡爲什麼要假裝誘敵,究竟是真的想要誘敵,還是給自己尋找藉口和理由,不願再次經受那種非人的痛苦。
反省的結果是後者,就是怕了,再給自己找藉口逃避。
自欺欺人是世人的通病,他也不能例外,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會千方百計的給自己找藉口,這可不成,連自己都騙,怎麼可能出人頭地?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此乃永恆至理,自己付出了多少自己心裡有數,不能假裝很努力,付出了一分,得到肯定是一分,不會無端變多。
不能做一個懶惰的人,更不能爲自己的懶惰尋找藉口,不然會越來越懶惰,直至最後被人看不起,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人,在受到輕視和冒犯的時候也沒能力去反擊和處理。
想到此處,吳中元立刻釋放火龍真氣,將白日裡缺失的那次補上了,還是淒厲慘叫,還是如入煉獄。
待得火龍真氣消退,心裡並沒有戰勝自己的踏實,更多的還是深深的恐懼,待得傷勢痊癒,同樣的痛苦還得再經受一次,不,還得經歷好多次。
此事幾乎成了他的夢魘,每天都在提心吊膽,每次都會猶豫拖延,每次都需要拼命的鼓起勇氣,每次都需要給自己講道理,不經歷五內俱焚的痛苦,憑什麼將二十年的時間縮短到幾個月,世上哪有少付出多得到的好事兒。
經歷會對一個人的性格產生極大的影響,衣食無憂的人性格大多平和,忍辱負重的人性格大多尖銳,每個人經歷的事情不一樣,經歷相似的人性格和作風也會有相同之處。是不是同一類人,只看是不是經歷過相似的事情,
每經歷一次烈火焚身,吳中元就多一分自信,因爲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別人很難做到,別人很難有自己如此堅強的意志。
但每經歷一次五內俱焚的痛苦,他也就陰鬱一分,只有經歷過黑暗的人才知道什麼是光明,但自黑暗中殺出來的人,內心深處是看不起好逸惡勞,矯情扭捏的俗人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吳中元的自信與日俱增,但與此同時也越來越焦慮,他已經看到了太靈的大門,但是估算前瞻,怕是很難在五道封印消失之前晉身太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