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爺子跟前,但凡不涉及到智靈需要嚴格保密的,江躍還真的沒有必要做任何掩藏。
對江躍而言,如果這世上非得挑出一個他必須要信任的人,第一順位必然是老爺子。不僅僅是祖孫之間的情感,更是江躍從小三觀的形成,幾乎是老爺子一手塑造的。這種血脈加三觀乃至信仰的深度鉚定,毫無疑問是最堅實的。
老爺子聽聞江躍居然有此際遇,臉上也是露出興奮之色。看着江躍的眼神,透着弄弄的欣賞之意。
“很好,很好,咱們老江家的後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躍不錯,三狗也很不錯。”
要說老爺子對第二代,除了老大江漁之外,其實不是特別滿意。包括這個二兒子江樵。
當然,三兒子江耕,也就是三狗的爸,則是最不討喜的一個。
江樵聽着也略感慚愧,他當然知道這是老爺子在敲打他。可他也知道,跟兒子比起來,他江樵不管是擔當還是能力,都差得遠。
別說兒子,就是這個看着不着調的侄子,也比他勇,作風遠比他硬朗多了。
乃至回盤石嶺的小妹江讀,在危急時刻都顯得比他有擔當多了。
他這些年離開兒子女兒在外漂泊,尋找失蹤的妻子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成了他的精神寄託。
而與此同時,父親假死潛伏,進入地心世界探查情報。
女兒獨自撐起家庭,照顧弟弟,並爭氣地進入到軍方,成爲軍方都倚重的天才。
兒子更不用說,所做的一切已經不僅僅是支撐起老江家的下一代,更是撐起了整個星城的命運,乃至毫不誇張地說,地表世界能夠粉碎寶樹族的第一波攻勢,江躍完全可以說是居於首功。
侄子雖然沒有那麼耀眼,可也一直在行動局接受訓練,一直輔佐兒子江躍,各種戰鬥從來不掉線,哥倆生死不離,相互依靠。
真要對比起來,恐怕他江樵能比一比的,也就是那個性情浮誇的三弟,也就是三狗他爹。
想到這裡,江樵多少有些無地自容。倒不是說尋找妻子有什麼錯,而是他這種離家出走,沉溺於個人情緒無法自拔,讓女兒兒子承擔不該屬於他們的責任,這一點無疑是他最爲內疚的。
他知道,自己對不住自己這一雙優秀的兒女。
好在老爺子也沒有深責他的意思,示意他們三人坐下說話。
祖孫三代四人聚在一起,自然要傾訴一下這些年的經歷。尤其是老爺子,他自然是非常迫切想知道地表世界的情報。
常年在地心世界待着,來自地心世界的情報並不暢通。他的情報來源,甚至需要通過地心世界的身份來獲取。
好在,他在泰坦城邦獲得的這個身份,還是比較靠譜的。雖然還無法接觸到泰坦學宮的高層,但多少能瞭解到泰坦城邦的一些動向。通過泰坦城邦的這些動向,多多少少能做一些有效的推斷。
畢竟,泰坦學宮在泰坦城邦的地位至高無上,泰坦學宮有什麼動靜,最終是需要泰坦城邦的官方來執行的。
“爺爺,你這個身份是怎麼得來的?如何取得泰坦城邦的信任?”江躍好奇問道。
“我這個位置,是屬於巡撫司管轄。在泰坦城邦範圍之內,有巡查緝捕,刺探敵情,監察諸司,乃至偵察間諜等等職責,巡撫司都有權過問。我是巡撫司的一名銀鷹千戶,不管走到哪裡,都有權調動當地人馬,便宜行事。”
“啊?聽起來官好大啊。我的爺,這官是怎麼得來的?爲啥泰坦城邦的人沒懷疑你?”三狗很是好奇。
老爺子笑呵呵道:“我要是有小躍的複製技能,當然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其實這個身份,這個位置,並不是我得來的。而是我幹掉這個位置的原主人,並煉化了他的血脈靈珠。”
“什麼是血脈靈珠?”江躍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
“這說來就話長了。地心世界族羣林立,總體來說分爲淨系和狂系。淨系血脈是沒有血脈靈珠的。當然,狂系也不是每個族羣都有血脈靈珠。這個人,他是屬於大猊族。此族血脈不旺,繁衍能力一般,因此人丁一直稀疏。因此無緣成爲十大黃金族羣。不過,此族羣的人,幾乎每一個都驍勇善戰,而且血脈天賦整體水平極高。這些天賦超羣者,往往就能凝結血脈靈珠。擁有血脈靈珠的人,在戰鬥中,其血脈力量會遠超旁人,往往能將血脈天賦發揮到極致。”
“這樣的人物,還是被阿爺你斬殺了,厲害啊。”三狗沒大沒小地拍起了老爺子的馬屁。
“呵呵,真要正面對抗,我其實也有七八分把握幹掉他。但一定會是動靜極大的一場戰鬥。我幹掉他,說起來其實是有取巧成分的。當然,自來兵不厭詐,在他們的地盤,地表世界那些仁義道德,統統是行不通的。這裡只有一個邏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在地表世界的時候,江躍他們對此可能體會不深。
真正進入地心世界這麼長時間,他們對此可以說是深有感悟。
從蜥蜴人攔截他們開始,再到猛虎山莊的遭遇,後來猛虎山莊奪人城池,後來又被箭狼部落反殺。
幾乎每一次戰鬥,都是這個原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簡單粗暴,沒有道理可講。叢林法則演繹到了極致。
老爺子很巧妙地迴避了到底怎麼取巧這個話題,同時又突出了主題。那一場戰鬥,我贏了,對方死了。
“煉化他的血脈靈珠後,我模擬他的形態,一直較爲低調,再加上他本就是性格孤僻的存在,哪怕他的手下對他也不熟。而地心世界有一個好處就是,人和人之間充滿提防。這倒是讓我的身份又得到了很好的掩護。”
“爺爺,你取得這個身份多久了?”江躍很會抓重點。
“呵呵,算起來,有兩年多了。而我爲此還做了兩年多準備。也就是說,爲了潛入泰坦城邦,我爲此已經付出接近五年的心血。”
五年!
說起來似乎五年也不算很長,可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爲一件事謀劃五年。在這五年中,要忍受孤獨,時時刻刻要提防自己暴露,要面臨各種意想不到的風險,還要和各種心懷叵測的同僚周旋,更要提防那些虎視眈眈,隨時想取代他位置的強人。
五年兩個字說出來其實輕飄飄,實則肯定是非常艱難的五年。
“這麼說,您老人家早就盯上泰坦城邦?”江躍動容問道。
“不錯,泰坦學宮一直在進行秘密實驗,大肆抓捕地表世界的人類。我起初是調查你母親的失蹤案來到此處。因爲據我調查,地表世界很多失蹤的人類,最終的流向有六七成都匯入到泰坦學宮。
我起初只是想調查一些線索,可隨着調查的身份,我發現地表人類失蹤,並非單純的意外,而是地心族有組織,有預謀,大規模的抓捕。
他們短暫侵入地表世界,通過地心世界和地表世界的一些通道,冒着被侵蝕的風險,大肆前往地表世界抓捕人類。
而這一切,背後都是有組織的,有大量利益摻雜在裡邊的。”
老爺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抓起酒杯,狠狠喝了一口,這才繼續道:“泰坦學宮,就是這利益鏈最後的一環,也是最關鍵的一環。他們抓捕地表人類之後,通過對他們的解剖,研究,分析,提取地表世界人類的基因……地心世界也許不叫基因,他們叫血脈。總而言之,他們是利用地表世界的人類當試驗品,來研製一種特效藥,這藥可以讓地心族更好地適應地表世界,降低地表世界的侵蝕,直到地心族徹底適應地表世界的環境。”
江躍深深嘆一口氣,這些時間,他也深深思考過這個問題,尤其是得知泰坦學宮研製出這個配方後,他就有次猜測。
如今從老爺子口中得到的答案,果然跟自己猜測的完全一致。
江樵忍不住道:“爹,要是地表世界的人類都被送入泰坦學宮的實驗室,那思勤他們失蹤了十年……豈非……”
沒等老爺子發話,江躍搖頭道:“不,我媽還活着。”
江樵和老爺子都是一愣:“你怎麼知道?”
“我沒證據,但我前陣一直在做一個夢,夢到媽媽在一個沼澤泥地裡向我求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血脈感應,但我確實有強烈的直覺,我媽還活着。”
老爺子點點頭:“你這個夢很有奇怪,不過,我目前得到的情報,你媽他們確實沒有被送到學宮的實驗室,沒有被當作實驗標本。”
江樵鬆一口氣,他很想再仔細問清楚。
“十年前,地心族的抓捕行動其實才剛剛開始沒多久,因此,那一年抓捕的那些人,地心族當中的參與者,還是印象比較深刻的。我通過多番調查,從一個行將就木的殘廢那裡,打聽到了一些要緊的消息。”
“殘廢?”其他人都有些驚愕。
“呵呵,早期這個抓捕機會剛開始的時候,背後僱主都是花重金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早期地心族進入地表世界,面臨的侵蝕力也是最嚴重的。那時候參與抓捕的冒險者們,一千個至少有八百個都不在人世了。活着的也早就金盆洗手,成功上岸了。活下來的人,錢早就賺夠。而那些炮灰,個個都墳頭三尺草了。我調查的這個人,也是被地表世界侵蝕,全身出現大面積腐蝕,甚至骨頭也開始壞死。而此人又有家小放心不下,我找上門,幾乎沒有花費什麼脣舌就說服了他。代表是三千銀幣而已。”
三千銀幣,買一個將死之人的口供。似乎花費有點大,但這個付出顯然是值得的。
而對方將死之人,還在乎什麼秘密不秘密,再說老爺子打聽的東西也不算什麼機密。對方能在臨死前換到三千銀幣,安頓家人的餘生,這筆賬都不用算,猶豫一秒鐘都是對三千銀幣的不尊重。
而老爺子這三千銀幣得到的情報,也的確非常有價值。
根據那人交代,還真提到了江躍母親這一批俘虜。但是這一批俘虜並不是送往實驗室,而是被特意交代送到一個叫校郎司的衙門去。
而根據交代,這個叫校郎司的衙門專門培養間諜,策反敵人,蒐集敵情。
具體到底那批人送去要做什麼用,那人也搞不清楚。
當然,這也肯定不是三千銀幣能買到的情報。這個衙門十分神秘,哪怕是老爺子所在的巡撫司,功能跟對方有些重迭,也依舊很難接觸到這校郎司。
哪怕偶爾會有一些對接,但也都是公事公辦,幾乎不存在任何其他的交流,根本套取不到任何有用情報。
而距離江躍母親被劫掠已經十年,這個時間足以發生太多事情。這也是老爺子覺得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說起的原因。
江樵聽到這裡,又激動,又難過。
十年,十年了,思勤被地心族掠走,在地心族的殘酷手段下,她能支撐得住嗎?
往深處想,如果萬一思勤他們被地心族給策反了,到時候夫妻二人就算在聚,又該如何面對?
不過,他迅速將這些雜念拋開,他堅信,妻子思勤絕不會屈服。不管地心族採用什麼殘酷的手段,她都不會背叛。
他知道,妻子那瘦弱的身軀,實則蘊含着一顆堅強的內心,擁有鋼鐵一樣的意志。
否則,她也不可能從事那麼辛苦,那麼玩命的工作。
“校郎司……”江躍輕輕咀嚼着這三個字,“再神秘的部門,再嚴密的組織,總會有缺口的。”
老爺子讚許道:“沒錯,我這個老頭子腦子不如你們年輕人靈活。或許你小子出馬,這事還真有轉機。你那複製技能,可是我們這些潛伏者個個都夢寐以求的技能。若是每一個潛伏者都有你這技能,我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做起事來,步子也可以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