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團長想得越多,心裡就越焦急。就跟有一團火在胸口燃燒。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整個基地跟官方對抗的慘烈下場,想到了幾萬人也許會因爲個別人的野心而送命,他更想到,自己的女兒也是這幾萬人當中的一員。
當他想到女兒的時候,剛硬如鐵的心,猛地被針刺了一樣疼痛。他再也無法淡定起來。
女兒,那是他餘生唯一必須守護的人。不惜一切代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摯愛。
女兒才十幾歲,正是最美的花季,她善良,她熱愛生活,她完全值得更好的人生,要不是這該死的詭異時代,女兒完全可以開開心心地度過每一天,享受這個年齡應該有的青蔥年華。
可即便如此,女兒並未因爲詭異時代就變得自暴自棄,也從未憎恨過這個世道。她在基地,從未因爲自己是團長的女兒,就高人一等。她永遠心懷善良,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
這樣單純美好的一個女孩子,在詭異時代,原本是根本不可能生存下去的。要不是因爲她有一個團長父親,她在基地恐怕早就淪爲玩物,淪爲一件被人爭來爭取的物品。
女兒,是金牛團長的逆鱗,是不可碰觸的禁區。想到女兒有可能隨着基地的覆滅而隕落,金牛團長的一顆心就好像被無數根針不斷扎刺,無比疼痛。
無論如何,女兒絕不能出事。
這是金牛團長的底線。
可眼下這個局面,真的全面開戰,他作爲坑頭基地的一名金袍使者,金牛團長,恐怕一定會成爲重點打擊對象,而女兒也大概率會受到牽連。
事到如今,這坑頭基地已經被個別人的野心所裹挾,與官方開戰,實已不是爲基地的前途命運作戰,而是爲個別人的野心而戰。
這樣的戰鬥,真的有意義嗎?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金牛團長心中,終於生出了一道裂痕。這個口子一開,他那躁動的心情,越發變得焦躁起來。
必須做點什麼,必須改變這該死的局面。
如若不然,或許下一次轟炸,或許是下一次偷襲,出事的就可能是他的親人,是他的女兒。
可現在的局面,他處於面壁思過的狀態,又能做點什麼?
只要他一離開,立刻就會有人通報到地藏護法那裡去,甚至傳到天罡那裡去。到那時候,他未經允許離開思過的地方,恐怕當場就會成爲整個基地追緝的對象。
絕對不能這麼無腦亂搞。
衝動意味着立刻陷入危機當中,舉步維艱。
即便要做點什麼,也必須謀定而後動。首先必須確保自己是名正言順離開的。可這時已經是半夜,如何名正言順離開?沒有地藏護法的命令,或者地藏護法親自開口,他想名正言順離開顯然是不現實。
至於天罡,更加不可能指望他會網開一面。自己之前的頂撞,估計早就讓天罡對他深爲忌憚了。
要不是地藏及時把他轟走,恐怕再頂下去,天罡當時就要對他下手。
金牛團長坐不住,走到門口,對着門口一名看守道:“兄弟,請你通報一下地藏護法,就說我有要緊事要見他。這事十分重要,一分鐘都不能耽擱。”
那人卻十分乾脆:“牛爺,不好意思,這個點,護法大人肯定已經休息了。他明日還要出使官方大營,跟官方談判。現在天大的事,也不如這事大。您也別心急,護法大人說了,就讓您在這冷靜冷靜。等風頭過了,基地還得指着您來衝鋒陷陣。不過這個節骨眼上,您還是別給護法大人添亂了吧?”
這看守的人,自然也是地藏護法這邊的人。雖然只是個看門的,但倒是個機靈人。
他纔沒那麼傻,大半夜去打擾地藏護法,那不是嫌命長,自己找不自在嗎?
而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腳步聲。
周圍幾個看守聽到腳步聲,紛紛朝這邊圍攏過來。卻是看到兩張陌生的面孔。
陌生歸陌生,這兩人的態度卻頗爲傲慢。
根本不給這些看護開口的機會,直接揚起手中的護法令符,飛到那幾個守護的手中。
“護法大人有令,帶金牛團長牛爺去商議秘事。”
幾個守護被震得一愣一愣的,他們甚至都忘了去看護法令符真假,而是打量着這兩個陌生面孔,忍不住問道:“你們是哪個部門的?地藏護法手下可沒見過二位啊?”
“我也沒說我們是護法大人的人啊,護法大人在胡總管那裡,我們是胡總管手下的。”
胡總管是誰,這些守護自然知道。那可是整個的內勤總管,位高權重。雖然不在戰鬥序列,但是論權重,可不輸給一個金袍使者。
胡總管跟地藏護法是什麼關係,基地多數人都心知肚明。人家也沒藏着掖着,端的就是地藏護法的招牌。
可護法大人不派自己手下的人來提人,卻讓胡總管的人來提人,多少是有些怪異的。
因此,他們一時間倒是有些沉吟不決。
“怎麼?是護法大人的話不好使,還是護法大人的令符不好使?”
幾人聞言,都是一個激靈。真要是護法大人的命令,他們這麼怠慢,肯定是對護法大人的大不敬。
因此,他們不得不認真打量起手中的靈符。
這一看,幾人都是神情一肅,這還真是護法大人的令符,如假包換!
這!
這是護法大人的隨身令符,有且只有一個。一旦有人手持這令符,那就代表着護法大人親臨。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只要不是天罡大佬,那就得聽從指揮,服從安排。
別說是提人,就算要他們拆屋放火,他們也得堅決執行。
執行了,萬一有人偷了令符假傳聖旨,那是掌管令符的人失責,罪不在他們幾個。
可要是不執行,就等於無視地藏護法的令符,有令不尊,罪過就全在他們幾個身上了。
想到這裡,這幾人不敢怠慢,拱拱手,示意來人跟着他們進屋。
“牛爺,這二人手持護法令符,要請您移步去商討秘事。我們哥幾個現在要把您交接給他們,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金牛團長剛剛吃癟,正灰心喪氣,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脫身,卻意外聽到這個可以離開此地的消息,一時間不由得有些錯愕。
“地藏護法在哪裡?”金牛團長忍不住問。
“在胡總管那裡,牛爺,請!”
金牛團長雖然一頭霧水,可總算有機會離開,他不可能還有所眷戀,二話不說,大踏步就往外走。
那二人自然是韓晶晶跟茅豆豆。韓晶晶路過那幾個護衛的時候,淡淡道:“令符呢?難道你們還想留着護法大人的令符不成?”
那拿着令符還在小心查看的護衛,不由得尷尬不已,只得將靈符移交給韓晶晶,就跟燙手山芋似的。
留着護法大人的令符?借他幾個膽也不可能留啊。
金牛團長跟着這兩個陌生的年輕人後頭,呼吸着基地的新鮮空氣,心裡的煩悶情緒稍稍減緩了一些。
只是,他眼神回到這兩個年輕人的背影時,卻莫名有些覺得奇怪。這兩人雖然沒有刻意表現出什麼強勢或者幹練的樣子,可金牛團長卻能依稀能感覺到,這兩人不是普通的門人走狗。
至少,在坑頭基地,這樣的人就算沒有出類拔萃,也應該混出點名堂來。怎會寂寂無名,而且還在那內勤部門幹活?
衆所周知,在任何一個基地,但凡能力過得去的人,首選肯定是在戰鬥序列建功立業。
因爲容易立功,容易嶄露頭角,說白了就是出人頭地的上升空間大。
你搞內勤,就算事情做得再漂亮,個人能力再突出,那也未必管用。
因爲你幹出花來的活,可替代性太強,換一個人來幹,只要用心,只要腦子沒有問題,一樣可以乾的很好。
而內勤總管胡女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整個內勤部門,比胡女士事情幹得好的人,不說大有人在,那肯定是有的。
爲什麼總管是她?是她的能力真的比所有人都強嗎?
那也未必!
除了能力,胡女士最大的優勢是傍上了地藏護法,這纔是她成爲內勤總管的關鍵因素。
而在戰鬥部門,雖然也要有背景,要有貴人提攜,但若個人能力突出,願意提攜你的人大有人在。誰不想自己手下能打的人越多越好?
內勤部門卻不然,你能幹,別人也能幹,能替代的人多了,選擇多了,要冒出頭就得看其他因素了。
而這些其他因素,往往是最不可控的。
就像這兩個年輕人,他們卻只能做胡女士的手下。除非胡女士自己作死,否則她那個內勤總管的位置,無論如何不可能空出來。
那麼內勤部門的上升空間,上限也就那樣了。
戰鬥部門就不同,建功立業的機會擺在那裡,上升空間大,通道多,位置也多。
而且,戰鬥部門往往會出現死傷,死一個,位置就騰出一個。
而在坑頭基地,戰鬥部門還經常會擴編,一旦擴編,就會有很多位置憑空出現。
那都是上升的機會。
所以,金牛團長看着這兩個幹練的年輕人,心中多少有些狐疑。但他吃過這麼多虧,也終於學到一點城府。
看不透的事情,只要跟你沒關係,那就不要多嘴。不問,不打聽,這是最聰明的明哲保身之法。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胡女士的地盤。
外圍那些守衛早就習慣了今晚的熱鬧,再加上地藏護法親自駕臨此處,他們自然不會盤查。
更何苦,這兩人是帶着護法令符的。
進了屋後,金牛團長被引到了客廳的位置。
胡女士在場,道哥也在場,還有幾張陌生面孔,卻沒有看到地藏護法。
金牛團長有些詫異:“胡總管,不是護法大人召見嗎?”
他環顧四周,也沒看到地藏護法在哪啊。
再看看胡女士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味深長啊。金牛團長眉頭皺了起來,一下子把戒備提升到了最高等級。
這屋內的氛圍跟屋外明顯截然不同。
“牛爺,不必緊張。請坐,地藏護法馬上就會同你見面。”胡女士忽然一笑,主動給金牛團長倒了一杯茶水。
金牛團長警惕地掃了四周一眼,眼神落在賀晉等人身上。都是強大覺醒者,金牛團長本能就有一種危機感。
他感覺到這些人身上,哪怕是小孩,都散發着一種讓他心悸的氣息。
這絕不是內勤部門的人!
而更讓他感到驚奇的是,這些人的目光,居然都看向之前帶他離開來到此地的二人身上。
這時候,金牛團長纔看清這兩人的正面。
韓晶晶從容地點點頭:“金牛團長,久仰大名。我就開門見山了,其實不是地藏護法要見你,而是我們要見你。”
“你們?你們哪個部門的?”金牛團長面色有些難看,他莫名腦補出一個恐怖的可能性。
這些人如此陌生,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又如此恐怖,難道是天罡大佬的人?
都知道天罡大佬手下也有一批死士,從來不輕易示人。難道這些人是奉了天罡的命令,來對他牛某人進行趕盡殺絕?
金牛團長想到這裡,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憤。
“天罡大佬,難道非得趕盡殺絕嗎?就因爲我頂撞過他?我老牛一心一意爲基地着想,到頭來不如奸佞小人的幾句讒言?我不服!”
金牛團長這回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要是坑頭基地所有人都覺得我該死,我是破壞大環境的人,我死不足惜。可憑個別人的私心野心,就要對我濫用私刑,殺人滅口,這樣的舉動,絕不是爲基地的未來,而是爲某些人的私心!坑頭基地,大難臨頭,撐不久了!”
“地藏護法在哪?我要見他,我要親口問他一句,我老牛到底錯在哪裡?”
金牛團長明顯是一肚子怨氣,帶着宣泄的語氣,來發泄自己憋了這麼久的怒火!
出奇的,其他人並沒有阻止他大逆不道的言論,而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
這神情或許有些詭異,但絕沒有透着殺意,更沒有老羞成怒的意味,反而是有幾分莫名的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