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相通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哪怕他們知道自己在各自族羣裡的天賦不夠,所以沒有得到重視,沒有得到大規模的資源堆積,沒有成爲族羣的天之驕子。可這不代表他們心裡頭就能坦然接受。
誰還不是爹生娘養的,憑什麼他們享受那麼多資源,憑什麼他們一出生就頂着那麼多光環?
在過去,泰坦學宮和四大黃金族羣關係好的時候,大家你好我好,關係密切,這種情緒或許還能被壓住。
可如今得知四大黃金族羣要拋棄泰坦學宮,這種不爽的情緒自然加倍地爆發出來。
他們對各自族羣的那些天才,自然是不服的,甚至是等着看他們熱鬧的,等着他們翻車。
而現在的事實也證明,就算是那些族羣的天才,在大勢面前好像也弱不禁風,也經不起天命的風吹雨打。
那些過去把他們擠壓到在各自族羣沒有發展空間的天才們,現在又有幾個還活着呢?
即便活着,又有幾個活得很滋潤呢?
就算還活得很滋潤,天命大勢之下,他們又能滋潤多久呢?
因此,現在學宮這些學士,絕大多數的心情,竟是暢快,竟是覺得十大黃金族羣勢利眼,現在終於現世報了。
好啊,這個天命塔,這個先知預言,簡直是太好了。
憑什麼那些人高高在上?憑什麼他們一出生就擁有一切?十大黃金族羣要撲街?
簡直再好也沒有了!
沒有這十大黃金吸血家族,地心世界的資源纔可能釋放出來,蛋糕纔可能被重新分配,大夥纔有可能得到更多的資源。
這完全就是一次重新洗牌,資源再分配的絕佳機會。
是的,他們固然是黃金族羣血脈,可他們加入泰坦學宮,賺的只是打工的血汗錢,所得的資源都是用鮮血汗水換來的。跟底下的人比,他們自然都是老爺。
可跟十大黃金族羣那些既得利益者比,他們也就是打工人罷了。
在過去,這些學宮高層只想通過努力奮鬥,不斷往上爬。但實際上他們也知道,即便是在泰坦學宮,上升通道也是有限的。畢竟紫金綬帶大學士就那麼四五個,黃金綬帶大學士也就十幾個,這是頂級配置。
而他們這些學士,絕大多數人其實就已經走到了事業的盡頭了。再往後除非有奇蹟發生,否則基本也談不上什麼上升通道了。
因此,聽到這些消息後,絕大多數人震驚之餘,第一時間看到的卻是機遇。
他們跟朱閔有點不同。
朱閔是黃金綬帶大學士,地位和成就更高,選擇的時候自然更困難。
這些學士,要說身家也有一些,可這些身家,頂多算是人上人,還遠遠夠不上真正的豪門貴族。
而這個機遇抓住了,洗牌成功後,蛋糕重新分配,或許他們的回報卻是驚人的,十倍乃至百倍都有可能。
試想一下,十大黃金族羣一旦塌方,一鯨落,萬物生。這十大黃金族羣,可就是十頭肥大的鯨,這得多少人吃撐?
這些學士的心理波動期,卻沒有朱閔那麼長。很多就有人轉過這個彎了,直抒胸臆問道:“多瞳大人,我們都是粗人,天命什麼的,也不太懂,但是我知道,多瞳大人是跟咱們這些老兄弟一邊的,我信得過大人,因此,從今往後,我跟着多瞳大人,誓死追隨!若有猶豫退縮,天打雷劈!”
都是聰明人,有第一個站出來表態,立刻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現場的氛圍就被這些傢伙給推向了高潮。
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表示要跟着多瞳大人幹大事,不計生死。
這氣氛一度讓朱閔都有點汗顏。看看人家這是什麼覺悟,看看人家的表態多快。
相比之下,他朱閔剛纔猶猶豫豫,扭扭捏捏,那麼久才做決定,這誠意倒顯得遠不如這些傢伙了。
好在,多瞳似乎沒有介意這一點,也沒有表露出十分狂喜的樣子。
朱閔又是一陣感慨,到底是紫金綬帶大學士,看看多瞳大人這氣度,拿捏得多好。
多瞳輕輕壓了壓手掌,一臉和藹可親地看着諸人,慢條斯理道:“諸位,你們不用急於一時決定,這條路是機遇,但同樣伴隨着風險。本座當然歡迎每一個追隨的兄弟,但本座也必須否則地告訴你們,時代更迭,腥風血雨,這些可能註定是少不了的,也許今日這麼多兄弟,能順利活到全新紀元的,都不足三分之一。甚至連本座,也隨時也可能隕落。因此,本座把話放在這裡,但凡你們有什麼牽掛,有什麼後路,有那麼幾分猶豫不決的,都多想一想,即便你們要退出,要離開,本座絕不苛責。甚至還會用學宮的財物酌情贈送一筆遣散費。”
“當然,亂世之下,留與不留,誰都不敢說一定能鐵定活下去。但本座善意提醒諸位,違逆天命,必不可活。不信的話,諸位回頭看看之前三大學宮十大黃金族羣多少高人,多少天才,在天命大勢之下,俱成往日煙雲,隨風消散。”
多瞳的話有些含蓄,不過誰都知道,所謂的違逆天命,就是離開學宮,回頭就投入十大黃金族羣懷抱。
看似迴歸族羣,短期似乎得到了安置。
但是從天命預言來看,這個時候迴歸黃金族羣,相當於天快亮了尿牀,主打一個稀裡糊塗。
連朱閔都覺得意外,多瞳大人的心態竟這麼開放?就不怕真有人離開,然後給四大黃金族羣通風報信?
這些,多瞳自然都想到了。
但多瞳更清楚,強留是留不住的。要通風報信的人,想方設法都能通風報信。畢竟這是在泰坦城邦,泰坦族的老巢同樣在這裡。
泰坦族的事瞞不過泰坦學宮,泰坦學宮的事也很難瞞得過泰坦族。
當然,此間的事,若每個人都主意堅定,誓死追隨多瞳,他們一定會全力保密,比多瞳的口風還緊。
但要是真有二心的人存在,怎麼保密也不可能保密得了。
這也是爲什麼多瞳如此坦然的原因。
利害關係都說得明明白白,剩下的就是自己掂量的事了。
黑丙學士第一個叫道:“多瞳大人,我黑丙一秒鐘都不需要再考慮。就算前頭是刀山火海,我也跟着多瞳大人一條道走到黑。我黑丙別的不知道,但我知道,吃回頭草,走回頭路的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黃金族羣真要珍惜我們,絕不會讓我們自己出來混前途。黃金族羣若是利用我們,短期內就算有些好處,假以時日也一定會清算!”
還別說,這黑丙倒是個明白人。他這些話,無疑將他們這些人的處境說得非常通透了。
他們真要是各自族羣的寶,也不會成爲棄子,也不會自己投靠學宮來打工,來拼前程。
就算現在各自族羣爲了瓦解他們,接納他們返回各自族羣,短期內也許不會有事,但時間一久,一定會被清算。就算不被清算,那也一定是邊緣人,誰會重要一個有二心,反覆騎牆的人呢?
黑丙的話,也觸動了絕大多數人,紛紛出言附和,表示自己不會後悔,也不用再考慮什麼。
當然,也還是有幾個相對冷靜,沒有急於表態的人。
“多瞳大人,屬下沒有別的意思,也絕不是想吃族羣的回頭草,我就是單純想知道,這天命塔,這先知預言,是否百分百可信。萬一要是個誤會,到頭來鬧個大烏龍……”
事實上,現場這幾個遲疑猶豫的人,他們還真不是貪戀黃金族羣的回頭草。他們也清楚,回頭草沒那麼好吃,他們即便回到各自的族羣,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的。
他們回去,一定會擠佔族羣內其他人的資源和位置,換誰樂意呢?註定會被抱團排擠。
因此,他們更想確定,這天命預言,是否真的確有其事。
多瞳坦誠道:“此事,說來慚愧,還真不是本座先想到的。而是此行太一學宮,太一學宮方面的人提出來的。而提出來的人,諸位都認識。”
“是銅椰?”
“他在太一學宮聽說已經混到紫金綬帶大學士?”
“這個傢伙,他現在算是發達了嗎?”
這其實不難猜,大夥都認識,除了銅椰還能有誰?畢竟大家過去都是泰坦學宮的學士,同事一場,不說朝夕相見,但也彼此都認識。
“是的,銅椰此人,我們所有人都小看他了。他是最早窺視到天命的地心族,若不是他提出,便是本座,還有太一學宮的鈴花大學士,也一時沒有想到。”
銅椰這個名字,在泰坦學宮一度都是禁忌。畢竟,誰都知道銅椰這個傢伙,在泰坦學宮犯下了多大的罪行。
行刺紫金綬帶大學士,這可是倒反天罡,可以滅十族的罪名。當時幾乎每一個學士都覺得銅椰是瘋了,甚至是被嚇倒了。
當然,一些消息靈通的,也知道銅椰被指定要犧牲,也知道銅椰那麼做多少有些委屈的原因。
可那又怎樣?在當時的環境下,銅椰這個舉動就是叛逆,人人得而誅之。
多少年過去,回過頭看,已經物是人非。似乎當時刻骨銘心的仇恨,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神機大學士沒了,首席姜靈大學士也沒了,修羅大學士同樣沒了,泰坦學宮都快沒了,誰還在意泰坦學宮過去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所謂恩怨?
尤其聽說銅椰是最早窺視到天命預言的人,也不由得讓現場這些人對銅椰高看一眼。
同樣是學士,爲什麼銅椰有那樣的見識?有那樣的高度?這傢伙難道是得到了什麼奇遇嗎?
多瞳當然不會將銅椰跟地表人類的關係道破,畢竟他跟銅椰的處境是一樣的。
“看來大家都猜到了,正是銅椰。銅椰現在是太一學宮的紫金綬帶大學士。天命塔,先知預言這些遠古時代的資料,只有三大學宮有記載。自古孤證不立,但若太一學宮和泰坦學宮的資料,互相佐證,絲絲入扣,全部吻合,那基本就假不了。只可惜,五行學宮的神光大學士倒行逆施,還沉迷在個人野心當中。無法從五行學宮那邊得到更多佐證。不過,我相信這些都是時間問題。”
“多瞳大人,所以,銅椰那邊,已經從太一學宮得到了相關證明?”
實際上,銅椰還沒有得到這些證明,目前只有鈴花大學士去研究典藏閣的絕密檔案。銅椰是跟他多瞳一起來了泰坦學宮,只是他不便露面罷了。
“目前初步得到了印證,本座會再跟鈴花大學士他們進一步論證。不過這些也只不過是補充而已。事實上,哪怕無需再進一步論證,本座也可以擔保,天命預言絕不會有錯,不但確有其事,而且預言已經在兌現。”
“對了,本座還有一件事,親自跟銅椰取證過。”
“神機大學士的隕落,並非銅椰出手,而是另有其人。”
“什麼?”所有人都呆住了,一直以來,這口鍋一直都是銅椰揹着,現在居然告訴大家,那不是銅椰乾的。
不過想想也是,銅椰什麼檔次,應該不具備幹掉神機大學士的實力啊。
“大人,如果不是銅椰下手,會是誰?”
多瞳肅然道:“不僅僅是神機大學士,包括姜靈首席,還有修羅大學士等人的隕落,據本座推測,都是傳聞那般……”
神機大學士是說銅椰下的毒手,修羅大學士是說敗給五行學宮的水鏡大學士重傷而亡,首席姜靈則是傳聞跟水鏡一夥同歸於盡。
然而,這些其實都沒有親眼目擊的第一手證人。
因此,聽多瞳這麼一說,衆人也是大感吃驚,難道這裡頭還有更深層次的秘密嗎?
雖說那些都是過去式了,但事關這麼多紫金綬帶大學士的生死,誰都很難壓住八卦心思的。
“起初,本座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這段日子,本座才初步有些結論。他們的隕落,應該都與同一人有關,便是代表天命大勢的天命裁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