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杜一峰着實有些惶惶不可終日,總害怕忽然間嶽先生或者萬一鳴突然出現,興師問罪。
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可萬一要是江躍不地道,把他杜一峰給賣了呢?
用腳指頭都能想象得出,一旦讓嶽先生和萬一鳴知道他杜一峰當了反骨崽,他杜一峰乃至整個老杜家,絕對要吃不了兜着走。
卻沒想到,嶽先生和萬一鳴沒來,江躍這廝居然又來了。
奈何現在受制於人,杜一峰便是心裡再不情願,也需得笑臉相迎。
杜千明對江躍的出現,倒是顯得淡定多了。
“小江,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就像老朋友的寒暄,完全不像是昨天還鬥生鬥死的冤家。
“昨天一別,怪想念杜總和一峰的,所以過來看看。”
杜氏父子一時無語。
他們覺得自己臉皮已經夠厚了,沒想到江躍也不差。
“小江,白楊大廈那一把火……”
“跟我沒關係,我壓根就沒去白楊大廈。”江躍矢口否認。
杜千明和杜一峰對望一眼,嘴上沒說,可眼神裡明顯透着滿滿的不信。
江躍從他們這裡得到萬一鳴的消息,他會不去白楊大廈?
可他們通過渠道瞭解到,白楊大廈那一把火,好像確實不是江躍所爲,縱火的兇手是一名女性。
“怎麼?杜總不信?”
“呵呵,小江說什麼我都信。不過白楊大廈昨天確實出了問題,而且聽說萬一鳴好像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現在情況有點不明朗。”
“嶽先生和萬家目前沒有找你們吧?”江躍忽然問。
杜千明微微變色:“沒有啊,一般他們不會想到我們這種小角色。”
嘴上這麼說,杜千明心裡直打鼓。
該不會江躍這個傢伙,真把老杜家給賣了吧?
這對他似乎也沒什麼好處吧?
“杜總勿驚,我沒理由把你們供出來。除非你們自己想不開。”
“不至於,不至於。”杜千明連連賠笑,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那嶽先生既然讓杜一峰對付我,總得派人來了解一下情況吧?”
“可能他最近很忙,顧不上吧?加上昨天萬一鳴出了事,他身爲萬一鳴的老師,此刻只怕更顧不上我們老杜家這點事。我估計,他對一峰也不是特別看好,對他沒有過多的指望。”
有棗沒棗打一杆。
能打到固然好,打不到也損失不了啥。
江躍來找杜一峰,原本也不是爲了打聽這些。
“一峰,楊笑笑跟你一向關係不錯,你們平時怎麼聯繫的?”
江躍真正的目標,是打聽楊笑笑。
杜一峰搖頭:“以前關係是可以,但自從楊笑笑跟了萬一鳴,她特別忌諱跟別的男生單獨接觸,根本不可能給我提供單獨聯繫的機會。要找她,等於就是找萬一鳴。不可能讓我單獨聯繫她的。她在萬一鳴跟前很卑微,就像一條隨時怕被拋棄的寵物狗。”
這個評價讓江躍頗感無語。
杜一峰這個傢伙在自己的問題上,經常無法準確把握。
沒想到對楊笑笑的處境,倒是總結得十分到位。
之前江躍看到楊笑笑的狀態,不就是杜一峰描述的這樣麼?
“要是那嶽先生和萬一鳴來找你,立即聯繫我。一峰,你應該知道上哪裡找我的吧?”
杜一峰心裡着實有些氣不順,可也沒奈何,無奈道:“揚帆中學唄。”
“記住,是第一時間找我。”
“知道了。”
江躍饒有深意地瞥了杜一峰一眼:“有點不太情願?”
誰特麼能情願?
杜一峰就差當場罵娘了,要不是實在鬥不過,他怎麼可能忍得下這一口氣。
“江躍,你何必殺人誅心?我就算不情願,現在受制於你,難道我還能有別的選擇?”
江躍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你要是不情不願,積極性就不高。一峰,我要是你,必定換個思路。你越早幫我搞定嶽先生和萬一鳴,你就越早脫離苦海。這麼一想,你的積極性肯定會提高很多。”
杜千明忙道:“小江說得沒錯,一峰,人家小江是念舊情,給你機會。你別不識好歹啊。”
“知道了。”杜一峰悶悶不樂,隨即道,“萬一鳴不是說受到衝擊麼?他短時間內,不太可能來找我吧?”
“受到衝擊這個說法太模糊,被燒死也可以說是受到衝擊,只是虛驚一場同樣可以說受到衝擊。你覺得,堂堂萬副總管的公子,一把火能把他燒死麼?那也太容易了些。”
杜氏父子面面相覷。
什麼意思?
聽江躍這口氣,難道說萬一鳴什麼事都沒有?
可萬一鳴有沒有事,他又是從何得知,如何知曉得這麼清楚?
不過江躍可沒給他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機會。
警告一通之後,便笑呵呵離開了。
搞得杜一峰心態不免又有些炸了。
杜千明倒是看得很開:“一峰啊,我看這事對你不是壞事,有江躍在,磨一磨你的性子,對你的成長也有好處。”
杜一峰無語,怎麼聽這口氣,自家老爹也偏向江躍,這還是親生的嘛?
又去揚帆中學晃悠了一圈後,江躍照例去了一趟交易站。
交易站這邊,因爲汪麗雅放幾天假,倒是清淨了許多。汪樂遠眉頭也舒展了許多,沒了親妹妹的指手畫腳,他覺得自己的工作狀態好多了,心情也愉悅多了。
江躍自然要假模假樣讓汪樂遠對這個交易站自查一番,這也算響應滄海大佬的會議精神吧。
隨後又去其他交易站轉悠了一圈。
再之後,江躍又不得不換一層身份,搖身一變,又成了物資局物資管理處處長丁有糧。
現在江躍一人要分飾三角,可謂是忙得一批。
也虧得江躍腦子清晰,纔不至於鬧出破綻。
換一個普通人來,只怕過不了幾天就要精神分裂。
丁有糧這個身份,確實非同一般,當他出現在物資儲備局的時候,便能感覺到他這個大處長的官威。
尤其是他這個處室,丁有糧完全就是一個大家長作風,手底下那些人個個對他畢恭畢敬。
甚至都無需什麼交談,江躍從這些同事的表現便能看出,丁有糧平素在處室裡一定是說一不二的,威信極高。
至少手腕很強,掌控力很強。
他這屁股都還沒坐熱,便有一批接一批的下屬排着隊來彙報工作。
要不是江躍在老洪的位置上幹了這麼長時間,一時還真有些不適應。
好在江躍大致摸清楚了丁有糧的作風,平時對待下屬一般都是板着面孔,話並不多的。
這種角色好扮演,不就是端着麼?
當然,這對江躍而言,絕對不是什麼享受。
好不容易將這些人都打發了,江躍總算得了些清淨。
將丁有糧最近的工作材料一一搬了出來,江躍認真地掃了一圈。
這一看之下,江躍也是暗暗咂舌。
萬萬想不到,短短近一個月時間,從丁有糧這裡進進出出的物資,竟然有這麼大的量。
這也就難怪,爲什麼丁有糧膽子敢那麼大了。
如此巨大的量,從中做一些手腳,還真不容易被發現。
那麼,能讓丁有糧感到害怕的這一單,到底是多大的量,纔會讓丁有糧動搖,沒有一口答應萬一鳴?
難道是要把儲備倉庫掏空的節奏?
江躍翻來覆去看這些文件,心裡卻琢磨着,如果那萬一鳴沒出事,他就今天不來,應該也會請人來吹吹風吧?
一直到傍晚,依舊沒人前來。
這讓江躍有點意外。
以萬一鳴的性格,就算他會給足丁有糧三天時間考慮,但也不可能三天內一點事都不做吧?
難道不應該找關係,甚至找物資儲備局更高級別的領導,來向丁有糧施壓?
他什麼都沒做,反而讓江躍心裡有些沒底。
天色漸暗,江躍明顯感覺到整個處室有些浮躁。
江躍起初還不知道咋回事,不過隨即就看明白了。
這些人是見他沒走,都沒好意思下班呢。
江躍不由得暗暗好笑,這些人怕丁有糧,已經怕到這個程度了嗎?
“沒什麼事,都早點滾回家吧!我看你們一個個心思早飛回家了吧?”
他這一開口,底下人頓時鬆了口氣,歡天喜地收拾起來,準備下班。
看着這些人一個個離開後,江躍也準備離開。
便在這時,門外一道身影閃身進來。
赫然是那楊笑笑。
“楊小姐?”
楊笑笑看上去神情有些憔悴,一看就知道過去這段時間她過得並不太好。
這也是可以預見的。
白楊大廈失火,她先逃下樓,沒有上樓去找萬一鳴,這本是理所當然的事,可要是萬一鳴不講理,拿這個來說事,她也沒法辯解。
江躍將她迎進辦公室,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她跟前。
“萬少爲難你了?”
楊笑笑沒有回答,怔怔地盯着江躍。
忽然間,楊笑笑上前一步,一把跪倒在地。
江躍大吃一驚:“你這是做什麼?”
“丁處,你說了,我們是結盟的關係,我求你幫幫我。”
“這是怎麼說的?”江躍無語道,“你先起來說話。這裡進進出出人多,你這麼一跪,被人看見可說不清。”
“我不起來,你不答應幫我,我死都不起來。”
這怎麼還耍無賴呢?
上次不是說得好好的麼?
“你說說看,我怎麼能幫到你。”
“你把這批物資批准了。”楊笑笑道。
“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我怎麼覺得,我們昨天白談了?”
“不,昨天的結盟約定沒有變,可你想結盟,這批物資必須批准。”
“楊小姐,你這話就有點不明不白了。凡事總得說出個道理來,不存在什麼必須不必須的。”
“你不批准,萬一鳴就要搞我爸爸,把我爸媽送到監獄裡去。”
“這……你在開玩笑麼?你們家可是萬家千金買馬骨收買的,是一個典型。這時候要是搞你父母,這讓跟着他們的那些人怎麼看?這狡兔還沒死呢,鷹犬就要烹了嗎?”
楊笑笑此刻甚至都沒計較江躍這話含着罵人的意思。
“這事也怪我爸,他在私底下說了幾句牢騷話,說當初主政大人怎麼着怎麼着,對他有多看重,多信任……”
“你爸也是幾十年的老油條了,怎麼能說這種政治幼稚的話?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
“私底下的幾句牢騷,誰能想到能傳到萬家耳朵去?其實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爸當初跟謝輔政有過一些矛盾,現在謝輔政最得萬副總管的信任,一直壓着不肯把我爸安排在重要崗位上,一直打壓着我爸。我爸這不是氣不過麼?”
原來根結在這裡。
聽這原委,完全是分贓不均,位置沒安排到位引發的牢騷啊。
按說楊笑笑的父親發這牢騷,倒也可以理解。
終究是改換門庭,背上背主賣女兒的臭名聲來投靠你,結果你空頭支票是許了,位置卻沒落實到實處。
換誰都會不痛快。
“就因爲這個,好像也搞不了你爸吧?都什麼時代了,因言獲罪不至於,更別說進監獄。”
“丁處,你這不是裝傻嗎?我爸媽那個位置上,誰的根底還能清清白白啊?只要一封舉報信,一條線索,要整一個人還不是輕輕鬆鬆?”
“萬少雖然花心,但也不至於這麼冷酷,一點面子都不給吧?”
“他現在一門心思就想着他的事業,其他人都是工具。他恨不得我去當交際花,哪裡需要就睡到哪,只要能完成他的意圖,他纔不介意。”
“狠人啊。”江躍嘆了一口氣。
“你丁處長就別說人家狠了,你也不差。”
“我再怎麼着,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女人去幹這種事。”
楊笑笑嘆道:“可惜我命苦,沒遇到丁處長這種疼愛女人的好男人。”
“楊小姐,別套路我。批准這批物資,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不過,我想知道,我除了承擔風險之外,能獲得什麼?”
楊笑笑美眸流露出一絲曖昧之色:“你想獲得什麼?萬一鳴承諾的那些好處他肯定會兌現,除此之外,你看上我渾身上下有什麼可取的,你儘管開口。”
這是任君採摘的暗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