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江躍還只當她是隨便發幾句牢騷,仔細聽下來,江躍才知道,這可不僅僅是幾句牢騷那麼簡單。
照這個意思的話,行動局非但沒有加強對袋鼠大佬的支持,反而是有所削弱,甚至是在拖後腿。
這也就難怪袋鼠大佬偌大火氣了。
她本就不是那種隨和的性格, 早先江躍和羅局請她出山,還是好說歹說,各種承諾,各種奉承,連哄帶騙。
如今才兩天過去,早先的承諾就被顛覆了。
這苗頭很不好。
哪怕江躍沒仔細問,他驚人的直覺就發現, 這件事透着很不好的苗頭,反應出行動局現狀極其微妙。
羅騰到底還不是一把手, 由行動三處的位置一下子躍升到接班人的位置,必然有很多原先資歷更足,更有資格的行動局老人看不慣。
這些人出於政治正確,忽然明面上不會站出來公然反對,畢竟在那種大勢下,公然唱反調的結果很有可能是被直接搬走,給羅騰清空障礙。
公然唱反調,至少還知道誰在作怪。
怕就怕在,不公然唱反調,卻是處處在暗地裡使絆子,用這種方式拖後腿,噁心人。
如此這般,才真叫人防不勝防,甚至是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江躍忽然有點明白,爲什麼羅騰提拔了之後,反而看上去更累更憔悴,成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果然,行動局內部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團結。
一些之前沒有冒出來的牛鬼蛇神, 終於開始冒出來作妖了。
可這偏偏還是人家行動局內部的事,江躍就算個人本事大過天,他也就是個白身,還真找不到任何理由干涉行動局內務。
既然從頭到尾就沒想過加入行動局,江躍自然也不可能取干涉行動局內務。
但這不代表他就束手無策。
“袋鼠大佬,實驗所需要的設備物資,你列個清單,我下午就幫你辦妥。這裡所有的設備,咱們即刻搬走。”
“搬走?”袋鼠大佬一怔,她本以爲江躍會去找羅騰交涉,沒想到江躍這麼幹脆,直接來個釜底抽薪。
“與其跟他們扯皮,搬走不是更直接的方式嗎?”
“搬走倒是容易,但你想過沒有?現在這個局面,還有什麼地方比行動局更安全穩固?實驗室需要絕對穩固的環境才行。”袋鼠大佬沉聲問。
“我有兩個選擇,第一,搬到星城辦公大樓去。那裡有星城一票高官坐鎮, 安保肯定是第一流的。跟行動局只怕是不分上下。”
“第二個選擇,是道子巷別墅。那裡安全級別也不會輸給行動局這邊。”
江躍腦子轉得飛快, 迅速找到了兩個解決方案。
袋鼠大佬思忖片刻,道:“官方大樓都是一羣官僚,衙門氣息太重,我這個人受不了那味。道子巷別墅我久仰大名,我能接受。”
“成,那就這麼辦!等直升機返回,即刻搬運。你先列清單,需要什麼人手,我下午一併落實。只要是實驗需要,什麼人都可以徵調。我辦不到,就請星城主政出馬。”
都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人是不可以徵調的?
江躍也知道,在這個問題上,主政大人也絕對是願意配合的。
星城一旦淪陷,損失最大的就是星城主政。
他作爲星城主官,如果城市淪陷,他就等於是連轄地都給弄丟了,對他的官聲和前途絕對是重創。
這時候,羅騰也正好過來。
江躍把這個決定告訴了羅騰。
羅騰吃驚萬分:“小江,這是不是太激進了?這個節骨眼上,搞這麼大動作,會不會有什麼風險?”
“就算有風險,也值得一冒。羅局,時不我待啊。你就說,袋鼠大佬反應的情況,屬不屬實吧?是不是有人陽奉陰違,出工不出力吧?”
羅騰艱難地望了江躍一眼,想辯解兩句,最後還是化爲長長一嘆。
“小江,是我的鍋。我認!我立刻整頓風氣,安排更得力的人手來落實這件事!”
“不必了。”江躍搖搖頭,認真道,“搬吧。現在一分一秒都消耗不起。等你整頓好了,說不定又浪費兩三天時間。而且袋鼠大佬在這種環境下,我估計她也很難專心投入。去道子巷別墅吧!”
江躍跟羅騰算是鐵磁,兩人之間的關係倒不會因爲江躍這個決定,就出現什麼裂痕。
而且即便會影響二人之間的關係,江躍在此情況下也一定直言不諱,絕不會半遮半掩。
現在容不得半點猶豫,要的就是乾脆利落。
羅騰略有些慚愧地點點頭,頹然道:“既然這樣,我也支持搬遷。袋鼠大佬,這次是我姓羅的辦事不利,我對不住你。”
袋鼠大佬哼哼道:“這些客氣話我沒興趣聽,你羅大局長有這工夫,還不如好好看看,你們行動局是哪裡出了問題。你這個局長說話還管不管用?”
“見笑了。”羅騰倒不是死要面子的人,捱打要立正,這些話,他的確無可反駁。
袋鼠大佬倒也沒有繼續傷口撒鹽,而是開始羅列一些實驗清單。
“小江,這些實驗物資,星城大學一定是有的。你去星城大學一定可以找到。對了,順便再去星城大學帶幾個研究生來,最好是陸錦文教授帶的學生。有些相關的東西,陸錦文的學生一定更加熟悉,用起來也更順手!”
江躍接過清單,掃了一眼,點頭道:“好,今天一定辦妥。”
羅騰很想補救一番,主動請纓:“小江,要不我現在就安排人手去辦?”
袋鼠大佬冷冰冰拒絕:“我只要小江去,他去辦我才放心。你們行動局的人,我信不過。伱們別給我添亂就謝天謝地了。”
袋鼠大佬倒跟個老小孩似的賭氣,絲毫不給羅騰面子。
羅騰苦笑連連,一時間倒是有些尷尬。
過不多時,送韓晶晶去往星城官方大樓的直升機便帶着韓翼明先行返回了。
畢竟,這直升機是指派給江躍使喚的,將韓晶晶送到目的地,也不好在那邊一直逗留。
“好了,搬吧!”
實驗設備雖然不少,但直升機的容量也夠大。
羅騰把左無疆等人叫了過來,幫忙搬設備。
搬運這麼多設備,自然鬧出極大動靜。
很快就驚動了行動局裡頭的其他人。
一名西裝革履,領帶都打得一絲不苟的傢伙走了過來,對着這熱鬧的搬遷現場就是一通訓斥。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亂糟糟的,像什麼樣子?這裡是行動局,不是菜市場。你們幾個,搬什麼東西呢?”
這位一看就是行動局中高層,衣冠楚楚,看着人模狗樣。只不過江躍看着有些面生。
偌大行動局,底下行動處就有好幾個,不人數衆多,江躍不認識倒也不稀奇。
左無疆等人卻也不懼,他們顯然也聽說上面有人卡着他們的審覈,不讓他們痛快地拿到官方編制。
本就一肚子氣,這時候跳出來唱反調的,不用想都知道,那一定是上面卡他們的人。
就算不是本人,那也是一夥的。
“你嚷嚷什麼?我們替羅局長辦事,你算什麼東西,還用請示你嗎?你多大官啊?什麼職位?難道比羅局長還牛逼?”
別說,左無疆這些粗人,完全不按官場這一套來。粗言粗語,單刀直入,一時間頂得那傢伙有些瞠目結舌。
官能比羅局大嗎?
除了週一昊老局長外,誰敢這麼說?武副局長也不敢誇這海口啊。
可要是這羣糙漢搬出羅局的招牌就能爲所欲爲,他在行動局今後還怎麼混?
“你是誰?你說替羅局長辦事就替羅局長辦事?有什麼證據?你們是什麼身份?證件呢?制服呢?搬的是什麼東西,通過行動局的審覈沒有?沒有審覈,你們就敢隨便往外面搬東西?誰知道你們有沒有把機密物資偷偷搬走?”
這貨能混到現在副處長的位置,肯定不是省油的燈。
稍微一轉腦子,就抓到左無疆這些粗人話裡話外的破綻,然後來個上綱上線,立刻反將一軍。
證件,身份,制服?
左無疆等人被招攬纔多久,身份審覈又沒通過,根本沒有正式編制身份,面對這樣的詰責,一時還真有些語塞。
一旁的江躍冷眼看着這一切,知道他不出馬,左無疆這些草莽之輩,氣勢上肯定會被壓倒。
當下淡淡上前:“這位領導很面生啊,請問貴姓?”
那人斜睨了江躍一眼,眉頭微微一皺,淡淡道:“我是行動五處副處長徐文傑,你是?”
這傢伙看着衣冠楚楚,但眉宇間那點狡黠,江躍怎會看不到。
這傢伙絕對是認識他江躍的,只不過是故作不知罷了。
“行動五處?”江躍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有所耳聞啊。聽說貴處早先有個高處長,很是有些不光彩的劣跡?最後還遭了報應?”
提到行動五處,江躍怎會沒印象。
當初羅騰還是行動三處處長的時候,行動五處就是他的死對頭。
後來那高處長被幹掉後,這個五處才老實了點。
現在看來,當初的老實,並不是真的老實下來。只要有機會,就要跳出來興風作浪啊。
江躍可不是什麼好好先生,都這到這份上了,站出來唱反調的,江躍一律不客氣。
果然,那徐文傑白皙的臉上,就跟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羞惱之色。
“你什麼身份?在我們行動局胡言亂語?惡意中傷?”
他當然知道江躍什麼身份,可這個節骨眼上,他也不能退縮。
江躍哼笑兩聲,一擺手,示意左無疆等人繼續搬運。這邊他頂着。
左無疆等人加入行動局沒兩天,可就這兩天,就沒少受這些孫子的氣。
各種風言風語,各種酸話,各種鄙夷的眼神,就好像他們這些民間覺醒者是異類似的,根本不配出現在這。
要不是看在羅騰和江躍的面子上,左無疆等人真是有點待不下去。
眼見江躍爲他們出氣,左無疆等人自然是喜聞樂見的。一邊搬東西,一邊笑呵呵地看着熱鬧,那樣子分明就是看熱鬧不怕事大。
他們本身就是民間草根,什麼大局觀,什麼組織紀律,哪來這些東西?
他們信奉的是快意恩仇,你打我臉,我就得打回去。
至於以後還能不能在行動局混下去,他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能撈到一個編制身份當讓好,撈不到那也不是什麼末日。
這操蛋的世道已然這樣了,還怕個甚?
還別說,江躍往那裡一戰,氣勢自生,這徐文傑別看嘴硬,一時間還真不敢上前阻攔。
行動五處的幾個隊員,也是猶猶豫豫。
他們不傻,當然看出這是高層之間的博弈,他們小角色摻和進去絕沒有好。
當初高處長怎麼死的,不少隊員還有印象。
那不就是跟眼前這位還有行動三處作對嗎?
當初羅騰還是三處處長就讓高處長折戟了,現在人家升任二把手,真要去雞蛋碰石頭嗎?
這樣做真的理智嗎?
而且,羅騰當上局長,隊員們的各項待遇都得到了提升,這是有目共睹的。
底下人對他的擁護還是不少的。
神仙打架,下面的小鬼躲都躲不及,哪願意去衝鋒陷陣?
不多會兒,搬運工作就完成了。
江躍咧嘴一笑:“小徐是吧,辛苦你親自出來送一程。留步吧。”
“慢着!”
江躍正準備登機走人,走廊對面一道冷肅的聲音傳來。
一名身材健碩的男子出現在走廊那頭。
“武局,這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咱們行動局都快成菜市場,閒雜人等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簡直是烏煙瘴氣。”
徐文傑好像見到了大救星,快步迎了上去,一臉委屈地告起了狀。
武副局長?
江躍之前一直以爲那是個陰森猥瑣的官僚,沒想到居然是個魁梧壯漢,而且這位明顯不是那種孔武有力卻沒有頭腦的莽夫。
這位的城府一看就是深不可測的那種。那種氣場隔着大老遠就能清晰感受到,這位絕不是那省油的燈。
難怪連羅騰這樣的狠人,都被搞的有些手忙腳亂吶。